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原本還因為她們存在顯得有生氣的大殿,徹底陷入死寂。嚴寒順著每個人的腳底上升到心臟,那股“心寒”的感覺幾乎將她們封入極冰之中。

咬緊牙關的少女,身上抑制不住的向外散發著名為“憤怒”的氣息,亮白聖潔的白羽一片又一片逐一浮現在空中,彷彿隨時要將宮殿的寒冷連同整座“眾神居所”一起摧毀。

“這都是值得的麼?”她微顫著問道,強忍住自己的衝動,讓理性佔據大腦,“為了走到今天這一步,所付出的都是值得的嗎?”

“菲,已經沒法回頭了。”蘇筱提醒道,“沒有一種方法能夠挽回……”

“是的,我們應該在她們鋪成的‘道路’上走下去。”巫塔拉的情緒有些低落,饒是見慣了生死,她也能感到自己內心深處對伊的不捨、對千年以來的陪伴的不捨。

是……道路……只需要走到故事的終局就行了,現在沒有退路了。菲輕輕撇過頭,用餘光掃過身側,她看見了這群至親之人面部留有的神情。她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但真正再次面對她們任何一人的死亡,菲都會感到痛苦。

明明說好了大家一起步向終末,到最後回首卻發現只有自己孤身一人。這樣的結局她無論如何都不想看見,因為在菲的心中,大家不是為了讓她步向終末而出現的“階梯”,失去價值之後就被拋棄。

她不知道此時正在掌控著整個世界的“界外主”是如何想的……

之後的路上,菲沉默不語了,死寂再次充斥了這個宮殿,壓抑到讓人有些透不過氣的氛圍之下,沒有誰想再開口說話。只是此時此刻,蘭多爾十八世居然沒有再讓這座宮殿發生任何變化,反而好像靜靜等待著她們到來。

她們奔跑著、衝刺著、在菲的“天使羽翼”環繞之下破開層層屏障與結界,一直從眾神居所的外圈攻入內圈主殿,不知不覺之中已經跨過了數十公裡。這數十公裡的路途上甚至比之前在外圈幾百米還要輕鬆,以至於她們甚至開始懷疑,蘭多爾十八世已經死去了。

“我記得在地面上看到的‘眾神居所’高度大概接近十幾千米……”蘇祁面露難色地喊道,有種想要叫住前方菲的衝動,“我們該不會要跑上去吧?”

“很快就到了……”她沒有心情詳細解釋,從主殿內部傳來那一陣陣特殊能量,像手一樣將命運的絲線撥動。少女能夠感覺到危機,如果不快點就真的來不及了!

她們看上去離得很遠,十幾千米的距離除非是空間傳送,否則以之前趕路的速度前進也需要至少半個小時,因為這裡並不是一望無垠的平地。為了防止空間傳送,主殿內還佈下了至少兩位數以上的立場結界。

細黑花紋白色大理石製成的高柱、層層疊疊彷彿重影一般的水晶窗和巨大拱門、幾乎遍佈每一片空白牆面的壁畫浮雕,它就是世界上最大的藝術品,哪怕用金山銀山寶石山堆砌起來、同樣大小的宮殿也不足以與其相提並論。

數千米的高度,雲霧成了它的陪襯,對應八個方向入口的方位,水流順著凹槽由下至上流去,散發著淡白色光耀的奇特液體將宮殿當做不規則的畫布,在上面勾勒出美妙優雅的圖形,違背已知的定律的同時凸顯那股異樣的美感,。

宮殿的每一層都有數十米高,細長的水晶窗宛若依附在大理石柱旁,宮殿每一層都比下方的那一層要小一圈,逐級向上,卻在兩百多層的地方戛然而止,空出了一千多米的空間,這一千多米之上的建築繼續向上延伸,宛若依附著空氣一般卻又絲毫不顯突兀。

二十多個上下顛倒的巨大塔樓環繞著這座山一般的宮殿。被空出的那一千多米的空間當中,成規則多面體的巨大輪盤形結構填充了空洞,它的表面,一眼望去,數以萬計的雕刻著奇特符文的白色方塊,正在不斷起起伏伏散發著斷斷續續的亮光。它明明在建築之中,卻彷彿不屬於這建築的任何一部分,無時不刻地強調、凸顯著自己。

她們站在底端,感覺自己渺小的像螞蟻,那無與倫比的美妙讓她們沉醉,磅礴的氣勢能夠將她們輕易摧毀。

而這大殿裡最奇特的那個部分,又一股股波動正在不斷向外擴散。

大家都感受到了。但是並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出正確判斷主殿中央那個漂浮著的、巨大的多面體建築結構傳來的波動是什麼。不過包括菲在內,蘇筱、巫塔拉和安蒂三人知道,那個地方有個小世界正一點點構建完畢。

