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大……看起來有點滲人……”洛麗亞縮在月歌伊的背後，而後者看起來對小孩子好像還挺喜歡的，並沒有阻止她，“感覺只要被輕輕碰一下就死掉了啊……”
“這個不用擔心。”月歌伊安慰道，“波塞冬對於光線非常敏感，深海當中有深海火山的地方是它們最討厭的地方，因為這種魚類喜歡陰冷的水域，所以看見這麼亮的光，它會當做是火山，一般會避得遠遠的。”
月歌伊是來這裡來了好幾十次才對這裡瞭如指掌的，她所說的話可信度非常高而且很有價值。既然主辦深海採集這個活動的人、同樣也是霍爾頓三大守護者之一的她這麼說，那就沒什麼好質疑的了。
“伊大人……”艾小心翼翼的發問道，一下子就引得大家都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到了她身上，“您……為什麼對這些生物如此瞭如指掌呢？”
“因為一些不好的回憶。”月歌伊嘆了口氣苦笑著，幾乎完全沒有思考就說出了這些話。
就在這個瞬間，蘇筱的注意力被月歌伊吸引了過去。不好的回憶？她偷偷打量了一下對方臉上的表情，那種苦笑給她的感覺，就像曾經出現在自己父親的臉上的那種表情一般。
“第一次出海的時候，比古代龍出現的時間早了三百多年吧……”月歌伊回想道，“那個時候的我們為了尋找海底的礦物作為素材、尋找各種淤泥作為建築材料，也算是一段霍爾頓人口大幅度增長的時期吧……”
“然後那一次作為島上唯一一個有能力在千米下的深海行走、並且操控海水的魔法師只有我一個，所以深海採集隊便是那個時候建立的。”她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似乎想起了那令她不怎麼願意回憶起的事情，“當時加入第一次深海探索的時候我們隊伍有兩百多人……”
“只可惜一半以上都沒能撐到回來的時候……”
“抱歉……小女瞭解了……”艾急忙打斷了月歌伊的話，然後滿是歉意的說道，“是小女的錯，不該提及的。”
“沒關係。”月歌伊擺了擺手，裝作輕鬆的說道，只不過旁邊觀察著她的蘇筱看破了那不怎麼自然的偽裝。
“主要是我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在塔特一族來襲的事實低估了敵人，結果一半的人都在那裡葬身了，雖然後來反應了過來……但是短短十秒鐘的時間，對於類人種轉瞬即逝的生命來說已經很長了。”
原來如此嗎……蘇筱閉上眼睛想了想，覺得這股悲傷的感情是多麼令人熟悉。初次見證大量生命的凋零，那種強烈的感情和對精神的刺激，不是那麼容易就會被抹去的。
蘇筱還記得當時自己隨著父親第一次出海去周邊一座小島上的時候，三艘船當中最小的那一艘觸礁沉了，當時是在夜晚，救援足足花費了兩個小時，等到最後將那艘船上的人都救上來之後，卻發現一些不會游泳的侍女、在船艙當中的工人都因為沒來得及老提，被活生生淹死了。
“您說的很對，對於脆弱的類人種來說，生命實在是太寶貴、太脆弱了。”蘇筱輕輕的柔聲說道，“那種感受，我體會過。”
月歌伊抬起頭來看向那澄澈的水和上方遊過的波塞冬，不知道想到了什麼：“這麼多年活下來，也算是經歷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或許和我的同族精靈們生活不會有這樣的感覺，每一天都是千篇一律。”
“但是和人類一起生活了這麼久，這種感覺真的很奇妙。”她眼角，似乎出現了一滴晶瑩的液體。
菲不知道是自己看錯了，還是對方急忙操控水流讓那淚珠蒸發、或者流了回去，那股語氣中的悲涼卻不是那麼好掩飾的。
