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暮行聽了宴好的建議,沒有答應,也沒拒絕,說會考慮。

宴好心裡燒得慌,一晚上沒睡,早上帶著一對黑眼圈去的學校,進教室走的前門,眼角往江暮行那裡偷瞄,上講臺的時候一腳踩空,摔了個狗吃屎。

腦門結結實實磕到了講臺,“咚”地一下。

前排同學被巨大聲響給嚇了一大跳,紛紛起身檢視。

宴好暈了一小會,兩眼冒金星地爬起來,蹲在講臺底下捂著腦門暗罵。

江暮行從座位上起來,走到講臺邊問:“有沒有事?”

宴好立刻不罵了,他心跳加速,說話時聲音悶悶的,渾然不覺地摻雜了幾分委屈:“有事,頭上撞了個大包。”

江暮行嗓音低沉:“我帶你去醫務室。”

說著就讓副班長維持一下秩序。

宴好把書包放講臺上,讓楊叢過來幫他拿回座位上面,還沒下樓就收到他的簡訊。

-阿又噢k?

今天早自習是英語,哥們騷了一手,並且希望同伴騷回去。

宴好不想回,又怕他作出浪來,還是回了一條。

-發因。

宴好把手機揣兜裡,邊走邊問:“班長,你考慮好了嗎?”

江暮行唇角冷硬:“沒有。”

宴好吹起劉海,髮梢掃過額頭大包,疼得他“嘶”了聲:“有那麼難考慮?”

江暮行沈默不語。

宴好走著走著就慢下來,看他後腦勺,目光貪婪且炙熱,說出來的話是同學間的調侃,沒異常。

“班長,其實你不用顧慮太多,我也不指望數學能考多高的分,能過及格線就行,100以上看命。”

江暮行問:“你平均分多少?”

“這個……”宴好左顧右盼,“沒算過。”

江暮行換了個問題:“上次月考。”

宴好聲音很小:“65。”

空氣突然安靜了下來。

宴好的腦袋耷拉下去,發頂一根小呆毛隨著夏日輕風晃了晃。

江暮行半響開口:“中午之前給你答覆。”

宴好摳摳手指:“嗯。”

醫務室在對面那棟教學樓的二樓,裡面沒學生。

宴好一去就被護士溫柔照顧。

“磕包了嗎?我看看。”

護士小心撩開他額前的劉海,笑道:“是個小帥哥。”

宴好發現江暮行在看手機,都沒看他一眼,頓時抿了嘴,蔫噠噠的。

“同學,”護士驚訝地說,“你的眉心有痣啊。”

宴好心不在焉地“唔”了聲。

護士說不要緊,留在這裡冰敷一會消消腫就好,宴好還沒反應過來,就聽見江暮行說:“我回教室了。”

宴好張了張嘴:“班長,謝謝你陪我過來。”

江暮行沒回頭的走了。

宴好眼睛追著他,直到看不見了才收回視線。

護士敏感地發現那個又高又帥的班長一走,病床上的男生就不對了,感覺一下子變得孤僻,陰沉。

就好比晴天被一大片烏雲遮蓋,灰濛濛的,連帶著醫務室裡的氛圍都變得很悶。

護士找了幾個話題都沒能聊起來,只好作罷。

宴好身體力行的詮釋了什麼叫魂不守舍,第二節課下課的時候他以頭暈為藉口沒去做操,無精打采地趴在教室裡,臉擱在課桌上,煎餅一樣來回換邊。

走廊上傳來腳步聲,宴好正好對著後門口,跟拿著一盒巧克力,鬼鬼祟祟往教室裡瞄的女生打了個照面。

四目相視,很微妙。

宴好劉海微亂,投下一片細碎陰影,半明半暗的雙眼眯了眯。

女生莫名打了個寒顫,等她反應過來時,男生已經轉過去面向窗戶,她以為是對方怕自己尷尬。

宴好根本就是眼不見心不煩。

只要江暮行身邊的位置還空著,就有人前仆後繼地對他表達愛意。

女生把巧克力塞到江暮行課桌兜裡,本想坐在他位子上待會,摸摸他用過的課本跟文具,倒黴催的有人在,只好先撤。

宴好坐起來,把蹭到桌上的溼汗擦掉,撐著頭往操場方向看,烏壓壓的藍白色校服跟黑色腦袋,有喇叭聲飄來。

“第四節,體側運動,一——二——三——四——”

宴好又趴回去,感覺這個夏天比往年都要煩悶,蟬鳴聲也很吵。

沒多大會,各班人馬稀稀拉拉的從操場回教室。

楊叢跪趴在桌前喝水,喝三口漏半口,下巴跟衣領都溼了,他粗魯地抹了抹嘴:“操,今天真他媽的曬,頭皮都要焦了。”

說著就拽著胸口的衣服扇風,汗味裡混著年輕人的熱氣。

宴好嫌棄的往窗邊挪。

“躲啥呀。”楊叢齜牙嘿笑,“這叫男人味。”

宴好懶得搭理。

楊叢沒皮沒臉地湊上來:“那什麼,小好,跟你說個事。”

宴好託著下巴轉頭:“要多少?”

