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音悠揚婉轉,傳至湖心島的每一個角落。

一人二蛇行至山頂時,天上的黑雲已經蔓延到湖心島上空。

雖然黑雲中電閃雷鳴,卻還未見有雨水落下,彷彿在凝聚著什麼。

許仙抬頭一看,心中隱隱有些擔憂,卻想著船爺兒的那番話,以船爺兒的道行,想必一定會盯著小山不放,自己不必多加擔憂。他信步而上,閒庭間野鶴漫步,一個頭頂光亮無比的僧人正在撫琴,那傳諸於山野之間的琴音正是由此散發而出。

許仙的目光落在那僧人的身上,微微一亮,略有一絲驚奇,不禁脫口而出道:“一心禪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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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僧人一身素袍,坐在亭間,彷彿如同天外之子墜落凡塵。

一心和尚雙手按住琴絃,抬起頭,俊秀的臉龐上浮現出淡淡的笑意,他朝著許仙淡淡一笑,道:“許施主,別來無恙?”

許仙拱手道:“多日不見,一心禪師風采更甚從前。”

一心和尚淡笑不語,一曲琴音未落下,他十指按到琴絃上的那一瞬間,琴絃突然繃斷。

嗡鳴之聲不絕於耳,一心和尚突然嘆道:“許施主來的不巧,天陰了,琴絃欲斷,而來無聲。”

許仙心道,這位一心禪師本事不弱,在這裡雲遮霧繞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不過出家人素來喜好打機鋒,前言不搭後語也是常有之事。

小青看到那一心禪師的時候,眉頭微微一皺,下意識朝白素貞的身後躲藏一下。

心道:“這和尚怎麼到了錢塘,昔日在杭州時,她也曾聽說過這一心齋一心和尚的名頭。”

在金不換府上,她也遙遙看到過一次一心和尚,想不到今日在此又看到了他的蹤跡。

這和尚禿驢道行不淺,不知道又要出什麼么蛾子,她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姐姐的衣袖。

白素貞微微一笑,以她的目力怎麼能看不出這和尚道行不淺,但比起她來便又差了不少。

她還未必能放在心上。

不過這裡始終是人間道,西方佛教自從五百多年前傳入中土,根基已深,特別是一百多年前玄奘法師西行於大雷音寺中求取大乘真經,普渡世人,西方教在中土之勢已成,和尚已然不是簡單的僧人,而是能與道家道人分庭抗禮的高人大師。

又想到自己也曾得到觀音大士指點,受惠頗深,今日能找到許仙這個前世的救命恩人也多虧觀音大士指點,於西方教徒也應該給三分薄面。

於是朝著一心和尚莞爾一笑。

一心和尚眼中散出一道精芒,隨即隱沒而去,他沒有多言,而是起身朝著白素貞恭敬的雙手合十施禮,然後又與許仙說道:“許施主,今日天色不早,貧僧先行一步,他日去了杭州城,貧僧在一心齋掃榻相迎。”

一心和尚抱琴而下,那只白鶴落在他的身後,亦步亦趨,經過白素貞和小青的身旁之時,不禁發出兩聲高亢的鶴鳴之聲。

小青聽了,如臨大敵。

白素貞輕輕握住小青的手掌,方才撫平小青的異動。

一心和尚下山的步伐穩穩當當,臉上露出一絲瞭然之色。

小青眼中閃過一絲戾色,鶴類向來與蛇類是天敵,那白鶴雖然不是什麼仙人飼養的仙鶴,但法力也不算弱,一聲嘶鳴讓小青耳中也難受的緊。

差點兇性畢露,將那白鶴給一口吞掉。

好在白素貞道行深厚,將小青給壓制住,不然少不得一番爭鬥。

許仙與白素貞微微一笑,指著那邊的黑雲,不禁說道:“白姑娘,你看那朵黑雲,看來今天是個好日子。”

小青心情不好,聽了許仙這麼說,冷不丁的說道:“都怪你這呆子,非要登什麼山,這天馬上就要下雨了,我姐妹二人都要跟著你淋雨了。”

白素貞聞言,不禁皺眉說道:“青兒,許公子也是一片好意,你怎麼能這麼說話呢?”

許仙手裡還握住那把傘,笑了笑,將那傘拿了出來,在小青面前晃一晃。

“小青姑娘,你看,我帶傘了,一會兒若是真下雨了,這傘就給你們姐妹二人用便是,我一個大老爺們兒淋淋雨也沒什麼。”

白素貞臉上露出歉意,遞給小青一個嗔怒的眼神,又和許仙道:“許公子,小青年紀還小,口無遮攔,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許仙點頭,聳聳肩,表示無所謂,道:“沒什麼,我一個大老爺們兒還能和一個小女子一般見識不可?”

小青聽了,氣的哼聲跺一跺腳,將腳底的一顆小石子踢的老遠。

許仙不以為意,小青可是傲嬌,不過自有辦法對付她。

心道,庫銀被盜那樁事還沒有了,還得威逼利誘讓小青把庫銀老老實實的將庫銀原封不動的還回去才行,不然姐夫免不了要吃一頓板子。

白素貞微微一笑,小青就是這樣的性子,過一會兒也就好了。

她與許仙並肩而立,遠眺西湖。

許仙壓下心底的那份悸動,前世他不過是一個小絲,即便是談了個女朋友,也只不過牽牽小手,而後談了三個月便吹了。

今日能與白素貞並肩而立,說不激動那是假的。

他下意識的掃了一眼白素貞,白素貞的臉龐在陰雲之下更顯的聖潔無比。

她的睫毛又長又細,垂垂落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彷彿籠罩著一層氤氳之氣。

她就站在那裡,卻彷彿在那麼一瞬間讓許仙覺得觸手卻不可及。

山林間的風愈發的狂野起來,吹起白素貞的秀髮,

讓許仙想起一句詩,“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

雖然知曉她的出身,但仍舊難以保持本心,美色當頭,又有幾人能分辨真假。

佛家常言紅粉骷髏,再好看的皮囊將來也要化作冢中枯骨,可是人生不可能永遠看向未來,而要著眼於眼前。

世上為什麼會有英雄難過美人關之言,人生短暫,匆匆數載,及時行樂,方才人生至理,何必要壓制天性。

什麼狗屁的紅粉骷髏都是屁話,我許仙當娶最美的妻,喝最烈的酒,萬丈紅塵遮不住我眼,我求的自當是永遠!

許仙想通了這一點,心中頓時升起一股豪氣。

他眼中藏匿的那兩道火焰又忽然閃爍,隨即又隱匿而去。

湖心島山的楊柳在狂野的風中擺動不已。

白素貞的美,令許仙陶醉不已。

白素貞卻是在剛才那麼一瞬間感覺到了從許仙身上散發出來的一種異樣的氣息,那種氣息讓她有一絲絲的心悸。

這讓她驚詫不已,許仙是人,怎麼可能發出那種氣息,難道是她感覺錯了?

不對,不對,以她今時今日的境界又怎麼會感知錯呢?

白素貞不禁想到小青說的那句話,“這位許仙許公子不是一般的讀書人呢。”

白素貞眼中又泛起一絲堅定之色,不論他如今是什麼人,千年前的救命之恩,豈能不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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