“我曾經見過一個小男孩，他一直仰慕著身為三大守護者的我，由於住址的關係每天我造成去欣賞從海面升起的太陽時，都能看見他早早起來趴在自家的窗戶口等著我的到來。”
“就這樣，日子一天天過去，當我有一整子為了研究東西而整日待在家裡、直到研究完畢再次走出家門回到那裡的時候，小男孩已經變成了青年、在聖喬治亞學院當中成為了一名學員。”
月歌伊開始和大家一邊走在這幽靜的海底，一邊講述起當年發生的故事。在那一次深海採集的過程當中，已經成為中年人小男孩不希望作為一名只有學識沒有見識的學者，親自來到了月歌伊的面前申請能夠隨著隊伍一起去開採礦產。
這一次開採的時間將會耗費兩週左右，如果沒有足夠的膽識和體質的話，在這陰冷潮溼的黑暗環境下很快就會生病，如果因為身體受傷而導致感染，那就算是“祛病”魔法都治療不好。
“當時他執意要去，我也沒辦法，畢竟我沒有權利剝奪對方的選擇自由，更何況他的條件完全符合，我沒有任何理由阻止他。”月歌伊緩緩說道，“然後我們就遇上了塔特海妖，對於這種類人種我們認識的少之又少，當時面對足有百餘人的它們，不到十秒鐘，隨著我一同前進的人就死去了一半。”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治癒魔法很強大，造在神術被破解分析成“魔法”的時候，各種出自各個學者之手治癒性魔法、強的弱的、小型的大型的應有盡有，幾乎是因為這種魔法的存在，類人種才能夠活很久而不會因為小小的意外導致身體殘缺、或者死去。
但是儘管如此，能夠讓脆弱的類人種瞬間斃命的方法太多了。那一次遭遇襲擊的兩百多人中一百多人遇難，月歌伊憑藉自己的淵博知識和深厚魔法學識才勉強救回來四十多人，一百多人當中其餘八十多人直接斃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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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所能做的也只不過是撿拾回屍骨，那個小男孩是當中重傷的一人，由於傷勢過重，治癒魔法將他傷口治好之後沒過幾天，他便患上了很嚴重的傷口感染，能夠導致他感染的東西在治癒魔法治療傷口的時候被一起封閉在了血肉當中。
“那個男孩……最後還是離開了人世嗎……”安蒂小心翼翼的問道，她緊握著老木法杖，似乎想要抑制住自己的膽怯。
“哎，不提了。”月歌伊擺了擺手，“那次事情過後，足足隔了三年我才再次建立深海採集隊伍，中途很多時候都親自到海下做探查，這些魚類、類人種、怪物的資訊我都一點點研究過了，直到一百多年過後的那一次探索，我才真正做到了‘不讓任何一個人死於非命’。”
“仔細想想當年那個年輕人和我告別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月歌伊頓了頓，說話的時候開始有點哽咽，“他走的時候，笑著說他夢見了我講的故事當中的天堂，那人造的天堂，眾神的居所……”
“他可能真的已經在眾神居所當中過上了幸福快樂的生活了……”茜絲莉婭嘆了口氣，“我小時候在修道院的時候，有個女孩子也很樂觀的這麼和我說……據說夢到眾神居所的人，死後都能在那裡擁有新的生命……”
月歌伊聽到茜絲莉婭的話，笑著點了點頭，只不過那笑容非常的微妙，她的嘴唇動了動卻又停了下來，似乎將什麼想說的話重新憋了回去。
艾忽然向菲這裡看了過來，搖了搖頭示意不要再說了，菲也便和月歌伊那樣，將到嘴邊的話重新吞回肚子裡，雖然，她不清楚艾到底不想讓她問些什麼。
