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到底付出了多少代價才來到這裡的嗎?”菲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就這樣望著高臺上的南方芷,淡淡的說到,“我們之間明明沒有仇恨,大家也不是敵人,為什麼要弄成現在這個樣子……”

南方芷沒有說話,只是站在那高臺的中央,任由不知從何處照射過來的光線,鋪散在自己身上,享受著被神聖的光耀沐浴的感覺……

菲一咬牙,低下了頭吃力的抑制住自己心中不甘之情,雙手捏成拳頭狠狠捶在身子旁邊的巨大的柱子上,力道之大,居然將那足有她六七倍粗的巨大石柱,錘到發出一聲悶響:“大家……大家和我在一起這麼久,從來都沒有這樣分開過……”

“她們沒有死。”南方芷不為所動,輕描淡寫的回道,“只是你太激動了。”

“既然知道我們並沒有互相憎恨對方的理由,只是立場不同而站在了對立面,你就應該好好想一想了。”南方芷接著說道,不過看向菲的眼神當中充滿了欣慰,就像看見已經成長為大人的孩子一樣,“我沒有興趣屠戮,在這裡守著不過是為了一個諾言。”

大家都沒事?這怎麼可能?菲理所當然的開始在心中質疑起對方,雖然曾經見過面,接觸那麼多次,但是對方的身份實在是太明顯了,深淵之下那種帶給菲的異常感,已經在她心中成為了根深蒂固印象,南方芷這一番話,並不能讓菲相信。

“大家沒事那當然好,可是就算如此我也不得不取走‘南之石’。”菲冷著臉嚴肅的說道,她在心中惡狠狠的告誡自己不要輕易相信對方的話,儘管南方芷一直以來看上去都沒有表現出敵意,“無論是你還是聖音……我都很希望大家能夠成為朋友……但是要我如何相信……”

“不需要相信我,只需要跟著自己心中的指引走,就可以了。”南方芷說道,“接受我的考驗,我就完成自己的諾言了,無論是‘南之石’也好,你的親人同伴也好……包括這座南方塔也是你的了。”

“我不要你的東西。”菲果斷說道,“我只希望身邊的大家能夠完好無損的回來,還有,我只要南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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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過了考驗再說。”南方芷微微一笑,站在高臺上的她全身上下忽然散發出令人為之顫抖的恐怖氣息,她只是啪嗒一聲打了個響指,整個大殿的寧靜就被驟然打破。

從粗到細有序排列的巨大金屬管倒著從空中緩緩浮現,由上至下這樣壓倒下來,感覺宛如神明的樂器從天空掉落,緩緩墜向人間。亮銅那金黃的表面,在穹頂上打下來的光束下是那般神聖,輝煌的歷史和文明的衰落,一切故事好似都藏在這音管之中。

上下顛倒的管風琴,巨大的管風琴出現在南方芷的身後,那股震撼的感覺與恢弘的威壓,竟然一時間讓菲心臟劇烈顫抖起來,黑色與白色的琴鍵,與音拴一起漂浮在空中,分散在管風琴的兩端,成為“神明所賜予的樂器”的一部分。

數千根、接近數萬根音管整齊排列在南方芷的身後,只是剎那間的一眼,竟讓人感到詞窮,難以形容起雄偉壯麗,足有數十米高的巨大音管,讓菲覺得自己渺小的如同螞蟻,精雕細刻且美輪美奐的樂器,幾乎已經沒有詞彙能夠完美描述出它。

“‘雙子管琴’,在這幾千年的歲月裡,我總算耗盡心血將它做出來了。”南方芷微笑著,輕輕用手指敲擊在一個琴鍵上。這個瞬間,神秘悠久的聲音帶著空靈的聲響,向菲湧去,填充了整個大殿的每個角落。

兩個木偶從不知什麼地方走了出來,踏上高臺來到南方芷的身邊,就連菲都沒注意到。當她看向那兩個人偶的瞬間,發現自己從那兩個木偶的身上感受到了兩種截然不同的氣息……

沉睡的妖精和色慾的妖精,她們或許應該是這裡的演奏者,只是現在她們已經失去了演奏的機會。兩個木偶,或許就是替代兩個被原罪侵蝕、失去了自我的女孩的傢伙,它們一步步走到高臺上,來到那些漂浮的琴鍵旁邊,雙手按在了上面……

