芳君院的內室，慧娘坐在貴妃榻上低頭把玩兒著手裡的青花纏枝紋茶盅，見白芷進來了，後面跟著臉色略顯蒼白的白芍。
“夫人！”白芷和白芍給慧娘曲身行禮。
“免禮。”慧娘點了點頭，語氣溫和的道：“坐吧！”
說著，墨菊拿來了兩個錦杌放到慧娘面前。
白芷和白芍猶豫半天，白芷想到剛才夫人溫柔卻堅定的語氣，知道夫人不是那種表面一套心裡一套的人，也知道此時最好夫人說什麼她聽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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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她朝白芍丟了個眼神，就慢慢彎下身子，正襟危坐。
白芍見白芷坐下，自己跟著坐在了另一邊。
慧娘慢悠悠的喝了手裡的茶，把茶盅放在一旁梅花朱漆小幾上，才笑著問道：“我沒記錯的話，你們上回說進府已經都有十年了吧。”
“回夫人，奴婢跟白芍姐是一起進府的，當時白芍姐九歲，奴婢八歲。是有十年了。”白芷垂頭恭敬的道。
“從一開始就伺候侯爺？”
“奴婢們一進府就被分到了侯爺這裡。”白芷老實回道。
“那就難怪侯爺一直惦記著你們了，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自然不同。”慧娘語含笑意的道。
白芍聽到這句話，驟然抬起頭看著慧娘，眼裡是不容錯過的驚訝與欣喜。
白芷卻沒有多少變化，臉上的神色卻更恭敬了。
慧娘見了她們的反應，想著白芷是個聰明的。
慧娘仍然笑語盈盈，“這麼說來，白芍十九了，白芷也有十八了，也該說親了。”
說到這裡，她頓了頓，眼睛盯著白芷和白芍，繼續道：“你們有沒有看好的人家，跟我說，我去給你們打聽聽。”
白芍還沒從剛才的欣喜裡回過神來，驟然聽到慧娘後面的話就有些愣神。
白芷臉上的神色也不由的一白，心道果然還是來了。
自從她知道了白芍愚蠢的自作主張以後，她就知道夫人不會在容下她們了。
她知道白芍的心思，別說是白芍，就是自己內心裡也有絲絲說不出口的情誼。
畢竟是跟侯爺一起長大的，身在內宅她見過的好男兒也只有侯爺那麼一個而已。
小時候也許是對侯爺的心疼同情，大了漸漸的這份情誼也就變了。
她跟白芍都盼著等侯爺去了夫人以後，能納了她們。
她們沒想著能得侯爺的寵愛，侯爺那麼冷清的一個人，想走進他心裡並不容易。
但是她還是渴望著能在侯爺身邊伺候她一輩子。
本來她還想等著徐徐圖之，因為她知道侯爺不可能只有夫人一人，以後肯定是要納妾抬通房的，自己又是從小就跟著侯爺的，情分自然不一樣，自己和白芍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可是，自從夫人進門以後，侯爺一天一個樣，最近一月都快變得她跟白芍不認識了。
有一次，她清清楚楚的看到侯爺望著夫人的背影臉上露出個笑容。
侯爺竟然笑了！
她伺候了侯爺十年，從來沒有見過侯爺笑，但是夫人進門不過一月，侯爺竟然笑了！
那是她們就知道侯爺對夫人是不一樣的。
不管是她還是白芍都是比不過的！
她雖然心裡有些失落，但還是隱隱有些高興的，高興侯爺找到了讓自己真正高興的人。
最近一月，她已經把心裡那點點的奢望埋在了心裡，安心的等著夫人給自己指一個普通的人家，和一個普通的人過一輩子。
他也許沒有侯爺那麼讓人敬仰，卻是真正屬於她的，她會有一個自己能做了主的家。
想想那樣也不錯！
但是她沒想到白芍心裡的執念那麼深。
當她們知道侯爺不可能為了她們而惹夫人不高興的時候，自己就勸她放棄吧。
夫人即便為了自己名聲或者不惹侯爺生氣，也會給她們指一門雖然普通卻不錯的人家的。
白芍卻不甘心，她不甘心心裡藏了十年的願望就這麼破滅了。
所以她做了一件很愚蠢莽撞的事情。
她竟然趁侯爺洗漱的時候私自進了耳房。
最近侯爺洗漱已經漸漸不用她們伺候了，如果夫人不方便親自伺候，就是侯爺自己動手也不會叫她們。
白芍竟然不經吩咐自己就貿貿然的闖了進去。
如果侯爺知道她的情誼，即便不滿意順勢收了她還好，但是白芍被侯爺怒斥了一頓趕了出來。
這不僅打破了白芍的願望，而且直接把她的臉面掃了。
她知道白芍就那麼莽莽撞撞的從內室衝了出來，夫人肯定要生氣的，偏偏白芍覺得在夫人面前丟了臉，不肯認錯，也不肯去伺候。
