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味道?什麼味道?對於大喊大叫的怪人卡羅萊納來說,這或許在正常不過,但是在菲看來這個人只是精神過於不正常,忽然間發起瘋罷了。只是這樣的怪人就算再怎麼瘋狂也不會真的瘋。

“停止你愚蠢的行為,賤民。”菲冷冷地說道,想要強行壓制住內心的那股不安。她總覺得有什麼事即將發生,卻無法判斷出究竟是好是壞。

“卡羅萊納,看來讓這些衛士把你貫穿還不足夠,應該把你嘴巴、眼睛也封上的。”菲這樣說著,心中也開始產生起這樣的想法,對方的笑聲讓她感到難受、厭惡,“或者,你有五分鐘的時間給我解釋一下。”

“五分鐘!公主殿下!五分鐘的時間如何能讓在下將那滔滔江河一樣的感情傾訴出來!”卡羅萊納大喊大叫到,聲音中的痛苦甚至都已經被極度的亢奮所掩蓋,“您身上深淵的氣息實在是強烈……強烈到令人欲罷不能!”

菲現在開始懷疑,卡羅萊納已經因為和血肉池接觸太久,導致精神錯亂,有些變成瘋子的傾向了。

忽然,一陣撕裂聲從巨大的金屬牢籠傳了出來,就像野獸互相撕裂對方的身體,那讓人牙根發酸的聲音,和從小窗當中迸濺出的血液,一時間讓菲覺得那牢籠裡面囚禁的不是一個瘋狂的人類,而是一個沒有人性的非人怪物。

啪嗒一隻沾滿血的斷臂從小窗中伸了出來,那已經折斷了腕部的手臂啪嗒一下掛在牢籠的視窗框上,淋漓下的鮮血讓菲眼皮一條,忍不住後退了一步。現在,就算她再怎麼強裝冷靜也冷靜不下來了。

那只斷臂露出的不是森森白骨,而是一種和骨頭質地相近的白色金屬,當菲看見這個人手臂上袖子裡那歪歪扭扭的縫合疤痕,才發覺,這個被整個魔法界都厭惡的惡人、瘋子,已經給自己做了身體改造,改成了披著人皮的怪物。

但是當菲看見一個灰色的魔法陣從那斷臂旁邊慢慢浮現的瞬間,她就意識到了不對勁,急忙構建起一個屏障防止卡羅萊納做什麼手腳,而且還為自己施加了數種提高對疾病、詛咒抗性的“祝福魔法”。

但是菲並沒能抵擋那種異樣的感覺,她感覺自己身體裡的某種力量忽然壯大了起來,開始漸漸充盈、變得飽滿圓潤,白色的霧氣籠罩菲的身軀,就像當初她還沒學會怎麼控制魔力那樣。

陰暗、冷漠、嗜血、暴怒這些恐怖的負面情緒,佔據了她的腦海不斷衝擊著思維。少女死死瞪著那個斷臂,不斷向後退去,一步一步,她緊咬著牙試圖離開對方的作用範圍。當菲退到六米之外的時候,忽然間這樣的感覺弱了下來。

在菲的眼中,周圍的世界不再扭曲,而是恢復了正常,那種頭暈目眩、精神被什麼可怕事物佔據的感覺也消失了。

少女微微喘息著,滿臉怪異的表情,一遍又一遍檢查著自己的身體想要看看,剛剛卡羅萊納對自己做了什麼。當異常狀態消失、她反應過來時,才發現自己的後背已經被汗水微微浸溼,那只斷臂也不知什麼時候被卡羅萊納縮了回去,

“你對我做了什麼。”菲深呼吸了幾口氣,抬起手來用手帕拭去額頭汗水,氣憤的高聲質問道,“是不是想要再死的更早一點!?我現在有能力讓你連靈魂都不剩下!”

從牢籠裡傳來的聲音,不再是之前那亢奮過頭的聲音了,現在的卡羅萊納,聽上去已經虛弱到了幾乎奄奄一息的程度:“這不是詛咒,不是……公主殿下……您會感謝我的。”

“感謝你?一個殺人不眨眼十惡不赦的混蛋?”菲反問道,“你還是好好想一想,什麼樣的死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一點吧。”

“死?我不會死的,公主殿下!哈哈哈哈!”卡羅萊納在囚籠裡面,竭盡全力用自己最大的聖音喊道,“公主……啊不,女王陛下!您會喜歡我送給您的禮物的!”

