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最愛的人虐待,被最親的人拋棄;以善意換來了暴力,用愛換來了欺騙;捨棄自己的溫飽,卻反而成了“餓狼”口中的食糧……

為什麼?若是這些委屈、苦難、悲痛不消失,這個世界存在的意義又究竟是什麼?一次又一次的苟延殘喘,難道為的是換來下一次更加痛苦的經歷嗎?若是肉軀上的摧殘還不足以殺死一個人,難道就要用精神上的摧殘去徹底毀掉他嗎?

說到底……為什麼這一切會發生呢?

小女孩一遍又一遍質問自己,質問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情是否正確,卻發現她不知不覺當中已經不再孤獨成百上千、成千上萬、億萬成群的“個體”將她環繞,有些自稱是神,有些自稱是人,有些自稱是動物……

形形色色的事物、各種各樣的思想、混亂不堪的爭論和毫無休止的怨念……一切善意在此刻磨滅,無盡的仇視和憎恨在此刻爆發,她發現此刻的自己或許已經不是自己了,而是變成了這個世界上所有汙穢的集合體。

原本只有“陰暗”,但是漸漸地,造成這些“陰暗”的“汙穢”侵入了她,低劣的傢伙、可惡的混球、一無是處的渣滓,全都聚集到了她的耳邊,不斷低語,直到……

直到她與這些東西化為一體……

“啊啊啊啊啊啊啊!”

彷彿要撕裂天空的哭嚎從她體內傳出,當小女孩看向自己身軀的時候,發現下半身已經被巨大的觸手所覆蓋,身上暴露在外的、粗大的、不斷跳動的血管遍佈全身,就連雙眼也被血線佈滿,雖然保持著美貌,但是卻已經完全化作怪物。

那些巨大的觸手,末梢消失在視線的盡頭,它們不斷延伸,企圖遍佈世界各地,它們從世界的本體抽取能量,為她獲取無窮無盡的力量,足以顛覆世界的規則,從而改變一切……

不……她心中現在只想毀滅一切:“我……我是誰?”

………………

如果非要形容,那個東西讓妄賦感到異常心慌,它的存在是如此不自然,飽含對各種事物的怨念,彷彿就是這整個世界陰暗面的縮影。

在妄賦看來,那巨大的、無法形容的事物的壓迫之下,他所掌握的原罪力量簡直如同兒戲,就好像,此時他是被俯視著的那個螻蟻。

這種感覺,讓他感到一陣渾身無力,甚至有點反胃,這麼多年來,就連曾經蘭多爾十八世身上散發的那種、令人不適的感覺,都不如這個的千分之一強烈。

只不過站在他身前的兩位南方芷和聖音月河兩人,似乎對這種現象習以為常,臉上完全看不見緊張的神情。

“‘她’呢?那個小女孩呢?”妄賦皺起了眉頭,已經忍不住要動用自己原罪的力量了,“我只看見了……那個大家夥……”

“那是表象。”聖音頭都沒回,就這樣說道,“從這個世界誕生之初一直到現在,世間的一切負面情緒、思想、精神體、等等這些東西,這個世界的‘汙穢’,全在這裡了。”

“所以,你只能看見那團東西,而妾身和妹妹眼裡的,不過是一個被‘汙染’的小女孩而已。”南方芷輕輕單腳點地,霎時間,一種奇特的領域將三個人包裹在其中,仿以白色的形態與那巨大黑色的“汙穢”相對立。

喀嚓

聖音設下的世界屏障徹底破裂,深淵之下不斷向外湧出的物質開始向四周噴濺,與曾經蘭多爾十八世所造成的天洪不同,它是完全凝成實質的粘稠物體,以至於差點就沒了液體的模樣,不過,它們當然不是液體。

這一點聖音心裡清楚得很,她們在這裡的原因就是為了解決掉這些東西,若是讓這些滲透了世界,恐怕這個世界也再無生機,只剩下一片混沌。聖音望著天空之中向下墜落的粘稠液體,眉頭緊皺,直面那份令人發顫、災難般、壓倒性的壓迫感,讓自己熟悉的那份感覺再次迴歸。

