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鷹獸上,聽著林荒的疑問,宋長陵反倒是抬頭問道:“為何我要修煉武道?”

林荒頓時皺眉。

這個世界,除了那種智謀近妖,亦或是批命師之外,成為一名武者條獨一無二的光明大道。

宋長陵雖然才華橫溢,讀書萬卷,但後者顯然少了一種大謀略和大格局。再厲害,也只是一個讀書人。

“你看不起讀書人?”

宋長陵挑眉盯著林荒。

“這倒不會!”

林荒搖了搖頭,接著道,“但即便給我一百次選擇,兩者之間,我也會選擇修煉武道,而不會選擇讀書!”

“很正常!”

宋長陵哈哈一笑,“也很庸俗!”

“在我看來,你這種想法。雖然有可能成為強者,但很難成為頂尖的強者!”

宋長陵接著道。

“你眼中頂尖的強者是多強?”

林荒問道。

“超越前人的存在!”

林荒汗顏,舉杯示意著宋長陵道,“你看見的世界很大,不簡單!”

“很多時候,出身決定眼界!”

宋長陵道。

“看來是出身不俗了!”

林荒抿酒笑道。

“可我是個異類啊,與其說我遊歷天下山河,不如看成是我被家族所遺棄,沒什麼感情!”

“一點感情也沒有?”

“自然是有很多的!”

宋長陵哈哈一笑,接著道:“知道為什麼我被看成個異類嗎?”

“因為不修煉武道?”

林荒問道。

“正解!”

宋長陵點了點頭,“為了這個事情,我那定了娃娃親的小媳婦兒恨我手無縛雞之力,都快跟別人跑了,還好我休書寫的賊拉快,不然就是‘我的頭上一片綠啊’!”

“這個故事也很俗套!”

林荒搖了搖頭。

“那也沒有辦法,反正就發生在我身上了,反正莫約有個五六年了吧,舅舅不疼姥姥不愛的,好歹我也是家中嫡長子,就因為不喜歡修煉武道,混的跟條狗一樣。那麼沒辦法,我就只能出來遊歷山河唄!”

宋長陵擺手無奈,看上去並沒有太多的憤懣。

“真不喜歡修煉無道?”

林荒問道。

“為什麼一定要喜歡?!”

宋長陵忽然在天鷹獸上站起了身,開口道:“世人修煉武道,不過是因為武道能夠給人帶來強大的力量,能夠讓你獲得尊敬,能夠蠻不講理,能夠我行我素,能夠我不爽便生殺予奪,草菅人命。可是追究本源,他們修煉武道,是真的因為喜歡嗎?還是為了利益和慾望?”

林荒皺了皺眉,反駁道:“可利益和慾望是無法消滅的,這是一個群居社會的必然。有了利益和慾望,就會出現社會的分層。一旦出現的分層,就會因為利益和慾望的反哺,逐漸的出現地位差距!按照你所言,總不能一個人什麼都不喜歡,就什麼都不做吧!”

宋長陵搖了搖頭,“我並非在反駁這個世界的階層、利益和慾望,如你所言,他們是無法消滅的。也並非要說明因為不喜歡,就應該徹底的拒絕,而是想要說明,如今的武道已經淪為了武者的工具,而失去了它本身的真意,這是不對的!”

“怎麼個不對法?”

林荒問道。

“武者為尊這句話本身就不對!”

“憑什麼武者為尊?憑什麼越強的人,就越是尊崇?”

“憑什麼強者殺人便是性情中人,弱者殺人便是傷天害理?憑什麼他們拳頭講的道理,還有人認為有道理?”

“又憑什麼殺人放火金腰帶,修橋鋪路無屍骸?憑什麼第十世家的公子凌辱了一個女子,便被稱作‘興趣’,事後還要斬草除根?”

“憑什麼陳清風都死了,就因為曾經寫過一本《左迦明教千秋見解》,結果被各大勢力聯手刨墳。過了足足一百七十多年,他的頭顱至今還掛在太玄域的城樓上。連著青天武府都被打壓了一百餘年?”

