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南企仲用發抖的雙手指著李自成,怒喝道:“滾,滾出尚書府,滾得越遠越好!”

何小米怒髮衝冠,拿出腰刀喝道:“你這老不死的……”

李自成擺擺手,讓何小米稍安勿躁,瞥了南企仲一眼,道:“尚書府是大明的尚書府,不是天命軍的尚書府,如果老爺子一定要以粗魯的方式解決問題,在下不在乎血光之氣,死在在下手上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嗜殺成性,真是流寇!”南企仲微微哆嗦著,道:“老夫活了九十多歲,這把老骨頭還怕了天命軍不成?”

“或許老爺子不怕死,”李自成眉眼含笑,滿臉儒雅之色,“可是你的家人呢?老爺子可曾聽說過,流寇殺人,從來都是斬草除根?”

“別拿這個威脅老夫,南家的子孫,沒有軟骨頭……”

何小米怒了,拔出刀正要上前,屏風後面忽地鑽出兩人,年長的超過七旬,年輕的也有五六十了,兩人都是灰色長衫,讀書人的模樣。

長者攙扶起南企仲,責怪道:“爹,你坐了這麼久,早該休息了!”年輕的也是撫著南企仲的手臂,小聲道:“大伯,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大伯?

李自成心中一動,向那年輕的招招手,讓他靠近過來,“你是誰?”

“在下南居益!”南居益向李自成拱了拱手,冷聲道:“這位軍爺有何見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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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南居益?”李自成掃了一眼,道:“你不是應該在北面的尚書府嗎?在下正要找你!”

“我來此處,是看望大伯,”南居益沉聲道:“沒想到發生這樣的事……”

李自成揮揮手,讓老者將南企仲帶下去,“你大伯的事,我只是和他商量,讓他捐出部分錢糧,給百姓賑災……陝西變了天了,大明的尚書已經不頂用!”

南居益等到南企仲離開大廳之後,方才冷冷地道:“軍爺的要求,我們做不到,南家也沒有這麼多的錢財!”

“原來你已經知道了?那就不用多費口舌了,”李自成淡笑道:“商量,這件事上,在下只是好老爺子商量商量,是老爺子太過剛烈,不但不同意捐贈錢糧,還出口傷人!”

南居益在主位的黃木椅上落座,冷冷地道:“大都督要南家捐贈錢糧,恐怕不是為了賑災百姓吧?”

“你也可以理解為是捐助天命軍,天命軍用自己的錢糧賑災百姓,即使沒有南家的錢糧,我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百姓餓死,”李自成道:“在下讓南家捐助錢糧,也是想看看南家的心思……”

南居益沉聲道:“南家以前和大都督不熟!”

“現在在下已經來到陝西,我們不是熟悉了?”李自成淡淡輕笑,“其實,還有一層意思,就是幫助南家!”

南居益打量著李自成,心中在揣摩著什麼。

“原罪,也就是最初得到這些錢糧、土地時,所採取的不法手段和方式,”李自成淡淡地道:“南家捐出部分錢糧,在下知道南家對天命軍的態度,就會免去南家的原罪,這一頁就算永遠翻過去了!”

“大都督這番心思,大伯恐怕不會感激,”南居益道:“南家的錢糧,都是來自合法的手段,並沒有大都督所謂的‘原罪’!”

“有沒有‘原罪’並不重要,關鍵是別人怎麼看待南家的錢糧和土地,”李自成冷聲道:“按照天命都督府的律法,南家不可能沒有‘原罪’,比如大量的土地,難道沒有仗勢欺人、乘人之危、巧奪豪取?土地是百姓的命#根子,誰會心甘情願將留傳子孫的土地賣掉?”

南居益立時就明白了,天命軍佔據渭南,一切得按照天命軍的規矩來,天命軍的人一旦盯上了南家,無中生有、借刀殺人、順手牽羊等等,以流寇的性子,不讓南家家破人亡,恐怕不會干休,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直視著李自成,冷笑道:“大伯已經說過,南家沒有貪生怕死之輩!”

“我知道南家都是忠義之輩,”李自成悠悠地道:“可是活著總是美好的,一旦死了,也就什麼都沒有了,天命軍想要的銀錢,還不是順手取來?”

南居益冷冷地看著李自成,嘴唇翕動兩下,終於沒有開言。

“南家要堅持的是什麼,對朝廷的忠義嗎?”李自成淡笑道:“可是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半數的百姓隨時可能餓死,”頓了一頓,道:“自從崇禎繼位,渭南餓死了多少百姓,南尚書不知道嗎?這樣的朝廷,已經日薄西山,南家值得在這棵樹上吊死?”