………………

從地牢地下出來,菲的臉色都都與之前不同了,當衛兵們問道是否需要她下達什麼指示時,菲建議這些人將牢籠外層再加強一下部署,並且新增更多的監視人員,防止這個罪魁禍首利用狡猾的方法逃走。

儘管這些守衛已經不認為有誰能在這樣的地方逃走,但因為菲的身份在那裡,所以守衛也不敢不聽從菲的指示,急急忙忙就開始佈置了起來。

再次見到青空,菲松了口氣,周圍三千多米的廣闊草原,沒有能夠讓人遁於無形的地方。只不過菲心中的不安仍然沒有削減,反而愈來愈強烈。他到底對我做了什麼?菲不斷向內心發出疑問,只是連最瞭解自己的她都無法確定,誰又能替她做出判斷呢?

菲的感覺,就是卡羅萊納獻出了自己所有的魔力,將它們傳輸到自己的體內,就為了激發自己心中的負面情緒。可是這類負面情緒又是從哪裡來的,菲真的不知道,而且對方這麼做是為了什麼菲也不知道。

她開始猜想,如果自己的心底裡有一個黑暗的種子,正在突破土壤,那麼卡羅萊納所做的一切就都有解釋了,因為對方在用自己的魔力“澆灌”,去激發黑暗的種子突破。

“哎……想這麼多也沒用啊……”菲嘆了口氣,回頭望了一眼這整個帝國數一數二的巨大監獄,轉過身來準備回到住宿的地方,“還是先去找大家吧……”

菲沒有提起過,但不代表沒有。她沒有和自己身邊的任何人說,只有自己知道父母也來到了皇城。畢竟這麼大的事情發生了,要麼拯救這些皇室成員,要麼決定出下一任繼承帝位的人。

貴族們為了趁這個機會表現自己想要一步登天,已經將家族裡的各個魔法天才送去,結果沒有人不是束手無策、無功而返的,至於普通的導師類人物、學者類人物,甚至連解除詛咒最表面的表象都做不到。

而菲需要問問自己的父母,她究竟應該不應該接受這個從天而降的餡餅,成為少數王選繼承人之一。

周圍車水馬龍的景象,精心設計、由優質材料堆砌出來的高大建築,讓整個城市的繁華從裡表現到了外,一處不漏。街上人們的歡聲笑語,夾雜著馬車金屬邊木輪從石磚地上滾過的聲音,這喧鬧的街市,讓菲想要就此藏身在其中。

再明亮的地方都有陰影,菲覺得自己似乎可以找一個小角落,從此拋棄一切身份,就這麼過下去,當然,命運不會讓她這樣選擇的,而且菲也不傻,只要仔細想想,就能知道在未來的某一天,滅世的災難到來,她的生活又能持續多久?

命是改變不了的,但是卻又選擇的餘地,就算最終都通往同樣的結局,那為什麼不選擇一個更好的過程呢?

菲並沒有對未來失去希望,她只是迷茫了,太多的選擇擺在面前,這就跟完全沒有指明道路一樣,她不知道該選擇哪個,但是或許……

少女在兩個護衛的帶領下,來到了領事館,直接透過專用的傳送魔法陣,傳送到皇宮的大門外。進入皇宮後,她哪裡都沒去,就連路上遇到的那些貴族也只是淡淡的打個招呼,並沒有過多言語。她不僅僅沒時間,也沒那個心情。

左拐右繞,如果不是侍從的帶領,恐怕菲自己就能在這個皇宮迷路上半天的時間。這建築的內部,就和她現在的心情一樣,規規整整細心規劃了,但是卻仍然讓人感到迷茫、心煩意亂而且不知所措。

五分鐘後,她到達了自己父母的住處,這扇門就在眼前,她望著卻遲遲沒有伸手去敲門,儘管這扇門是半敞著的。在從摩提納斯親王那裡,取得自己父母想要交給自己的信件時,菲就已經大概猜到書信中到底寫的是什麼。

菲的父母、摩提納斯親王、米爾城活下來的城主、幾個保持中立的將軍和一些站在溫德林家族這一邊的貴族,都是支援菲繼承王位的,甚至還在暗地裡策劃著怎麼排除別的人的阻礙。她很討厭政治上的鬥爭,但是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來了。

咚咚玉竹般纖細的手指,指節輕輕叩響了門板,菲推開了門……

“父親,母親,我回來了。”菲輕聲說道,走進了房門,“好久不見,一切都還好嗎?”

