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朦朦朧朧當中,艾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睡著,或許已經睡著了,心中感受到那股奇特的感覺卻讓她忍不住想要去檢視一番。

那是夢境當中傳來的感覺,艾知道該如何進入夢境世界,不僅僅是意識、而是連身軀都完全“走”進去的那種。

所謂的“夢境”和“現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互相交織,沒有哪個是絕對的真實也沒有哪個是絕對的虛幻,它們都這樣存在著。所以,兩者之間不過只隔著一層認知的“薄膜”而已。廢棄的天堂,眾神的居所,是艾誕生的地方,這本來就是夢境世界,對於她來說又哪裡存在“不熟悉”的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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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她來到這個地方的時候,發現周圍已是成片的廢墟,儼然一副末日降臨的感覺,坍塌的房屋那細碎的瓦礫和石塊散落在地上,周圍更是完全沒有一絲生氣。

“這裡是……希亞帝國?”她偶然間在那廢墟堆裡面看見了告示牌一樣的東西,上面的字型引起了她的注意,“是希亞帝國的卡蘭語……”

周圍的房屋佈局和街道的樣式也和希亞帝國時期的時候一樣,雖然它們已經被摧毀的不像樣子了,地面上鋪著的磚塊也一大塊一大塊的翹了起來,該碎裂的也都碎成了粉末。

這是如此的荒涼,放眼望去除了廢墟就是更高一點的廢墟,足以稱之為垃圾堆,偶然間她看見街道盡頭有幾具屍體躺倒在那裡,似乎是被什麼人用利器殺死的,艾走上前去仔細的看了一下,這些衛兵、平民的喉嚨處都有三道劃痕,傷口深可見骨。

“是……很有經驗的殺人者……”艾點了點頭,小聲的自言自語道,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她沒有感到意外,畢竟如果這個城邦都變成了廢墟,見不到死人才是一件稀奇的事情。

噠噠噠

急促的腳步聲從身後傳來,艾察覺到後心中一驚急忙轉過身,卻看見一個個頭只齊到自己腰部的小女孩猛的一撲,直接落入自己的懷中。對方雙手緊緊的抱住了自己,像是親人相遇那般熱切。

“誒?”艾驚呼出聲,卻發現對方似乎完全沒有敵意,她在自己身上蹭來蹭去,小小臉蛋上洋溢著說不出的幸福。

“菲姐姐!你終於來了!”半獸人的這位族貓耳小女孩,眼眶含著淚水,似乎像是見到了許久不見的親人一般,“我這次聽姐姐的話好好活下來了!南方姐姐又幫我做了一具肉體,現在我可以和姐姐一起生活了!”

她的聲音中,包含著不能自已的情感,那在眼眶中打轉、名為“幸福”的眼淚終於忍不住從眼角流下。

艾不能理解對方的這種感情,而且也完全不認識對方。只能拼接看那樣子的描述,再根據記憶中的點點碎片拼湊成對方的樣貌。

“茉莉安?”艾試探性的問道,她感覺這個小女孩,似乎就是菲記憶中、在夢境世界見到的那個陷入無盡徘徊的小女孩,“是你嗎?”

“菲姐姐!”小女孩的聲音中帶上了哀怨,“你認不得我了嗎?”

“很抱歉……小女不是菲……”艾輕輕移開了茉莉安環抱住自己的手,“是……”

還沒等她把下一句話說出來,茉莉安的表情忽然一變,雙手化作貓科生物的利爪,毫不留情直接向艾劃去。但是她的身高只能夠得著脖頸處,有著菲關於體術記憶的她想都沒想一把將茉莉安推開,身子向後傾去。

當對方還想做出別的攻擊性舉動的時候,艾靠自己敏捷的手一把將她兩隻化作貓爪的手握住,然後一把將她扯向了自己,“聽小女把話說完!”

艾高聲叫道,當話語聲傳入對方耳中的時候,茉莉安便停下了掙扎,怒目圓瞪的盯著艾像是在質問什麼。似乎這一聲吼鎮住了對方,茉莉安眼前這長得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一模一樣的傢伙,沒有攻擊自己的意願。

她眼眶尚且微紅,只不過躁動的情緒卻沒有之前那麼激烈:“你是誰!為什麼和菲長的一模一樣!”