“你們該消失了……”

悄無聲息之中,整片天空壓下來的黑色物質霎時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如同不曾存在過,甚至就連那些正在噴濺而出的東西,都完全消散。

沒有任何氣勢磅礴的、驚天動地的打鬥或者招式,更沒有放眼望去密密麻麻的魔法陣,只是一念之間,聖音抹去了它的存在,並且再次構築起更加巨大的“屏障”,這一次,屏障徹底封死了對方所有延伸的道路。

然而,當那些多餘的物質被消除之後,“她”原本的樣貌就顯得越發清晰,那詭異的顏色,將天空中的“月”都襯成了血紅色。瘋狂的氣息,開始瀰漫,儘管被屏障罩住,身處屏障當中的聖音幾人卻能夠清晰感受到,對方究竟已經被汙染到了什麼程度。

“這……這是什麼東西!?”原本面無表情的妄賦,此刻驚愕地看向幾百公裡之外的天空,顫抖著問道。

巨大蠕動的觸手,彷彿沒有實體,如同樹杈一般分叉,一條主幹上能夠分出數百個次枝幹,每個次枝幹上又能分裂出數百個更小的“枝幹”,而無一例外,它們全都是觸手,而且末端消失在了半空中,彷彿直接刺入了另一個空間。

巨大的、跳動的、鮮紅色的血管遍佈“它們”的表面,不斷為“中央”的核心傳輸著什麼,在那中心,只剩下半個人身東西被束縛在了中央。從外面看過去還能依稀看見小女孩的輪廓,甚至有一種詭異的美感,但是……

但是那種美感夾雜著猙獰、混沌、雜亂和絕望。它不再是怪異,它超越了恐懼,那是……能夠讓人瘋狂的“美”!

“這裡就是我們的戰場了……”聖音苦笑了一下,扭頭望向妄賦,“我們必須這麼做,屏障外面的世界,對於接下來的戰鬥來說,就和雞蛋一樣脆弱……”

聖音的話,換來的是沉默,但是在這沉默的背後是藏在世界規則當中的暗流湧動。三人已經紛紛開始動用自己的力量,對天空中的那個女孩實施壓迫。

磅礴的能量,以妄賦為中心向外爆發!眨眼之間,整個天空和整個地面都被漆黑的樹林覆蓋,這些樹木各式各樣、千奇百怪,世界上所有品種的樹木全都被聚集在這裡,甚至就連妖精一族的家園樹也不例外。

只不過這些樹木,全都以一種奇怪的、扭曲的姿態生長著,而且樹葉全被黑色浸染。這是妄賦的能力,來自暴食原罪的“飢餓的森林”。

放眼望去,這片屏障之內的天地,已經再無任何空隙,各種各樣的黑色樹木從各種令人無法想象的地方生長出來,它們覆蓋了天空、鋪平了地面、甚至憑空出現,宛若從另一個空間刺入刺出。

樹梢逼入天空,枝幹遮蓋大地,根鬚又宛如深入地獄,不計其數的樹木,用扭曲的枝幹將地方包裹,用不斷延伸的巨大藤蔓將她纏繞。

站在原地的妄賦已經渾身是汗,如此強度的魔力輸出,是他之前不曾嘗試過的,但是對方帶來的壓迫感讓他恐慌。

但是妄賦不知道他其實只需要旁觀,因為這種戰鬥根本不是他能夠接觸的……

或許,他現在能夠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甚至能夠逼近神明,但是這場戰鬥並非本世界的戰鬥,它不屬於這裡,曾經不存在,結束之後,在未來也不會留下痕跡。

他的衝動已經無法挽回,以這樣的規模覆蓋天地、強行介入世界規則當中進行修改,讓聖音和芷兩人一時間無從插手,因為她們的介入,可能會直接破壞掉妄賦的力量本源,一不小心恐怕就會讓其重創。

“汝為何如此衝動!”聖音一時間有些束手無策,無奈嬌喝道,“汝應該旁觀才對!”