來不及了!菲雙眼死死盯著那一處,心中有些慌亂,環繞著她身子飄動的白色羽毛的數量瞬間暴漲,在安蒂幾人有些吃驚的注視之下將她們包裹,讓人感覺彷彿置身於雲朵當中。

她們位於主殿的外牆處,其高山一般的宏偉姿態,數千米的高度足以讓任何類人種望而卻步,讓人感覺自己置身其中就會迷失。而菲她們沒有這個機會去“賭”自己能否順利到達,所以菲決定用更加暴力、更加直接的方法。

羽毛組成的潔白“雲朵”託著眾人,緊貼主殿的外層快速向上飛去,眨眼之間便到達那兩千四百米的高空。菲能夠看見那多面體輪盤結構,無論是魔力的感知還是靈魂的感知都止步於結構外層。

“蘇筱姐!巫塔拉!”菲忽然高聲喊道,將她們托起的白羽立刻化作管狀的通道、不斷延伸直接貼在了那建築結構的表面,還將不斷上下起伏的符文方塊死死卡住。

兩人心領神會,巫塔拉運轉魔力的剎那之間,周圍的空間開始出現些許裂縫,與此同時蘇筱冬竹寒梅也被她取出,傘尖筆直指向被菲標記的那片牆面。

砰砰砰幾聲脆響,在巫塔拉攻擊下的結界,就像紙般不結實,而牆壁更實在蘇筱狂風暴雨一樣的斬擊、刺擊下露出裂縫。她們在這個堅固的建築結構上打了個洞,因為已經沒時間給她們去找門了!

只是眨眼之間,牆面和結界一起,被菲她們靠蠻力硬生生大開了直徑五米左右的洞,洞的後方,光線無法到達的漆黑領域彷彿要將人吞噬。雖然恐怖,但也僅此而已。安蒂她們早就將一切能用到的保護措施全用上了,抱著“哪怕死亡也一定要勝利”的決心,她們不再畏懼未知與恐怖。

白羽包裹著她們所有人穿過破洞,當黑色薄膜一樣的東西出現在菲身前時,她連雙眼都沒有眨,義無反顧的一頭扎了進去。

皮膚上傳來的刺痛感、頭部出現的眩暈、胸口彷彿燃起了火焰不斷燒灼著她身軀,這些感覺透過向外發散的天使羽翼傳到她身上,少女強忍著痛苦,渾身上下都在冒著冷汗。但是她沒有半點鬆懈,因為這些異樣的感覺,如果不由天使之羽吸收掉,就會直接傳導到安蒂她們身上……

身為告死天使的她或許只是覺得難受,但這些東西對於尚且還是人類的安蒂她們,恐怕是致命性的威脅。

一秒……兩秒……在外面讓她感覺很薄的這層黑色薄膜,卻厚的異常,不過就在下一秒,她就感受到了光、感受到從裡面傳來的那磅礴的能量波動,還有一個強大到讓她有些膽顫的靈魂。

白羽退去的瞬間,菲發現她們正站在一塊巨大的、佈滿了符文刻印的正方體上,亮潔純白和詭異的漆黑的光線,互相交錯充斥了整個空間,而她們則置身於一片彷彿浩瀚無邊的、到處漂浮著符文立方體的廣闊空間中。

這不可思議的景象,或許也只會出現在這名為“眾神居所”的地方了。現在菲覺得,無論自己接下來看見多麼讓她難以表達情感的景觀,都不奇怪,因為這裡是一個集合了全世界“奇蹟”的地方……

“你們還是來了。”空靈的聲音響徹整個空間,像嘹亮的吼聲又像耳邊低語,“歡迎來到‘不逝間’,你們的墳墓。”

那是蘭多爾十八世的聲音,是讓菲光是聽見,就感到難以忍受的聲音。她還從未對一個敵人感到如此憤怒。

“這裡不應該是任何生靈的墳墓,除了你。”巫塔拉皺起眉頭。

就在短短兩句話之間,她就感受到了四周向自己身上湧過來的壓迫感,如果不是結界的保護,她們恐怕會有原地暴斃的風險。這個小世界很恐怖,巫塔拉知道保護著她們的結界外面有著什麼,那是近乎無邊無際的浩瀚能量,只是這些能量皆為蘭多爾十八世的所有物……