“所以說,聽小女把話說完好嗎!”艾氣鼓鼓的盯著這很不聽話的小女孩,雖然能夠理解對方究竟在夢境世界當中經歷了多少痛苦,卻也覺得不過如此,畢竟艾也在夢境的世界當中生活過很多很多年,而且還是獨自一人,那近乎無盡的歲月和痛苦讓她想要忘卻一切。

“你有什麼想說的嗎?”茉莉安輕輕甩開了艾的手,退到了五六米外的地方。

“茉莉安,對吧。”艾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溫柔,強壓下躁動心平氣和的說道,“小女的確是親愛的半身的一部分,而小女親愛的半身,就是你口中的菲姐姐,好嗎?”

“誒?一部分?”茉莉安似乎不能理解艾所說的話,“難道……菲姐姐的身子被分成了兩個?”

“是眾神……”艾剛想解釋眾神居所、降生這一類的事情,還有告死天使之類的事情,但是就算這麼說,對方也不會理解的,艾不指望一個生活在以古希亞帝國為世界背景的夢境、當中不諳世事的小女孩懂這些歷史,“小女也解釋不清楚。”

想了想,她頓了頓說道,“總之,小女沒有傷害你口中的菲姐姐,她是小女親愛的半身,小女也是她的家人,所以我們不是敵人。”

“這樣嗎……”茉莉安低頭想了想,雖然對方沒有給出詳細的理由,但是她的直覺告訴她艾沒有在騙人,“是……是這樣嗎?”

“要一起出去嗎?”艾問道,“小女在眾神居所,就是蘭多爾十八世帝王打造的那個天堂當中誕生,學習了好多好多有趣的知識,可以把你帶出夢境世界哦。”

真的可以嗎?茉莉安聽到“帶出夢境世界”這幾個字的時候,不由得楞了一下。可憐的小女孩眼巴巴的等著這一刻不知道等了多久,可能幾千年、可能幾萬年,數以百萬計的輪迴時光過去了,她終於等到了這一刻。

“真的可以嗎?”茉莉安雙眼直視著艾,試圖看到對方內心的深處,她很害怕這只是一個無聊的謊言,因為發覺這是謊言之後那股心靈的絞痛,茉莉安能夠想象這種結果,卻敢肯定自己無法承受。

“是真的!”艾衝她微笑了一下,“知道小女為什麼躲開你的攻擊嗎?因為小女也是以真是的肉體來到這個世界的,既然能夠進來,小女也能夠回去,自然也可以帶著你一起回去呀!”

“嗯!”

菲還在沉睡,這一夜她沒有做夢,只是睡前喝的水太多了,導致快要進入熟睡狀態的她發覺自己跌入了夢境。夢境裡她在自己的宿舍裡,可是左轉右轉卻怎麼也找不到一間廁所。在恍惚之中,整個房舍似乎變得無限大……

“到底在哪裡啊……”菲到處找來找去,卻怎麼也看不見那一個地方,不過是廁所而已。

憋得好難受啊……她望向自己的腳下,木板在寸寸斷裂,還在思索當中的她幾乎沒有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墜落感便從腳尖一直到達頭頂,在驚慌當中菲不斷揮舞著自己的手足,想要抓住身邊的什麼。

這種墜落感她太熟悉了,太熟悉了,從冒險開始的那一天起,從萬丈高空墜下,在從她第一次下降到深淵底部、以非常不愉快的方式著陸的那一次開始,就已經把墜落的恐懼深深記在了心裡。

“不要!”少女含糊的開口驚呼道,卻發現自己身子一顫,從床鋪上醒了過來。

原來,我這是在做夢嗎?菲望著木製的屋頂,和牆上在月光照射下那發出滴答滴答響聲的鍾,輕輕嘆了一口氣。

她打算起來上廁所,如果憋得再久一點,指不定會像器官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孩子那樣在床單上畫地圖了。藉著從窗戶外透過窗簾照進屋內的光亮,她掀開了被子坐起身來。上個廁所而已,並不會影響睡眠。菲對自己的睡眠質量一直很有自信,蘇祁曾經和她講過自己的失眠經歷,可是菲怎麼樣都搞不懂,畢竟沒有體會過。