楊叢做了個抱拳的動作:“不愧是總裁本裁。”

宴好嘴一抽。

“玲玲看上了一款手機掛墜。”楊叢掏出手機翻了照片給他看,“就這個,我覺得一般,她就是喜歡,那只能給買了,我這個月生活費還剩個底,你幫著墊一墊,下個月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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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好瞥了瞥,四五千,作為一個小掛墜算奢侈品了:“你們談的時間挺長了吧。”

楊叢抖腿:“快一年了。”

宴好把腳搭在前桌的椅子撐上面:“你們要一直在學校裡裝不認識,直到高中畢業?”

“能怎麼辦,形勢所迫啊。”楊叢老氣橫秋,“3班比咱班管的還嚴,被發現就當場叫家長,她都不讓我跟朋友說,也不準我去她班上找她,就你一個知情人,你可得兜著點。”

宴好嘀咕:“地下情一樣。”

“可不。”楊叢嘖了聲,“成天的刺激。”

宴好羨慕這種刺激,他裝作無意地把視線往前門那邊挪,在江暮行背上停留了一秒:“那你們是不是要過一週年紀念日?”

“過啊。”楊叢搓了搓下巴,“我打算到時候給她一個驚喜。”

“有需要我幫忙的就說。”宴好把錢轉了過去。

楊叢手臂伸過去,一把勾住宴好脖子:“好哥,夠仗義!”

黏膩的觸感貼上來,宴好雞皮疙瘩狂起,受不了的趕緊推開了。

他連自己身上的汗都嫌,只喜歡江暮行流汗的味道。

就是喜歡。

江暮行說中午之前給答覆,宴好成了一隻熱鍋上的螞蟻,備受煎熬。

電話號碼就是他qq簽名。

江暮行跟他都在班級群裡,可以在qq上私敲他,也可以打他電話,發短信,或者直接過來說,有的是途徑。

宴好等的要不行了,長這麼大從來沒這麼抓心撓肺過,能載入里程碑。

最後一節課是物理隨堂測試。

宴好一隻手在桌底下捏著手機,一隻手拿筆,眼睛瞪著卷子,腦子裡是空的。

開考後十幾分鍾,手機突然震了一下,宴好差點沒拿穩,他恍惚地偷偷看一眼簡訊。

是江暮行發的。

宴好一口氣卡在了喉嚨裡,指腹碰到螢幕時他眼皮痙攣了一下。

萬一不是他想看到的內容……

宴好把自動筆拿到嘴邊,張嘴咬住筆頭,神經質地用牙磨蹭了會,心緒平復一些,他偏開頭,點出簡訊,小心翼翼地用餘光瞥了眼。

-我是江暮行。

-補課的事我答應你。

宴好呆坐一兩分鍾,“騰”地站了起來。

椅子擦著地面發出一聲尖叫,驚著了在做卷子的其他人。

講臺上的老師望了望:“宴好,你卷子已經寫完了?”

宴好垂著眼簾,指尖發顫:“沒有。”

一旁的楊叢舉手:“老師,關於這點我可以作證,他連名兒都沒寫。”

老師端起茶杯喝口茶:“你寫完了?”

楊叢搖頭:“沒啊。”

老師把茶杯一扣:“那你張什麼嘴?”

楊叢:“……”

“噗”

一哥們憋不住的笑出聲,這音能傳染,前後左右都在抖肩膀。

老師很是和藹的來了一句:“看來還是這次的卷子出的太簡單了。”

“……”

宴好在偷看前門那邊的背影,想象不出來那家夥在課堂上拿手機發短信的模樣。

離講臺那麼近,就在老師眼皮底下。

宴好耳邊嗡嗡響,老師讓他坐下他也沒聽見,直到楊叢拽他衣服,他才收回偷看的目光坐了下來,手還在顫。

楊叢拿胳膊肘碰他:“被附身了就眨一下眼睛。”

宴好一動不動。

這樣子倒真有那麼幾分像是中了邪。

楊叢用胳膊擋臉,陰影壓的很低:“小好,你……”

宴好往桌上一趴。

楊叢頭上蹭蹭蹭冒出一排問號,搞麼子鬼?他正要問,講臺那裡就是一聲響。

“宴好,你今天交白卷,我明天就請你爸喝茶。”

全班鴉雀無聲。

宴好從臂彎裡抬起頭,露出紅得快要滴血的一張臉,脖子耳朵都是紅的,像熟透了的蝦。

楊叢手一抖,把卷子戳了個洞:“你你你,你怎麼臉紅的跟猴屁股似的?”

宴好動嘴唇:“老師當眾點名,我臉皮薄,難為情。”

楊叢翻白眼,我要不是跟你一塊長大的,我還就信了。

雖然知道是扯謊,卻又不曉得真實原因,楊叢想不清楚就拋到了腦後。

宴好也沒再解釋,他按按自動筆,垂頭做題。

楊叢寫了會,有幾道捉摸不出來思路,索性空著,他抓了張乾淨草稿紙,在上面瞎畫,不時讓宴好欣賞他的發作。

賤兮兮的,找抽。

宴好忙著推算:“我快寫不完了。”

楊叢翹著腿:“隨堂而已。”

宴好煩了:“別吵我。”

“臥槽!”楊叢拐他手肘,“班長交卷了。”

“本來就他媽牛逼,還搞這種騷操作,讓不讓其他男同志活了?咱班一共沒幾個女生,全是他迷妹。”

宴好在做大題,本想寫個“解”字,結果鬼使神差地寫成了“江暮行”。

楊叢眼尖嘴快:“我去,你怎麼在卷子上寫班長名字啊?”

音量不大,但教室很安靜。

宴好想弄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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