他是怎麼做到的?在魔法領域的成就不亞於大賢者的巫塔拉,比在場除了蘭多爾十八世之外的任何一人都清楚,這股力量意味著什麼。蘭多爾十八世擁有它,怎麼可能只用來創造眾神居所,因為已經觸及到了神明的領域,完全可以自成一方天地……

“不對……那股力量不不是他的……”在心境領域裡,菲打斷了巫塔拉的思索,“他只是在借用而已,‘星輪界’的能量在不斷湧向他……”

“‘夢境界’也是!”安蒂急忙將自己的感知告訴了大家。

那股堪比整個世界總儲量的魔力不是他的,而是他透過某種手段不斷“借”過來的,弱是沒有菲和安蒂兩人,估計這種情況下沒人能夠發現真相。短暫的恐懼源於未知,但是當她們觸碰到真相一角時,這一切看上去就不那麼恐怖了。

“那剩下來的……就是現實世界了嗎?”揹著巨大黑匣子的茜絲莉婭四處張望,最後雙眼的視線停留在了某處……

在距離她們足有數千米遠的地方,當所有符文立方巧妙在空間當中錯開的那一刻,她們看見了先前被遮擋住的龐然大物連線了“天”和“地”的漆黑巨柱佇立著,而那個男人正站在不遠處的符文立方上,默默俯視著她們。

“就算發現了又如何?我所掌握的可是整個世界……”男人的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好像在於螻蟻講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在‘不逝間’裡,我就是真真正正意義上的,世界的主人……”

世界的主人?神?這似曾相識的感覺,彷彿一瞬間擊中了菲腦中某些記憶的片段北方塔那片森林當中的屋子,是被稱作“造物主的房間”的“傳頌千史的寶物”,而它們的功能或許不盡相同……

“接下來,要開始消耗戰,將我的魔力耗盡嗎?”男人嘴角微微上揚,輕蔑地反問道,“很可惜,這不是我曾經製造的劣等試驗品,不是那個只要儲存的魔力用完就毫無價值的廢物……”

天輪結界?菲剛想著自己或許可以採取消耗他魔力的方法,最終就會取勝,卻沒想到這個地方居然也佈下了那個能夠洞察每個人命運走向的結界。

菲並不擔心,她的方法不止一種。現在所有人都處於現實世界當中,這意味著蘭多爾十八世無法干預來自夢境世界的動向,而安蒂“心境的領域”則正好處於他的知覺死角。而且就算對方能夠知曉她們接下來的動作,卻無法完全知曉這些動作的含義!

“你已經輸了。”置身於這浩瀚無垠的陌生空間中,菲還是笑了出來。

少女說出這句話的瞬間,戰鬥打響。蘭多爾十八世站在原地指尖在空中一劃,她們腳下的那塊符文立方瞬間支離破碎,化作漫天星點。在重力作用下幾人飛速向下墜落,但是她們只墜落了兩米左右,所有人就憑藉各自的能力找到了著陸點。

在巫塔拉精妙操控之下,她身上的重力等同於零;蘇筱腳尖輕輕點在一塊指尖大小的符文立方上,任由這塊立方怎麼飛舞她都紋絲不動;茜絲莉婭和安蒂兩人共同立足於數個魔法陣拼接而成的平臺上;而菲帶著蘇祁,兩人被白色的羽毛環繞著,就這樣靜靜飄在空中。

天空距離她們數百千米、地面更是相同的遙不可及,這看似浩瀚無垠的地方將空間扭曲、壓縮、擴張到了極限。但是這不意味著蘭多爾十八世可以靠空間取得優勢,他施展出來的魔法,菲、巫塔拉和安蒂也會,而她們就是要利用這點,徹底扭轉對方的優勢!

砰砰兩聲槍聲響起,茜絲莉婭那兩柄優雅的長火槍再次噴吐出火焰。

在安蒂削弱感知的結界籠罩之下,她們兩人已經找到了新的符文立方作為掩體,從後面瞄準了蘭多爾十八世。

蘭多爾能改變現實的空間,那兩枚威力巨大的子彈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飛蟲。哪怕緊貼著腦門的子彈他都能躲開亦或者擋下,更何況這從數千米只外飛射過來的子彈?男人只是往前走了一步,那對於他來說慢動作一樣的子彈就偏離了目標。

只不過當那兩枚子彈掠過他後腦勺的剎那,憑空消失了。當男人察覺的時候,他眼前的一小片空間忽然被洞穿,從被破壞掉的空間裂縫當中,那兩枚銀色半透明的彈頭飛射出來。

只是毫秒之間,男人就理解了原理,卻無法相信居然還有除了他之外的人,能夠將這種術式實際運用到魔導當中。他抬起手來,像是抓飛蟲一樣將兩枚子彈捏在手心,讓它們失去了那氣勢洶洶的動能。