她不知道,自己父母早就已經在屋子裡等著她了。穆羅一如既往的溫柔的望著菲,當看見自己女兒進屋的那一刻,更加抑制不住內心的思念之情。

菲的母親艾瑞爾認為那是命運,所以進入深淵是無法避免的事情,但穆羅當初是堅決不同意的,在菲呆在深淵的兩週快三週的時間裡,他差點就以為再也見不到自己女兒了。如果說還有什麼支撐著他,那就只有“女兒一定會好好回來的”這個想法了。

雖然是整個帝國的大公爵,但是在女兒的面前,他只是一個嚴格而又溫柔的父親而已。穆羅走到菲的前面,將女兒慢慢摟在懷裡,而菲就這樣順其自然的撲到父親的懷裡,一言不發。

“女兒……這兩年來,辛苦你了。”早就醞釀好的詞句,這個時候穆羅卻說不出來了,“作為一個父親讓女兒你受這樣的苦……實在是太失格了……”

“不,父親什麼都沒有做錯,母親也是……”菲沒有動,就這樣任由穆羅將她抱在懷裡。

艾瑞爾從座椅上起身走上前來,將房門輕輕關起,然後走到菲的旁邊攔腰抱住了自己的女兒,穆羅順勢將兩人一起摟住,這幅景象,此時此刻就像藝術家精心創作的幸福、溫馨的畫卷,將原本還有一絲涼意的屋子填滿。

“父親和母親都愛著你,這次的王選放棄就放棄吧,溫德林家族有菲你這樣的孩子,是父親和母親、也是是祖輩們的驕傲。”穆羅低聲說道,生怕自己說得太大聲,打破這份和睦融洽的氣氛,“女兒,你比我想象中的,成長的還要快……”

“完成了我們沒法完成的事情,到達了不可思議的高度。”艾瑞爾輕聲稱讚道,或許,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女兒有一天能夠完成當年自己的願望。

菲沒有說話,只是這樣依偎在父母懷裡。在安蒂的面前她是值得依靠的人,在蘇筱的心裡她是足夠自立的孩子,在茉莉安的看來她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人,在茜絲莉婭、蘇祁、斯圖爾……在大家看來,她永遠是站在最前方遮風擋雨,能夠頂住一切的可靠同伴,是某種意義上已經超過親人的重要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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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少女自己心裡清楚,原本能夠坐在溫室當中當一朵漂亮美麗、一枝獨秀的花兒的她,走上了一條完全不同的道路。別說這兩年過去,就算在過去三年、四年,菲仍然覺得自己只是一個迷茫的孩子。

菲鬆開了手,從父母的懷抱當中出來,整理了一下語言才決定自己要說什麼:“父親,母親,這個事情我是不會推脫的,就算不為了家族,不為了帝國,我也需要去做這件事……”

“如果女兒你這麼想的話,那路上的阻礙,父親肯定會全力為你掃清的。”穆羅溺愛的撫摸著菲的小腦袋,說道,“但是一國的帝王……”

一個帝國的帝王不好當。菲猜到自己的父親打算說這句話,而且在此之前,僅有的幾任女王都沒能長久的坐在那個位置上,最後下場都不太好。可是菲會害怕嗎?她從深淵當中拼了命廝殺的時候,那些貴族、皇室又在做些什麼呢?

被惶恐號角買通的皇室、那些可悲的人,現在又處在什麼境地呢?菲這樣想著,不知為何突然輕輕笑了起來。

“父親,母親,你們不需要擔心。”菲忽然間,感覺自己的對手都不過是一些不值得一提的渺小之人,“那群劣等的生靈,根本不值得一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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