“南家世受皇恩……”

“朝廷對南家的確不薄,”李自成擺擺手,阻止了南居益可能的長篇大論,腐儒文士,說起來可能沒完沒了,“大勢,天下間最重要的不是皇上,而是大勢,天命軍所到之處,百姓夾道歡迎,真正抵抗的不過是極少數的官員,便是官員,大部分都能看清大勢,早早開城納降!”

“……”

“南家熟讀聖賢之書,自然明白盛極而衰的道理,朝代更替是歷史的規律,誰也逃避不了,”李自成朗聲道:“世上沒有永久的朝代,卻有永久的家族,識時務者為俊傑,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家族,就看南尚書的睿智了!”

“這……”

李自成看出南居益有些鬆動,遂笑道:“天命軍可以選擇更為血腥的方式,也免了這些口舌,不過,天命軍的目標,不是殺戮,不是破壞,而是要建立一個嶄新的朝代,讓屬地上的百姓更加富裕,都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如果南家有人去過近在咫尺的隴右,便知道隴右邊陲之地,百姓卻是比京師、江南的百姓都要富足,”看了南居益一眼,繼續道:“百官遵紀守法,商人日進斗金,百姓也是隨著豐衣足食,在下不敢說,這就是多少士族追求的‘大同’,但在下自認,天命軍絕對不是朝廷口中的流寇,專門劫掠官宦、士紳、大戶……”

南居益的瞳孔快速變換著,他未必同意李自成的說法,卻也沒有出言反對,開始的對立情緒,也是緩解了不少。

“天命軍不希望採用流血的方式,但更不希望自己的土地上,還有人心向朝廷,”李自成沉聲道:“天命軍的土地上,沒有盜賊,沒有血腥,沒有餓殍遍地,不用擔心朝不保夕,不用擔心隨時而來的抄家滅族,人人都能享受著安寧、祥和、富足、平等的生活,但享受這些生活的人,也必須以自己的方式,為這樣的生活貢獻一份力量!”

南居益思索良久,向李自成拱了拱手,道:“大都督,南家捐助錢糧的事,需要和大伯商量……”

“此事不急,”李自成端起茶水杯,抿了一小口,道:“在下來找南尚書,是為了另外一件事情!”

“找我?”

李自成放下茶水杯,淡笑道:“南居益,字思受,萬曆年間進士,累升至山西按察使、左右布政使,天啟三年,擢為右副都御史,巡撫福建,平息海患後,擢升工部右侍郎,總督河道,因不肯曲身迎奉魏忠賢,被削職,崇禎元年,復起為戶部右侍郎,總督倉場,最後代張風翔為工部尚書……”

南居益雙目瞪得滾圓,顯得十分驚訝,“大都督,你……”

“天命軍中,並不缺乏尚書之才,在下感興趣的,倒是南尚書巡撫福建的事,”李自成笑道:“聽說當時的福建,不僅有海患,更有紅毛夷人從中作梗?”

南居益起初以為李自成看中了他的尚書身份,逼著他出來做官,李自成只對紅毛夷人感興趣,遂暗暗松了一口氣,“大都督聽說過這些紅毛夷人?”

李自成向南居益拱手,道:“希望南尚書不吝賜教!”

“大都督言重了,在下當知無不言,”南居益拱手還了禮,道:“紅毛夷者,海外雜種,紺眼,赤鬚髮,所謂和蘭國也……”

和蘭?應該是荷蘭的音譯吧?可能這個時代沒有專門的翻譯,李自成微微頷首,道:“據說這些紅毛夷人,已經進犯大明的福建沿海,還和大明進行了海戰?”

“紅毛夷人並不可懼,”南居益道:“他們進犯了澎湖諸島,被福建水師驅逐,遂去東番島(臺灣島)立足……”

李自成凝眉道:“南尚書認為,紅毛夷人並不可懼?”

“大都督,紅毛夷人船隻比大明的小,也少得多,連人數也不過區區數百人,要聚集上千人,那可是難上加難……”

這都是哪年的事了?不知道今日之荷蘭,海軍發展到什麼地步了!李自成微微搖頭,道:“南尚書是認為,荷蘭比之大明,還要落後不少?”

“大都督說的是,無論多船隻,還是人數……”

“紅毛夷人已經來到大明的海域,還侵佔大明的土地、財物,”李自成幽幽地道:“可大明的人,知道紅毛夷人的國家在哪兒嗎?大明的船隊,能夠到達荷蘭嗎?”

“這……”南居益沉思片刻,道:“大明也曾有鄭和的船隊,遠達西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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