“就算你們比我再強!你們也是女性!”因為承受了巨大能量衝擊而身子不斷顫抖的妄賦,忽然間大聲反駁道,“我生在這個世界,而且我是男人!”

是男人就應該擋在女性面前嗎?儘管她們其實有能力規避這些攻擊?聖音一時間有些找不到答案,至少,她不知道在妄賦的眼裡,她們兩人何時成了弱女子。

只是妄賦做出的舉動已經讓她們無法阻止,鋪天蓋地的“黑森林”開始收縮,以那個女孩為中心,形成了球體向她逼近。而妄賦本人身上的能量更是在“黑森林”的縮小下,不斷膨脹,宛若化作滔滔江河。

飢餓的森林絕對不會感到溫飽,它就是無底洞,永遠會感到飢餓並且永遠不會滿足,它所吞噬的不僅僅是食物,無論是生靈、還是死物,又或者是幻覺、思想這一類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都會被吞噬。

一旦被困在這座森林當中,那麼將再也無法出去,失去自我的同時,連存在也被抹去,被飢餓的森林吞噬殆盡。而被森林認可的擁有著,似乎就是這座森林的主人,能夠吞噬一切的同時,忍受著永遠飢餓的痛苦和折磨。

女孩沒有反抗,任由自己被黑森林“吞噬”。

將其困住的妄賦完全沒有一絲鬆懈,當他感到“黑森林”阻斷了那四處遍佈的觸手繼續延伸時,他就感到自己距離制服對方更近了一步……

能夠改變世界的規則又怎樣?就像強壯的戰士,被完全束縛住手腳,他就失去了戰鬥的能力。哪怕眼前的是惡魔,妄賦只需要讓“她”動彈不得,無法使用自己的力量,那麼再如何強大都沒有用。

六個白色的正方形牆面憑空出現,屬於他“貪婪”原罪的力量“造物主的房間”發動了。那六個牆面組成了一個立方體,邊界線都宛若頂破天空,邊長足有數千米的巨大立方太,將他和那個難以描述的事物包裹進去。

只要在那個“房間”當中,他就是無所不能的,如同天地之初的造物主,一切法則也就是規則,完全由他掌握。

隨著一聲巨響,六面巨大到遮天蓋地的牆面的邊緣完全貼合,形成巨型立方體,將整個不斷壓縮的黑森林一起框入,連同那個女孩和妄賦本人。霎時間,整個世界陷入了寂靜,只留下外界的聖音和芷兩人。

“那個傢伙會死掉的啊……那個笨蛋傢伙……”聖音皺起眉頭來焦急地跺著小腳,讓鬆軟的泥地上留下兩個小鞋印,“真是讓人搞不懂!”

“就是一個原住民而已。”芷摸了摸聖音的頭,似乎是因為慢慢找回了曾經的感覺,再次自然地流露出自己身為姐姐的姿態,“命運決定了他的去留,我們無法干涉過多。”

她們兩人,是旅夢人,對於她們來說這個世界發生的一切,哪怕持續了千年之久也不過是一場夢境,哪怕是蘭多爾十八世那個傢伙在她們的眼裡,也不過是街頭鬧事的小混混,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微不足道。

然而,聖音記得自己完成這個“故事”的目標,她希望能夠讓這個“故事”圓滿,讓菲按照命運道路的安排成為世界的主人。

不過現在看起來好像並沒有那麼順利。

短短兩秒的時間,那漂浮在空中的巨大立方忽然間支離破碎,崩解成數萬個小碎塊在空中消失,那黑森林也在頃刻之間被抹去了存在。

渾身流淌著鮮血、半邊肉軀已經被黑色汙物汙染的男人跪倒在地上,強撐著抬起頭來,仰視那高空中事物,那是無法逾越的溝壑,這個力量的差距,讓他感到自己甚至不如螻蟻,就連堅持下來的那兩秒,都是對方的寬容,都是一個奇蹟!