嗡的響聲傳開,根本沒有任何懸念,菲發現自己的身子居然毫不受控制的開始發軟,雙腿差點一曲就要跪倒在地。那種令人震撼、肅然起敬的聲音,那被演奏出來的音符是她根本無法對抗的。

菲現在的精神狀態太脆弱了,所有人都離她而去,只剩下自己一個人迎接最後的戰鬥,唯有不辜負大家的希望這一個念頭,才支撐著她站在這裡。

“前奏都還沒開始,就這樣放棄了可不行哦。”南方芷站在琴鍵的後方,略帶嘲諷意味的說了這樣一句話,“如果放棄了,大家可都回不來了哦。”

大家都回不來了這句話像是劇烈的爆炸一般在菲的耳邊炸開,原本魔力不足的身軀,忽然不知道從哪裡湧出澎湃的魔力,一下子在她身子裡炸開。少女一抬手,操控自己身周的空氣,根據蘇祁所講的知識,嘗試著抑制周圍空氣的震動。

只可惜她失敗了,當兩個木偶的雙手如同被絲線牽著,一上一下彈奏、按在鋼琴鍵上,少女才驚恐的發現這聲音不僅僅只是透過空氣在傳播,那種對精神上直接作用、給她帶來的感覺,好像直接從靈魂上給她帶來那些震顫。

幾乎沒有時間思考,菲拼命抑制住自己幾乎要紊亂的思維,構架起兩個結界,用盡全身上下所有可用的魔力去維持這結界。她堅持著試圖走到高臺上,可是每一陣音浪湧過,菲的心臟都要劇烈的抽搐一下。

她的臉色蒼白,音樂的曲調是那麼優美而又輕快,但是對於她來說,如果強行將自己的意識從那種強烈誘惑的邊緣“扯”回來,保持理智,那麼這巨大而又奇異的管風琴演奏曲,就是致命的劇毒,只要忍不住碰到一點,就會立刻墮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雖然,她現在已經在“深淵”遺蹟裡了,但是現在要做的,不就是從更深的深淵當中向外逃命嗎?

她捂著胸口,面色難堪的扶著牆壁,一不小心聆聽這音樂的瞬間,周圍的景象都彷彿開始扭曲,前奏激揚頓挫的音律在不斷撥動她的心跳,在她的前方開始出現軍隊的虛影。那上古時代的軍隊,強壯的士兵們全身披掛重甲,手持銳利兵器,無論是刀尖還是他們的眼中,都散發著那樣意味著“堅定”的銀芒。

他們在大殿內列好了陣型,擺出了衝鋒廝殺的陣勢,而物件則是站在高臺下方的少女溫德林菲。一時間,這管風琴的前奏開始變得恢弘起來,如同預示著什麼足以被載入史冊的戰爭,即將開始……

菲看著這群士兵,強忍從心底裡傳來的虛弱感,露出了一個連她自己都沒能想到、充滿不屑與高傲的微笑:“爾等賤民,凡是見我都應該跪下,現在居然敢站著直視本公主!?”

………………

二十多個馬車大小的隕石帶著長長烈焰尾,劃過天際從高空轟擊在地面上,直接將周圍的房屋移夷為廢墟,但是當煙霧散去的瞬間,安蒂卻發現一個由水和石塊混合的屏障擋在了那群士兵的上方,當隕石轟擊完,那層屏障雖是碎了,但是下方的結界和那群士兵仍然完好無損。

“這……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安蒂很不解的快速離開原地,快速藏到旁邊一個石碑的後方,忽然輸出過多的魔力,差點就因為精神上的突然疲勞而倒地不起了,更別說為自己施加結界和祝福。

就在下一秒,各種四處飛射的箭矢和魔法就覆蓋了那座石碑。一個身影飛快閃過,將躲在石碑後面驚慌失措的安蒂一把抱起,逃到一大堆破舊房屋的夾縫當中。

在這古代都市當中,周圍還潛藏著多少危機她們不知道,但是蘇筱很清楚,她們既然選擇了留在這裡,那就肯定不會那麼容易脫身。在一年多的時間前,她們觸碰了深淵之下刑場當中石碑,進入了這個世界,蘇筱就感受到那個強者的氣息,卻沒想到未來有朝一日她還能再遇上對方,並且逃都逃不掉。

