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祥宮,太監宮女們行色匆匆,但沒有人敢發出一點聲音,別說說話,連走路都是半隻腳尖著地,不敢發出一絲聲響。

如今啟祥宮的主人,乃是皇貴妃田秀英。

田秀英是僅次於皇后的貴妃,舉止嫻雅、多才多藝、文武雙全,琴棋書畫無所不精,深受朱由檢寵幸,剛剛登基的時候,特地將永寧宮更名承乾宮,供田秀英居宿。

最受寵的妃子,總是不容於皇后,何況田秀英在宮中的地位,僅次於皇后周玉鳳。

周玉鳳總想找機會整倒田秀英,至少也要破壞她在朱由檢心中的美好印象。

但田秀英舉止端莊,與世無爭,周玉鳳雖然嫉恨,一直苦於沒有機會。

崇禎十三年(公元1640年)正月,新元第一天,周玉鳳終於等來了機會。

按照慣例,宮中嬪妃都要向皇后朝賀,田秀英依例來到周玉鳳所在的交泰殿準備向周玉鳳朝賀,周玉鳳知道田秀英在殿外,卻故意不宣她進殿。

當時極為寒冷,又適逢天降雨雪,周玉鳳也可傳令免禮,但周玉鳳卻故意讓田秀英於殿外久凍,而稍晚才來的袁妃卻先田秀英一步進殿,且和皇后相言甚歡。

過了許久,待袁妃離去後,周玉鳳才宣田秀英進殿,行朝賀禮時,周玉鳳看到田秀英,便沉著臉不發一語,完全沒有了剛才與袁貴妃有說有笑的氣氛,田秀英行完禮後只能默默退下。

事後,田秀英回到承乾宮中,向朱由檢哭訴,朱由檢一向不喜後宮內鬥,聞後怒不可遏,便趕到坤寧宮,與剛剛完成祭祀的周玉鳳理論,爭執中朱由檢失手將周玉鳳推倒,周玉鳳一氣之下,以絕食來抗議。

朱由檢見周玉鳳絕食,心中非常後悔,又送貂皮衣又親自問起居,實際上是向周玉鳳道歉,但周玉鳳不依不饒,索性連朱由檢都不搭理。

朱由檢一向顧惜與周玉鳳的結髮情分,田秀英又是寵妃,因此左右十分為難。

深明大義的田秀英,主動書面承認錯誤,向周玉鳳認錯,並請求遷居啟祥宮思過反省,希望周玉鳳息事寧人,讓朱由檢能夠專心國事。

朱由檢為了平息後宮之爭,也就順勢批准了田秀英的請求,周玉鳳方才喝了稀粥。

田秀英受了委屈,心中便有些鬱悶,加上她所生的皇六子朱慈燦、皇五子朱慈煥、皇七子悼懷王先後夭折,尤其是皇七子,連名字都未取,夭折的時候尚不足兩歲。

或許在交泰殿外受了風寒落下病根,或許是久鬱成疾,田秀英的身子一日日衰弱下去,朱由檢多次派了太醫前來啟祥宮問診,但田秀英的身子非但不見好轉,如今連起床下地都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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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祥宮內,籠罩著一片淒涼的氣氛,太監宮女們知道主子喜歡清靜,唯恐擾了主子休養,誰都不敢高聲喧譁。

國丈田弘遇獨自坐在廳堂內喝茶,雙手雖然捧著香茗,卻是一口也喝不下。

他心中明白,自己原本只是小小的遊擊將軍,在大明文臣武將雲集的京師,根本就不入流,因為女兒的緣故,朱由檢愛屋及烏,這才賞了他錦衣衛指揮僉事、左都督的爵位。

朱由檢還會來啟祥宮看看,但女兒的身子,眼看著不行了,連太醫都沒辦法,一旦貴妃娘娘有個三長兩短……

田弘遇的心中十分焦急!

田家的一切,都在貴妃娘娘身上,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但娘娘患病多日,一直不見好轉……田弘遇雙目失神,手中端著的茶水杯,似乎有千斤重,剛剛見過貴妃一眼,原先飽滿嫩滑的臉蛋,如今只剩下皮包骨……

不行,必須想想辦法!

田弘遇想要站起身活動一下筋骨,又恐擾了貴妃娘娘清幽,只得離開啟祥宮,從坤寧門出去,想要繞過東城,回到都督府。

行到隆福寺,他心中忽地一動,既然太醫都治不好娘娘的病,恐怕遭了不淨之物,只能向佛門求救了。

隆福寺太小,聽說普陀山的菩薩非常靈驗,有求必應!

田弘遇不動聲色,去隆福寺上了一柱香,然後快速回到都督府,向執事請了假。

左都督的爵位雖高,卻只是閒職,可以數日不用過來,如果無聊了,也可以來點卯應付,再說,他要為娘娘上香祈福,誰敢阻止?