當時她就覺得不妥當，偷偷的給她請了假。
果然第二天，夫人就讓她去喊白芍，而且連藉口都不能找。
剛才在來之前，白芷就勸過白芍，夫人說什麼都應下，即便不願意也應下，不要在掃了夫人的面子。
那樣白芍才是連最後的體面都沒有了。
但是她見白芍眼裡的執著，就知道白芍沒有聽進去。
她急得連連朝白芍使眼色，但是白芍正一臉震驚的瞪著夫人，根本顧不上她。
她只能絕望的閉上眼睛，她聽到自己恭敬的道：“一切但憑夫人做主！”
“不！”
白芍果然沒有讓人太失望，白芷話音一落，白芍那淒厲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如果這時候有人進來不明情況，還以為慧娘虐待她了呢！
慧娘不滿地皺了皺眉。
但白芍此時卻無暇顧及，她倏地從錦杌上起來，跪在慧娘面前不停的磕頭：“夫人開恩啊，夫人，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一輩子伺候夫人和侯爺，求夫人成全！”
慧娘此時臉上的笑容已經淡了下來，她聲音平靜的道：“女兒家哪能不嫁人呢，把你們拖到現在才嫁已經是侯府的不是了，怎好再耽擱你們呢！你看白芷還比你小一歲呢，想的比你還通透！再說，我不會隨便把你們就嫁了的，這人家一定得你們點頭，而且你們是侯爺身邊的大丫鬟，嫁妝上，我也不會虧待了你！”
白芷聽慧娘提到自己，臉色平靜，只是頭低的更低了，看上去更恭敬了。
白芍聽到慧娘說白芷，好像想到了什麼，回身抓著白芷的手，使勁兒的搖著，“白芷，你說句話啊，咱們不是說好了，永遠伺候侯爺，不嫁人的嗎！你也說過的啊！”
白芷見白芍哭得眼睛跟核桃似的臉色慘白心裡不忍，雙手捧著白芍的手，試圖說服她，“那時候還沒有夫人，現在夫人來了，侯爺不需要奴婢們了！侯爺有夫人照顧，他會過得很好！”
慧娘聽了白芷的話心裡一動，她抬眼看著白芷眼裡的真誠，這一刻她是相信白芷是真心為著趙弘毅好的，是真心的把趙弘毅放在心裡的！
她有片刻的心軟，卻不代表她會退縮，把丈夫分一半出去。
她只能從別的方面補償白芷，她相信白芷以後會找到自己的幸福！
至於白芍......
慧娘扭頭看著白芍臉上的瘋狂與執著，想讓她想明白不容易啊！
也許白芍開始跟白芷一樣的真心，但是此刻她卻敢肯定白芍那份心思沒有那麼純粹了！
她的真心裡面還摻雜了更多利益的東西！
要不然，她不會不顧忌趙弘毅的意願行事，更不會在被趙弘毅呵斥拒絕之後仍執迷不悟！
白芍見白芷無動於衷，掙脫開白芷的手，又跪在地上朝慧娘爬了幾步，拽著慧娘的衣襟，哭喊道：“夫人，侯爺不會想讓奴婢嫁人的，夫人，您這樣做就不怕侯爺生氣嗎？”
慧娘聽了這話，是又好氣又好笑，白芍這意思是說自己善妒成性，不顧趙弘毅的意願，揹著他把他喜歡的丫頭趕出去嗎？
白芷聽了白芍的瘋話，不由自主的狠狠的打了個哆嗦，抬頭看向夫人，正好看見夫人嘴角彎起的那抹嘲諷的笑意。
夫人生氣了！
白芷不由得想到！
她此刻有些埋怨白芍，夫人那麼聰明的一個人怎麼會幹這麼愚蠢的事情，即便是要打發她們出去，她們也只有受著，怎麼還會好聲好氣的跟她們商量婚事呢！
她不能再讓白芍犯渾了，要不然就要牽連到她了！
白芷剛要說話，就聽頭頂傳來夫人的聲音，“哦，侯爺生氣？為什麼？因為你不願意？或者說你不是不想嫁人，而是想嫁給侯爺，對嗎？”
白芍和白芷聽了慧娘如此直接的把話挑明了，都有一瞬間的徵愣。
接著，兩人的反應截然不同，白芍臉上閃過狂喜，她以為侯爺跟夫人說了自己的心意，要夫人安排納了自己，但是夫人不願才強行給自己說一門婚事的！
白芷臉色卻又白了一分，她知道夫人如此把話挑明了說，是不在給白芍留臉面了，或者說再也沒有轉換的餘地。
如果白芍還執迷不悟的話，就連這門婚事都沒有了！
慧娘此時卻慶幸沒有把給白芍選親的訊息透漏出去，要不然她都沒法跟人交代了！
她看著白芍臉上止不住的喜色，嘲諷一笑，淡淡的道，“白芍，夫人今兒把話跟你說清楚，給你們選親事是侯爺親口說的！侯爺還親自指了兩家不錯的人家給你們選，但是如果你不願的話，那就算了！”
白芷見慧娘果然要放棄白芍，想著這麼多年的情分，到底不忍心，趕忙起身朝慧娘磕了個頭，求道：“夫人，白芍是豬油蒙了心，一時沒想明白，她不是有意的，您讓奴婢回去勸勸她，她一定會想明白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