菲和艾兩人並不是睡在一張床上的,由於這間臥室本來就可以容納下兩張床,而菲也沒有和長得完全和自己一樣的另一個自己親密的癖好,自然是兩個人睡在兩張床上舒服。可是當菲從房門外走進來之後,卻覺得有一點不對勁。

“艾?你在哪?”她盯著自己床鋪旁邊的那張床,卻發現上面空無一人,被單的確有睡過人的痕跡,卻不見有半點艾的蹤影。

發生什麼了?那守門人和另一個泥人從夢境世界中突破出來,給她和她的朋友造成巨大麻煩並且差點毀了霍爾頓的事情,尚且還歷歷在目,對於夢境世界的事情菲更是退避三舍。

“艾?艾你在哪裡?不要和我開玩笑哦!”菲高聲的呼喊著,整個空蕩蕩的房子裡沒有任何人回答她的話,只有那聽起來有些詭異的迴音。

此時已是半夜時分,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情況下她的第一反應是抓起放在床頭櫃旁邊的艾爾白流金屬,將它直接化作薄薄的護甲片和一柄片手劍,以防止什麼東西藏在陰暗處忽然間蹦出來。

她背過身去,卻在這一剎那聽到身後有一點奇怪的動靜,那是人雙腳落地的身影。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讓她渾身汗毛全部豎了起來,那股從脊樑骨一直衝到天靈蓋的寒氣,差點讓少女的呼吸驟停。

是誰!?她雙手緊握劍柄,急忙回身準備攻擊,卻看見了兩個人站在自己的身後。

其中一個是長得和自己一模一樣的少女,齊腰銀髮、銀灰色雙瞳,擁有著令人窒息的美貌和少女的身姿,很明顯,這滿臉欣慰望著自己的人是艾。而另一個站在她身旁的小女孩的樣貌,菲也太熟悉了。

在只存在於過去的世界“夢境世界”當中,與她相遇的獸人族小女孩,黑發黑瞳的貓耳娘……菲還記得對方告訴自己她的父母被奴役走還是被殺死了,她自己也不清楚。

茉莉安,在來到霍爾頓之後她再次和茉莉安的靈魂相遇,並且立下誓言一定會將對方從千百萬次輪迴的夢境當中拯救出來。

一百三十六年的五月份,發生了歷史性的一件事情,希格拉改名為希亞帝國,由大帝蘭多爾一世統領,而蘭多爾一世的確可以稱之為一位明君,他減輕了賦稅,他將貨幣統一為了泉湖銀幣,並且設立“典史”並稱其為唯一的正規歷史記載冊。

但是在這之後,一切都變了。

一千零四十八年,國土幾乎遍佈全世界的希亞帝國到了最最黑暗的時期,隨著帝王蘭多爾的血脈不斷傳承下來,蘭多爾一族的後代變得越來越無能昏庸,看似強盛的希亞帝國其實已經腐朽到了極致。

昏庸的暴君蘭多爾十八世為了能夠讓自己擁有等同於神明一般的能力,為了讓自己在死後能夠和神明一樣在天上座擁一座宮殿俯視人間,他開始動用全國的力量為自己打造一座人造天堂。

一千零四十九年,也就是說蘭多爾十八世為了打造人造天堂的想法誕生之後的一年,“眾神居所”計劃啟動,蘭多爾十八世大肆捕捉奴役其他種族的生靈,為自己建造一座名為天堂的、模擬眾神居所的地方。

茉莉安在那個時候就死去了,原先的她究竟過著怎麼樣的生活菲不清楚,不過菲敢肯定,她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會讓茉莉安在回到那痛苦的過去。

就像安蒂、就像茜絲莉婭,菲認為自己既然成為了她們的家人,只要還活著,哪怕一秒鐘,她都要擋在最前面,為她們承受最痛苦的創傷。

“歡迎……回來。”菲微笑著,慢慢走了上去,用自己的擁抱和飽含激動的心情作為她們回到現實世界的第一份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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