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不會嗎?”菲哭泣著望著一臉震驚的大家,她已經不想要再繼續講這些大家已經心知肚明的事情隱瞞下去了,這個話題遲早有一天要說出來,倒不如到現在就撕破那一層蒙在上面的皮,將這個現實的問題展現在所有人的面前。

“就是因為太美好了,所以才虛假啊!”菲帶著哭腔歇斯底里的嬌聲喊道,十指因為過於用力深深陷入了被子裡,“我們之前的生活幸福的太虛假了,大家難道不覺得嗎!?”

“我們大家在一起冒險,在一起分享快樂和喜悅,這個小團體當中沒有人有私慾和私心。”

“所有的人都願意付出和貢獻,把對方看得和自己一樣重要,這麼美好的事情純淨的關係,在人類之間可能存在嗎!?”

“我很肯定這是存在的!但是我們真的能夠一輩子就這樣保持下去嗎!?”

“安蒂和茜絲莉婭還小,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肯定都要進入一所大家都羨慕的學校,而蘇祁和蘇筱姐姐兩人在得到了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的答案之後,肯定會再次返回東土車笠古國,相隔著兩個大陸可能這一輩子都見不到了,那麼這不代表著最終我們肯定會分道揚鑣嗎?”

“我不想這樣!我不希望這樣……但是我也很無可奈何啊……我沒有要求你們留下的能力、價值和權利……”菲的歇斯底里慢慢平淡下來,哭泣的聲音也漸漸變成了低聲哀嚎,那種無力和孤獨感湧上來的瞬間,甚至能夠將人的心臟都堵塞住,彷彿全身冰冷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彷彿高日隕落化作星星讓天空陷入灰暗,那種感覺是能夠讓人窒息的絕望和悲哀的……

“我不想這樣……我現在只剩下你們了……求求你們不要離開我……”

菲沒有留給安蒂她們說話的機會,在幾人面面相覷時不知所措的表情下,損失魔力過多的菲忽然感到一陣乏力跌回了床鋪上,無力的淚水順著眼角滑下來。

她說出了這一番話,她拋棄了所有貴族的架子說出了自己的心聲。這或許將會毀滅她們之間的關係,又或者破壞掉她們的之間的親密,但是菲不得不說。她能夠堅持接近十四年不在有人的情況下說一句話,可是現在她卻無法承受這個問題如同魔鬼一樣無時不刻不再腐蝕著她的心……

煤油燈的燈芯被燒的又短了一截,在昏黃搖曳的火苗下,透過玻璃能夠看見裡面輕微晃動的液體。

屋子內不知為何忽然被一層陰影所籠罩,大家都不願意提起的話題在這一刻被敞開了,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可能接下來的日子都沒辦法好好地過下去了吧?

菲的臉上的哀傷變得更加凝重,從怯怯的哭泣化作淡淡的悲痛,因為她很清楚大家是會最終找到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想說出來的答案的。

就在這時,安蒂輕輕嘆了一口氣,將煤油燈小心翼翼的擺放在了菲床頭的桌櫃上,然後走到了菲的床邊輕輕俯身,雙手握住了菲右手雙眼注視著那張蒼白的面龐。

“菲,你好傻……”安蒂帶著苦澀的笑容甜甜的說到。

“誒?我……”

“我說過的吧?”安蒂輕輕搓揉著菲冰涼的手掌,試圖將自己從被窩裡帶出來的溫暖給予給她,“我的親生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被惡人殺害了,之後一直都是一個半精靈種族收養的我。在那之前我一直在飢餓、寒冷過著髒兮兮的每一天。”

“喝河裡的水,吃發黴的麵包,有的時候能夠捉到魚還要擔心會被路過的人搶走。遇到了半精靈之後我也沒有過得多好,雖然能夠活下來但是還是麻煩了好心的人,與世隔絕生活了那麼久,雖然大家都對我很好但是卻沒發現我被仇恨矇住了心,每日活在痛苦當中。後來告別了半精靈們,我出來摸爬滾打幹了很多又苦又累又危險的差事,最後跑到這個地方希望能夠透過遺蹟賺一點錢買個小屋子度過終生。”

“我的一生可能也就這樣了……”安蒂一邊輕聲說道,一邊用自己的小手輕輕撫摸著菲的手,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直到那一天,菲在背後叫住了我,僅僅是因為對我感到好奇就拉住我,平等的對待我的人,菲是第一個,還那麼和善的邀請著我到這裡來生活,當時我只以為你是哪裡的富家小姐,我還在感慨著世界上還有這麼純真的人,還在心裡暗暗的想著什麼時候能夠感謝菲給我帶來的新生活。”