當男人鬆懈的瞬間,巨大爆炸將他整個人覆蓋在其中。遠方的茜絲莉婭嘴角微微上揚,她等的就是這個時候,星辰是世界上除了靈魂之外純度最高的素材,以它為原料製作而成的子彈,裡面能夠刻入她曾經無法想象的魔導迴路……

煙霧在下一秒就散去了,普通的爆炸對於這個男人來說幾乎沒有傷害,他身上施加的結界將其完美阻攔,但是蘇筱和菲兩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身邊,手中的武器更是直逼他的要害。

“還不放棄嗎?在這個空間裡,你們的攻擊無法對我造成任何傷害。”男人皺起了眉頭,竟然直接抬手接下了蘇筱的斬擊,“因為我是神。”

“我見過的神,可比你要強太多了。”菲輕哼一聲,身周的白羽的數量忽然間暴漲,數以百萬計的白羽化作致命的武器,將蘭多爾十八世層層包圍。

但是尚未等菲下手,兩個巨大的符文立方體忽然出現在菲的兩旁,將少女夾在中間猛地相撞。劇烈的撞擊形成了衝擊波向四周擴散,一時間將那些在空中漂浮的小塊立方體掀飛。

刷的一聲,蘇筱身前的那片空間彷彿被她手裡的紙傘直接割裂,連同蘭多爾十八世握住傘的半個胳膊齊根切下。但是那個剎那她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沒有血,就連武器擊中對方身體的實感都沒有。

男人笑了,在蘇筱的睜大的雙瞳下,手臂晃動了一下變恢復如初,如同一灘平靜下來的水:“我都說了這是我的世界……”

噠噠噠

蘇筱發現男人腳下的符文立方,忽然化作不計其數的、更小的立方,以極高的速度像雨點一樣飛射而來。

這樣的數量!蘇筱心中一緊,急忙撐開紙傘將其架在身前覆蓋全身。但是這只有不到一米的距離!子彈般兇猛的符文立方觸碰到她紙傘的瞬間化做金黃色火星,巨大的衝擊力直接將她掀飛,高高拋向半空中。

但是這還沒完,手臂被震麻的蘇筱急忙低下頭去尋找落腳點,卻忽然感到身子左側百米處有一個龐然大物向她高速轟擊過來。正當她打算用傘劍迎接,順便讓自己固定在那龐然大物的瞬間,就發現它已經近在咫尺。

什麼時候!?慌亂之下的蘇筱再次撐開傘,卻隨著劇烈的碰撞聲和四處飛濺的金屬碎屑,連同高速移動的巨大立方一起消失在了遠方。

“姐!”

他驚呼一聲,看見如此狀況的蘇祁沉不住了,直接從蘭多爾十八世下方的立方的陰影處高高躍起,憑藉脫離影子魔法時的反衝力,連人帶刀一齊衝向那個男人。

察覺到的蘭多爾十八世剛抬起手,卻在下個瞬間被直接爆炸覆蓋,整個上半身都爆炸轟飛。

“不要把我們當擺設呀!”茜絲莉婭嘟囔著,將手中已經燒成了赤紅色的筒狀物拋到空中,任由它落入無盡深淵,然後再次抽出腰間的雙槍。緊接著,蘇祁就將他整個人直接一分為二。

少女嘖了一下,滿臉不滿的模樣:“笨蛋蘇祁說的對空導彈,就這點威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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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意思……你們這群傢伙……”

蘭多爾十八世的聲音彷彿從整個空間的每個角落都滲透進來一般,絲毫不差的傳入每個人耳中。或許愚民會將其當做“神言”,但是菲她們絕對不會。

這種情況下,只要還是生靈就絕對死的不能再死了,但是蘭多爾十八世的身子卻迅速恢復,甚至完好如初。

空間內漂浮著的細小立方顆粒開始向他聚攏,浩瀚的魔力也開始匯合,化作閃爍的電光在那成百上千的符文立方之間來回跳動。只是下個剎那間,鋪天蓋地的紫色火焰巨浪向他湧去,直接將方圓百米內的空間都覆蓋。

還準備加害於尚未隱匿身形的蘭多爾十八世動作一頓,急忙架設巨大的屏障抵擋這鋪天蓋地的火雨,但是下個剎那,男人的身軀連同他的屏障一同被洞穿。

他似乎沒有痛覺,臉上只留下了驚訝的表情。

渾身被羽毛覆蓋的菲,毫髮無損出現在他的身前,手中細長的白羽細劍將他的胸膛貫通,留下了一個漆黑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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