他能夠感受到聖音和南方芷正在試圖利用空間和時間兩者,為他取得自我恢復的時間,可是就在時間被凝固的瞬間,妄賦的雙眼就停留在了胸口……

在時間靜止的瞬間,他的胸口被巨大觸鬚貫穿彷彿成了必然的“結局”。

“妄賦!”被這忽如其來的一幕驚到的南方芷,下意識地就喊出了聲。

然而,就連聖音也被驚到了,她怎麼也沒想到那個小女孩“愛依墟彌”已經對世界規則掌握到了這種程度,竟然在一瞬間就直接改變了“因”和“果”的關係,讓原本小機率發生的事情變為了必然。

殺死一個事物,遠遠比保護一個事物要容易。妄賦算是明白了,就算聖音和南方芷兩人全神貫注關注著自己,也無法防備對方一念之間產生的惡意。

就是這樣的差距,讓妄賦知道自己所作所為皆為徒勞,但是他不後悔……因為聽到了最後南方芷呼喚自己的名字,就像當年將自己送入北方塔一樣……這種情愫不是莫名的,它積累了近萬年,終於在這一刻爆發。

“謝謝……南方……”

噗通在說完那句話之後,他就倒下了,再也沒有起來,甚至就連屍體眨眼之間就開始變成灰黑色。被腐蝕、被吞噬。

“飢餓的森林”和“造物主的房間”兩件傳頌千史的寶物,終究還是後代生靈的造物,在那個已經化作了深淵本體的小女孩眼裡,就如同木頭玩具一樣脆弱。而如今,存在了千年乃至萬年之久的它們隨著妄賦消失而消失。

一同認識了這麼久,就算是寵物那都會互相有點感情。南方芷當年從貧民窟的街邊撿回了這個孩子,如今卻只能親眼看著他在眼前滅亡,根本來不及做半點措施……

這只是開端!南方芷能夠感受到自己心中的不甘和些許傷感,但“汙穢”不會給予她去哀悼的機會!

渾身佈滿粗大血管的小女孩不為所動,繼續讓自己身上的“觸鬚”去不斷貼近那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屏障,然後將它緊密貼合。

完了……她開始掌控這個屏障內的世界了!聖音心中一緊,雖然在規則的層面,她在不斷阻撓,但是效果甚微。掌握了她設下的屏障內的世界之後,接下來距離突破屏障還會遠嗎?一旦這個屏障被突破,整個世界都完蛋了。

“反射。”小女孩平靜的開口說道,可是聲音卻詭異至極,如同成千上萬個嘶啞的人扯著嗓子嘶吼,卻又無法形容的如此誇張,它更加的低沉,好像飽經世界滄桑。

頃刻之間,日月星辰消失不見。在這屏障之內,天空被替換成了地面,方圓數千公裡的大地就這樣眨眼間高高懸於天空之中。山川河流從高空墜落,巨大的土塊石塊混雜著從天空潑下來的河水瀑布,狠狠轟擊地面。

只是一念之間,她便能創造出自然當中做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景觀……

她能做到的事情,聖音也能做到,她只是抬起了一隻手,做出一個單手“托起”天空的姿勢,便直接引發異象,這些墜落的巨大物體忽然間又凌空停滯,彷彿失去了重力的吸引。

“夢境的世界……不存在時間。”她旁邊的南方芷,也伸出纖纖玉手,做出已給扭動的姿勢,那些凌空停滯的山川河流開始快速上浮……

不!它們在倒退!

整個時間軸都被改寫,她正在將一切已發生的事情,往時間軸後面推移,而現實中發生的一切便開始扭轉,原本已發生的事情開始變成未發生的狀態。那替代了日月星辰的大地,也頃刻之間消失,將天空重新歸還。

緊接著那些已經貼合在聖音構架的世界屏障上的“觸手”、“觸鬚”開始急速收縮,彷彿要重新迴歸女孩的體內她在透過拉伸時間軸的方式,讓時間倒流,讓一切已發生的現象倒退,這包括那個女孩本人!