“蘇……蘇筱姐姐……”安蒂驚魂未定的看著將自己攔腰抱起,跑到這的蘇筱,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我……我不知道對方的士兵居然全會魔法……”

對方的魔法師在瞬間釋放了魔法,而將軍則釋放了魔力傳導法陣,這群士兵們全都會點小魔法,而身體裡還有大量魔力儲量,每個人都對魔力做到了平均分擔,付出了足以保護自己的那一份魔力,讓整個防禦屏障和結界固若金湯。

安蒂一開始根本沒想到這一點,用了大範圍攻擊的魔法,結果對方別說死亡,就連受傷的人都沒有,只是周圍的建築被毀掉了。

澤蘭納斯帝國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軍隊,基本上沒有。這下安蒂似乎明白為什麼在兩千多年前的時候,蘭多爾十八世的軍隊能夠橫掃整個中土大陸,又沒能遇到敵手了,對方的士兵全是身經百戰的老兵,而且各個實力強橫,只需要幾百人的小隊就足以力壓別人數千人的軍隊。非要做比較的話,安蒂覺得用道爾凱瑟騎士長的騎士團來做比較非常適合。

但是蘇筱和斯圖爾擔心的卻不是這個,斯圖爾擔心的是這個小軍隊周圍的那些援軍,那些傢伙就像螞蟻一樣從各個方向趕過來,幾乎要將蘇筱她們包圍,而斯圖爾已經提前離開,去干擾那些人了。

蘇筱擔心的是這個小團隊的將軍,當然,安蒂和斯圖爾也早就看出來了那個將軍原本頭戴重騎兵的頭盔,結果被蘇筱打掉之後,她發現對方的樣貌,與摩提納斯親王的樣貌幾乎一模一樣!

………………

鮮血遍佈四周,原本白色的大殿的地面、牆壁和柱子上都已經沾染了一灘又一灘的猩紅。菲雙手緊握劍柄,強撐著將身子的重量全部壓在手臂上,單膝跪地在高臺的下方氣喘吁吁。

她的盔甲也被染紅了,憑空出現的在大殿當中的軍隊,人數多而且裝備精良,菲甚至需要花費兩三秒鐘的時間才能將一個人擊倒、或者找到對方的弱點將其一擊斃命。如果是普通的士兵,哪怕她所見過最精良的部隊道爾凱瑟騎士團的騎士們,在現在菲的手下都撐不過幾秒。

更糟糕的是,周圍這些帶有著魔力的聲音,甚至不怎麼受結界的影響,直接穿透了結界直達菲的靈魂,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需要注意保持自己的清醒,不能漸漸淪為那聲音的傀儡、接受那聲音的誘惑。

“菲,前奏結束了。”南方芷輕聲說道,不知道是稱讚還是只是友善的提醒。

菲沒有過多言語,甚至連姿勢都沒有半點變化,只是靜靜的低著頭,忽然輕笑一聲:“但是你演奏不了接下來的曲譜了,因為冬天的雨,總是大雪之後的冰雹……”

說完,一些細微的響聲開始出現在這個大殿當中,南方芷當然知道發生了什麼,她甚至不需要看都知道菲到底做了什麼。那是一種奇特的劍技,如果南方她沒記錯的話,這是當年一位寒冷、冰霜等屬性親和力極高的劍士的劍技。

它叫“冬雨”,冬雨到來的時候毫無預料,因為前一秒還是輕輕飄落的雪花,下一秒就變成了冰雹鋪天蓋地的湧來。菲在殺死那些士兵的時候,右手握著的“霜降”,在所有人都沒注意到的時候,將“寒冷”留在了木偶的身上,直到這一個瞬間……

南方芷輕輕閉上了眼睛,只聽見耳邊出現冰渣掉落的細碎響聲,那兩個木偶忽然停在遠處動彈不得,只是片刻之間,它們所有關節處就已經結滿了冰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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