這應該算是可喜可賀的結局吧……菲想了想，開始回味起月歌伊剛剛講的故事。這雖然是非常久遠的幾百年前發生的事情，大家也都沒親身經歷過。可是那種憂傷、悔恨的感覺，卻透過她的一言一語傳達到了每個人的心中。
從頭到尾，菲感覺自己沒說一句話。
“不過現在的霍爾頓已經和當初遠遠不一樣了。”月歌伊笑道，“現在大家都不怎麼需要我帶領深海採集隊了。”
是嗎……菲一言不發，看著月歌伊臉上的笑容，只覺得那裡面有一點點的淒涼。怎麼說呢，這或許是一種老舊的過去被新生事物拋棄、淘汰的感覺吧……
活了那麼久，看著自己努力建設下的“心血”一點點發展起來的感覺，非常奇特。月歌伊所講的這件事不過是幾百年來的一件小事，誰知道她這麼久到底又經歷了多少艱苦的事情？有過多少次想要放棄的想法？
菲就曾經有過，無論是在自己的家園被惶恐號角摧毀殆盡的時候，還是在夢境世界當中迷茫的時候，她都曾經想要放棄過。還有兩週前的那一次被泥人殺死，當時那種渾身輕鬆、不需要再為任何事情擔憂的感覺菲至今仍然記得。
活著，真的是一件好事嗎？她開始對自己想要利用告死天使的能力讓大家活得永生的想法產生了質疑。
“不會的，大家不會拋棄伊大人您的。”洛麗亞很肯定的說道，“絕對不會，您作為三大守護者，守護了霍爾頓這麼久，我們又怎麼會忘記這份恩情呢！”
望著洛麗亞那認真的表情，月歌伊溫柔的摸了摸她的頭，就像是在哄自己的孩子一樣，莫名讓看到這幅景象的幾人從心中升起一絲溫馨的暖意。
之後大家便沒有再討論這個話題了。
與其說這個話題太過悲傷，倒不如說它已經圓滿的結束了，月歌伊想要將的故事就像舞臺上的話劇，現在已經到了落下幕布的時候。
繼續向前走著，她們已經距離古代龍巨大的屍體不剩下幾百米了，雖然從這裡看過去，光線並不能照射到目的地，但卻已經幫大家確定了方向。
就在旁邊一百多米外的地方，一大團一大團凌亂散在地上的白色東西出現了。那看上去像是絲線，像是蠶絲被晾在架子上的時候的樣子。
“哦！那個好像是波塞冬的絲線！”梅耶忽然高聲喊起了起來，表現得異常激動，“我們必須要全部收集起來啊！”
“這位導師先生，您瘋了嗎。”威爾冷冷的說了一句，“那麼多絲線，我們至少要收集兩個小時。”
“那可是波塞冬的絲線啊！”梅耶用一種看愚人的表情看著威爾輕聲叫喊道。
波塞冬的絲線是巨型溫順魚類“波塞冬”的鬍鬚，表面看上去就是白色的蠶絲，卻大不相同，作為體長最長能夠達到六百多米、體寬最大能達到七十多米的巨型食肉性魚類、深海中的霸主之一，波塞冬出沒在海下一千多米左右深度的地方。
只有每隔二十年左右的時間，它們的鬍鬚才會定時脫落一次。
“二十年！二十年！如果現在不收集，下一次你再見到它們的時候可能已經變成一個老頭子了！”梅耶表情誇張的說道，這讓人感覺他頭上的咖啡色捲髮會忽然爆炸一般晃來晃去的，“而且值很多錢！”
值很多錢嗎……威爾看了一眼激動的搖頭晃腦的梅耶，看著對方那晃來晃去的咖啡色捲髮，終於忍不住了：“導師先生，我很喜歡您頭髮的顏色，就像我熱愛我的咖啡一樣，但是我很不喜歡你這個激動的樣子，看起來像是一隻猴子。”
梅耶也沒有理他，反而將目光轉向了月歌伊，似乎在申請將它們收起來。
這鬍鬚細如髮絲但是長度卻有數十米長，韌性彈性極高並且表面光滑，編織成衣物之後讓人感到極為舒適，並且多層編織物疊起來之後能夠當做非常好的防具。
最重要的是，假如做成一件衣服，只需要火烤超過八小時後可以將顏料染上去並且永久性保色，這毫無疑問是最讓對服飾較為熱愛的女性最讚賞的。
“這簡直就是……波塞冬的饋贈啊！”梅耶大驚小怪的說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