開始在空中急劇收縮的觸鬚又停住了,看上去像是被什麼東西卡住一般,不繼續延伸也沒有繼續收縮。而在這背後,是兩股力量的互相較量。肉眼不可見的規則層面,南方芷正在和愛依墟彌互相爭奪時間軸上的許可權。

一個想要抑制對方的生長,從時間上改變對方掌握規則的程度,一個正在強行破壞對方設下的重重阻礙。

需要幫忙嗎?正在極力穩定空間和屏障的聖音,似乎感受到了規則層面雙方的較量,試圖利用因果律將結果改變,但是那錯綜複雜的時間軸已經被兩人攪亂,讓她一時間無從下手。

“不要介入!妹妹!”有些精疲力竭的南方急忙喊道,“時間軸快支撐不住了!愛依這個傢伙根本不想奪取許可權!”

她想要直接毀掉時間軸!南方芷想要喊出最後一句話,可是還未等這幾個字出口,兩人互相爭奪的時間軸頃刻間破碎。

嗡時間破裂,世界的流速被改變。

至少在這個世界,聖音不曾見過這樣的景象,直到今天。周圍的草木開始瘋了似得生長,但是這些植被底端生長的同時,也在快速的枯萎著,上一秒還是深坑的地方忽然間就被不知從何處跑來的泥土堆積滿,形成了平原。

樹苗眨眼之間變成巨木,枝葉眨眼間變得茂盛,根部卻轟然倒塌,只留下半棵樹浮在空中不斷生長,石頭開始腐朽,地面向下凹陷,深淵的巖壁開始坍塌。甚至就連已經逝去的事物都沒能逃過它的影響。千年前的都城轉眼之間再現眼前,人們在街道上飛速倒退著,天洪從地面向上飛去,放眼望去一片草坪,轉眼間變成磚石的陸面,緊接著這些磚石又一塊塊消失,房屋頃刻倒塌,那些倒退著的行人又化為煙霧消散。

這種感覺,詭異到難以言喻,彷彿身周的一切都不再受控制,沒有了時間的約束,它們便更加瘋狂。前一刻還是六千多年的過去,眨眼之間就到了數萬年之後的未來,扭頭望去,世界又恢復原樣。

時間的秩序崩潰,屏障之內的世界愈發混沌!

“傾倒……”女孩再次開口了。

她的每一個字,都如同災難,聖音和芷兩人已經讓自己脫離地面,站在了距離地面數百米之上的高空,當愛依墟彌的話音落下,天地之間的分界線便開始扭轉,地面的一端開始不斷向上移動,而天空則反之。

當地面與天空的交界線,完全垂直的時候,整個地面再次得到了一個向下的引力,它就像是一盆麵粉被忽然間傾倒過來一樣,化作無法形容的巨量泥土、石塊和深藏在地下數千米的礦石,一起壓向聖音與南方兩人,足以將她們瞬間活埋。

但是普通的宏觀上的物質攻擊,對她們已經不起效果,就連紊亂到毫無秩序的時間亂流,乃至空間的斷層、裂痕,都無法對她們造成半點傷害。

“這些東西太礙眼了……”聖音輕聲自言自語道,做了一個抹去的動作。緊接著這些如同傾盆倒下的巨量泥沙,憑空蒸發。

她直接從規則的層面抹去了那些物質的存在。

緊接著密密麻麻的時空裂痕便將愛依墟彌覆蓋,連同她身上那些巨大的血管、粗壯的觸手、密密麻麻的觸鬚一起切斷,數千倍於熔岩噴發般的高溫將她覆蓋,把一切附著著的黑色物質全部熔燬。將方圓數千公裡的天空和地面全部毀壞一空。

然而就在這個瞬間,合力引發這恐怖異象的聖音和南方芷才發現,不知何時那女孩身上的觸鬚已經消除,就連身體也重新恢復肉身。但是那雙佈滿了血絲的雙眼則透出更加不可言喻的瘋狂,在她舉手投足之間,屏障上忽然裂開了一小塊,讓她足以對外界造成影響。

急忙想要封閉世界屏障的聖音,才剛有這個想法,就看見高空中亮光一閃。

星體,巨大的啟明星,完全由書卷構成的它,隕落了,直徑一萬多公裡的巨大星體從空中壓下來,那恐怖的氣場,足以將萬物壓至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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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麼概念?