“這些都是不對的!”

宋長陵說到最後,已經是義憤填膺,臉上書生獨有的血性。

林荒心中微微一震,而後抬頭望著宋長陵,開口問道:“覺得這個世界是這樣子的?”

“是世界本身就是這個樣子的,已經變得扭曲了!”

宋長陵聲色俱厲的抨擊道。

“這就是你讀書的原因?”

林荒問道。

宋長陵搖頭,“我讀書是因為我喜歡讀書,只不過讀書之後,是能夠讓我真實的看見這個世界的脈絡。看見強者為尊的道理,錯到了何等蠻不講理的地步。即便我不曾修煉武道,我也可以嘲笑他們被武道俘虜,只追求武道的力量,而不明白什麼是武道的精神!”

“你想跟整個世界講一講道理?”

林荒挑眉道。

“總有一天,自然是要講一下的!”

宋長陵負手道。

“有時候講道理會很累的,而且道理還講不通!”

林荒緩緩搖頭,認為宋長陵的想法有些過於高屋建瓴,沒有落到實地。即便後者說的很有道理,可想要一個人改變一個世界認知,太難了。

或許每個人都認為宋長陵說的話有道理,可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和慾望,又有幾個人能去改?

“生而為人,不能因為某些事機會無盡渺茫,便不去做。做人人都能做的事情,那我跟人人又有區別?”

宋長陵自信的笑道。

林荒搖了搖頭,依舊還是覺得,一個純粹的儒生是改變不了這個世界的。

“那你有沒有想過,先跟人講道理?講不通的話,先打一頓了再說,打完之後再跟他講道理?”

林荒忽然問道。

宋長陵皺眉,倏爾雙眸一亮,“就跟學宮中的夫子一樣?”

“差不多!”

林荒點頭。

宋長陵撓了撓頭,“好像這樣,跟人家講道理會輕鬆一些。不過若真是這樣,不依舊是證明了強者為尊?”

“我跟你講不通!”

林荒無奈的扭過頭,發現宋長陵這傢伙,有點喜歡鑽牛角尖。

“而且我離家的時候,可是大言不慚的說過,就算是死,我也不會修煉一絲一毫的元氣。這才出來沒半年時間,不太好吧!”

宋長陵接著道。

“你喜歡就好!”

林荒搖了搖頭,不想跟宋長陵理論。有些道理可以越辨越明。可有些道理,是基於自己如何看待這個世界,如何看待自己而形成的,放在一起辯論,不可能有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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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白了,宋長陵認為這個世界,應該是一個事事有道理根源,而不是一味用拳頭說話的世界。

林荒則認為,自己每一次出手無愧疚之心,便是最大的道理了。

若是白小胖在的話,只怕是管他有沒有道理,先打了再說。

如果存在一條判斷對錯的準繩的話,宋長陵的想法或許最靠近準繩,林荒其次,白小胖最遠。

如果再往深了想,就太過複雜了,‘強者為尊’現象的出現原因,武者修煉的內心脈絡,世間之事的相互糾纏,成長環境對於認知的建立……

一發散下去,便沒有盡頭。

天鷹獸上,林荒忽然回神,“讀書人果然可怕,自己就問了一句後者為何不修煉武道,說句‘不喜歡’不就行了嗎?偏偏要七彎八繞,自己都快糊塗了!”

“不對,你剛把我帶偏了……道理就是道理,他就在那裡。我就不修煉武道,我就不信了,在我面前,天下人有誰敢指鹿為馬!”

宋長陵忽然道。

林荒以手扶額,感到頭大,“這傢伙剛還說要講道理的,現在明顯耍起了性子。對武道有了一絲偏見。讀書人……難伺候啊!”

天鷹獸上,宋長陵還想說什麼,林荒趕緊打了個制止的手勢,指了指下方的城池和遼闊的海域,道:

“我們到婆娑之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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