“後來一起冒險,第一次冒險在森林當中遇難,再次相見的時候你抱住我的一瞬間……那是我第一次再次感受到了溫暖,也是我在孤獨一人之後第一次感受到家和歸屬的感覺,我的新生就是菲賜予我的,菲就我的依靠,無論如何我也不想再回到之前那樣孤獨一人單純為了賺足吃飯錢而過的生活了……”

“要問我以後去哪裡?菲就是我的依靠,那麼菲去哪裡我也會去哪裡的。”安蒂輕輕的將隨意散落在被褥上菲銀白色的發絲縷了一縷,然後輕輕疏到少女的胸口,彷彿能夠裝下整個星空的黝黑的瞳,彷彿注入了自己所有的感情一般注視著菲的雙眼。

菲忽然扭過頭來望向安蒂,似乎對她所說的話感到極度不可思議一般。

然後她用最平和的聲音,說出了自己最想說的話:“如果菲不嫌棄安蒂的話,我們可以一輩子都在一起。”

躺在床上的少女忽然睜大了雙眼,左手捂住了因為驚訝而輕輕張開的小嘴,用滿是疑問和難以置信的聲音顫抖著問了一句:“真……真的?”

“真的。”安蒂平淡的微笑道。

“我不像安蒂會那麼安慰人。”這時茜絲莉婭突然小聲插話道,然後微微偏過頭望向什麼都沒有的牆壁,“我的過去大家也不是沒聽過,從小我就是孤兒連自己的父母是誰都不知道,在修道院長大也沒那麼有趣,之後學習的魔導學雖然是我的愛好但是還是很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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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之前的理想是能夠住上一間漂亮的房子,能夠賺到足夠自己揮霍的錢……現在已經實現了,而且我看上去好像還可以和菲這樣討人喜歡的人成為親人……”

“嘛……”安蒂的臉頰微微一紅,擺了擺手搖了搖頭又從鼻子裡發出一聲輕哼,“看在菲這麼需要我的份上,正好我也沒什麼地方可以去,那姑且就先和菲待在一起吧……”

“我反正去哪裡都可以,大小姐的生活這麼有趣,我就跟著大小姐好了。”蘇祁臉上原先的失落和低沉就好像原本就不存在一樣的煙消雲散了,只剩下一副看上去很是不正經的表情,“大小姐這麼漂亮又這麼厲害,能夠跟隨大小姐是一種榮幸啊……”

“東土車笠古國,雖然是家鄉,但是如果回去肯定也只是短暫的探訪,如果大家願意跟來的話會帶上大家一起的,當然,古希亞帝國的遺蹟這麼大,我覺得這輩子都不可能探索完,而且尋找‘道’的路途也是遙遠的甚至看都看不見端點,和大家在一起的話,我也可以照顧大家不是嗎?”蘇筱像個大姐姐一樣的笑道,溫柔和知性的美在這一瞬間從她的身上散發了出來,“如果不介意的話,身為小女子的我希望能夠被大家依靠和信賴,那麼今後也請多多關照了”

“真……的嗎?”

這一切都是真的嗎?菲驚訝的望著微笑著的大家,眼淚再次抑制不住的從原本已經幹了的淚痕處以同樣的方式滑落,只不過這一次她能夠感受到,這眼淚是甜的,是溫暖的……

她從來沒有想到,從來沒想到會各奔東西的大家此刻聚在一起,也從沒想到所有人都已經把對方當做了家人,唯恐當中有誰因為必要無法改變的事情離開,所以一直都沒有說出口,成為了所有人的心結。

而這個心結在這一刻,完完全全的解開了……

“當然是真的!菲!”

“大小姐不相信我們說的話咯?”

“脆弱的公主可不是一個好的公主哦。”

菲艱難的坐起身,將自己冰涼的右手伸了出來,然後用臉上帶著淚痕的微笑望向屋內的大家。

安蒂心領神會的笑了笑,雙手上前握住了菲的手,然後是茜絲莉婭、蘇祁。而蘇筱微微一笑,將不知何時滑落胸前的頭髮輕輕捋順,張開雙臂輕輕的將大家摟在了一起。

“此生”

“此世”

“我們永不分離……”

那麼……晚安了,為了迎接黎明的到來。小小煤油燈的火光熄滅了,卻沒能帶走這間屋子裡所充滿的溫暖,一種更加龐大更加難以磨滅的東西睜開了眼睛,它誕生於此處,讓溫暖進入每個人的心田。如果說光能夠照亮整個世界,那麼這種東西就能夠擁抱整個世界。

它叫做“愛”……

(第一卷沉寂千年待何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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