聖音認為這個世界上的、還活著的生物應該都看見了,一萬多公裡的直徑……若是啟明星有引力,恐怕整個中土大陸就已經被毀了,因為在聖音的記憶當中,在另一個世界,那名為“地球”的星體,直徑也不過一萬兩千多公裡。

哪怕此時聖音和南方芷知道,這個世界是無限大的,哪怕中土大陸沒了,還有東土和西土,就算整個已知版圖都消失,無限海之外還有無窮盡的世界。

但是這不代表,她們要寄希望於那些連生靈都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地方……

“必須……必須頂住……”南方芷眉頭緊皺,強行將那股足以將啟明星扯下來的力頂住了,這才讓啟明星懸浮在空中。

但是如此強大的壓迫,幾乎讓她窒息,那種痛苦的感覺,可不是區區普通生靈死去一兩次就能體會的。作為旅夢人,她當然不會死去,但是今後恐怕與這個世界再無關聯。

雖然沒有人要求南方芷這麼做,但是找到了自己妹妹之後,她的目標就是幫自己的妹妹完成願望,若是菲在她們堅持不住的時候還未能找到“那個東西”,還未成為世界的“主”,恐怕這個世界也就此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為什麼會發展成這個樣子!?聖音急忙將自己手搭在南方芷的身上,強行將一半以上的壓力全部引到自己身上,忽然間湧過來的壓迫感讓她雙眼一灰,幾乎看不清眼前的狀況。

只是這短短幾秒的空隙,給予了愛依墟彌足夠的反擊機會。

在聖音的眼裡,愛依墟彌只是一個可憐的、還沒長大的小孩子,她也是旅夢人,只不過曾經的她未能有能力阻止一切的發生,讓愛依變成了如今的樣子。

原本聖音以為數千數萬年的磨練,再加上幾百個世界的穿梭,可以讓她忘掉曾經的記憶,可是現在看來,想要做到這點異常困難。愛依墟彌已經墮落,成為了那種與她們敵對的旅夢人,就像蝗蟲一樣,侵蝕著每一個抵達的世界。

她強行干涉,就需要有另一個人來強行抵制這種本不該存在、會毀掉命運線的干涉。聖音做的就是後者的事情,曾經的她遇到這種敵對旅夢人,基本上全都直接掐滅在襁褓之中,只是這次不一樣。

或許她應該認為,這是命運的干涉,也或許可以認為是她太過心軟不忍下手,亦或者……她覺得這是自己的私心所導致,畢竟愛依墟彌被侵蝕成這個樣子,與曾經某個世界的她脫不開干係。

這些釀成了此時此刻的巨大禍患,讓聖音有些手足無措,原本以為按照命運的安排,溫德林菲可以解這一切,可是現在就連啟明星都從天空中被拽了下來,聖音不認為上面的菲幾人還能活下來。

原本她以為這些事情順應命運,或許可以完成的很簡單,卻沒想到命運其實早就被改變,走上了特異的枝杈……

這是一個壞結局嗎?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緩過來的一瞬間,便看見原本已經熄滅的“陽”星辰也從天空中被拽了下來,緊接著被小女孩擊碎,然後下個瞬間,那帶著浩瀚如海般的力量的一拳,就出現在了自己眼前。

浮在空中的聖音來不及躲閃,尚未從空間隧道中轉移,就被那拳結結實實擊中,整個人頓時化作流星一般筆直轟入地面,留下了直徑數百米的天坑。

“妹妹!”南方被這忽如其來的攻擊驚到了,她怎麼都沒想到愛依能夠同時干涉現實和規則兩個層面。

喀嚓

同一時間,千萬片書卷組成的啟明星,凌空炸裂,化作真正意義上的碎片,帶著來自上神時代的知識從天空中飄落。

………………

一聲巨響,在耳邊消失。

遍體鱗傷的菲知道這個世界上究竟發生了怎麼樣翻天覆地的變化,聖音月河、南方芷兩人與那個不知名之物戰鬥的場面,她也略微窺見了一二。這樣的層次,是只要稍微被波及到一點,她就能憑空消失的程度。

但是哪怕她帶著安蒂她們全部躲到了啟明星上,也無法倖免。在白羽的包裹之下,她能夠勉強不死亡,只是現在啟明星卻在她的腳下破碎了。

破碎的啟明星,沒有那麼大,一萬多公裡的直徑眨眼間只剩下四處飄散的“紙片”,儘管這些紙片上記載著上神時代的知識,但是那又有什麼用呢?如果活不下來,這個世界都要毀滅。

對,沒錯,著整個世界,不是任何一個星辰,不是任何一片山河,不是單單指已知版圖,更不是夢境世界、現實世界、星輪界。

“所有生靈消失”就等於“世界毀滅”這種說法,在這裡也顯得幼稚可笑。世界可大可小,她現在意識到的“世界毀滅”,是真正上的整個、全部、涵蓋了所有物質、能量、幻想乃至概念等等一切的事物,眨眼之間渣都不剩,這才叫世界毀滅。

它驚天動地,因為所有事物都消失了,但是它也微不足道,因為連同存在都被抹去,無論是這個世界裡面的還是這個世界之外的,都沒有誰能夠記得。對於世界外面的存在,它就宛若不曾存在過,宛如不小心打翻了一杯水那樣簡單,沒有誰會在意。

這不是她想要的結果,但是她卻不得不去做好這個心理準備。

她帶著茜絲莉婭一行人來到了地面,這才不至於因為啟明星的炸裂而摔死。至於慘狀……她沒看見別的,只有三個人而已,一個聖音,一個南方,一個是那個她未曾見過的小女孩。

聖音似乎已經暈厥,被對方拎著衣領提在了手上,而南方則被對方單手掐著脖子提了起來,雖然滿臉痛苦的在不斷掙扎,但一切手段全都失去了效果。

這簡直和笑話一樣,四年前的菲,還在普通人的層次活動,攜帶著細身劍的她,成為了貴族當中最知名的新秀。四年後的今天呢?這究竟是什麼樣的力量層次?就連神明都變得和螻蟻一樣可笑。

已經崩壞的世界,不再有原本穩固的狀態,茜絲莉婭的危險直感爆發,衝到蘇祁的身旁,將他從一個能量流噴發地推開,緊接著自己便被那能量流直接擊中。

在安蒂幾人的一片驚呼聲下,大家跑過去開始搶救茜絲莉婭,菲也嘗試著在星輪界穩固住茜絲莉婭的星辰,讓其不會墜落。

只是與此同時,天空中被擊碎的“陽”的碎片不合時宜地墜落,在那個女孩的推波助瀾之下,化作成片成片直徑超過數公裡的巨大隕石,鋪天蓋地的砸了下來。

完了……菲絕望地盯著天空,這或許才是所謂的“大災難”,只不過她沒能看到最後,要和自己摯愛的幾人一同消失在世界毀滅前夕的災難交響曲當中。

“不要放棄,菲。”

蘇筱柔和的聲音,在少女的耳邊響起,當菲抬起頭來,才看見蘇筱臉上那為難、不捨、百感交集化作的最後的微笑:“我先走一步了,照顧好安蒂她們,哪怕是世界毀滅……”

轟響並未如期而至,隕石沒有落入地面。

只不過,蘇筱在菲的眼前消失了,她將自己的領域發揮到極致,在各個紊亂的時間流當中尋找平衡點,不斷穿梭,或許耗費了千年、或許耗費了億萬年,菲不知道,總之蘇筱將天空中落下的“隕石”一一斬斷,將它們切成了碎塊。

然而她自己,卻被永遠困在了時間縫隙當中,再也出不來。

“你……還有什麼遺言麼?”小女孩走到了絕望的少女面前,淡淡問道。

“我……我希望你現在立刻消失。”

“這是不可能的。”小女孩眉頭一挑,笑了起來,“我,就是你曾經畏懼的……”

“深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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