田弘遇是個說幹就幹的人,他回到家後,立即收拾行囊,帶了兩名府丁護衛,親自去往浙江普陀山為貴妃娘娘祈福。

一路之上,田弘遇除了偶爾接受沿途府縣贈送銀兩,倒也沒有停留,行到蘇州,天色已晚,便停車留宿。

田弘遇留宿的地方,乃是金閶附近,蘇州城最為繁華之所,尚未掌燈時分,已經喧譁一片,鶯歌燕呢,吳儂軟語,好不熱鬧。

田弘遇一時睡不著,便問店家:“外面何事,如此熱鬧?”

店家見田弘遇穿著不凡,雖然年紀老些,但身上的渾身充滿著顯貴之氣,便笑道:“聽客官的口音,應該是京師人吧?客官有所不知,此處為金閶,乃是眾豔爭鬥之所,每至天黑,比白日還要熱鬧。”

“眾豔爭鬥?”田弘遇不解,“這是什麼所在?”

店家笑笑,面上現出嚮往之色,“如果是京師,叫做爭花魁!”

原來是娼妓雲集之地!田弘遇這才明白,南京、蘇州,娼妓以美豔聞名,與京師那是別有一番風味。

他急於趕路,一路上除了美食,都是苦行僧的生活,又是旅途孤寂,遂心中癢癢,笑問道:“金閶之豔,可有什麼規矩?”

“規矩?”店家笑道:“蘇州不同於京師,一般不論身份,只論銀錢!”

“銀錢?”田弘遇此番南下,得到沿途府縣的賙濟,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銀子。

“俗話說,鴇兒愛鈔,婊子愛俏,”店家大笑,以為田弘遇是富商,便道:“亦有那豔女喜歡上年輕有才之人,但她們身價很高,才子即便心儀,恐怕也是財力不足,真正的頭魁,還是等待富商!”

田弘遇一時心動,便辭了店家,回房收拾一番,扮做京師南下的富商,又懷揣數千銀票,也不帶護衛,獨自出了店門,只往熱鬧處閒逛。

不知不覺之間,已經走了不少路程,但他對金閶不熟悉,也不知道哪裡的婊子可人,這樣的事情,又不好當街打聽。

四顧之下,左手邊出現一所高大的庭院,庭院門前亮著兩盞燈籠,藉著燈燭的光芒,田弘遇看到,門楣上掛著“天香院”三個燙金大字,裡面隱隱約約有姑娘的笑聲。

與各種熱鬧的青樓不同,天香閣的門前,並沒有穿得花枝招展的姑娘迎接客人,只有一名年輕的小廝立在燈籠下,遇上客人走進,方才躬身將客人請進去。

田弘遇在京師的時候,各大衚衕裡可是常客,知道這個天香院,表面上不是最熱鬧,但卻是最有檔次的,院子裡的姑娘,恐怕也都是絕色佳人。

他在門口徘徊片刻,整理了衣裝,便朝天香院的正門走去,小廝雖是迎過來,面上卻沒有諂媚之色,只是習慣性地躬著腰,“這位客官,是要進天香院找樂子嗎?似乎面生得很……”

田弘遇凝眉道:“天香院是不是找樂子的地方?難道只有熟客才能進嗎?”

“那倒不是,”小廝見他衣著華貴,又是一口京腔,也不敢怠慢,忙道:“客官,裡面請!”

田弘遇袖出一錠十兩的銀子,昂首遞過去,“你們天香院的頭牌是誰?”

“客官要點頭牌?”小廝看了眼手中的銀錠,收回懷中,道:“客官來遲了,這個時候,頭牌已經有了客人!”

“你只管說頭牌是誰,”田弘遇心道,自己是皇親,難道還有人敢和自己來爭不成,不過,皇親的身份,也不該輕易顯露,“能不能見到頭牌,那是我的事!”

“本院的頭牌,叫陳圓圓,可惜今晚不在院內,”小廝自然不敢與客人爭執,將田弘遇迎入門內,躬著身道:“客官是要等圓圓姑娘回來,還是由小人另外安排姑娘陪著?”

田弘遇既然入了天香院,自然不願放棄頭牌,便皺著眉道:“圓圓姑娘什麼時間回來?”

“客官,這可說不準,那得看客人的心情了!”

田弘遇雖然驕橫,但總不能將陳圓圓從別人的床上拉起來,再說,客人將陳圓圓帶去哪兒,一時也說不清,便道:“先安排一個年輕俏麗的姑娘,銀子不會少你的,等圓圓姑娘回來了,你再通傳一聲!”

“小人知會得!”

小廝先安排田弘遇在側廳喝茶,自己告辭出去,不一會兒,帶著一陣香風進來,指著身後的姑娘道:“客官,這是我們院裡僅次於頭牌的顧壽姑娘,原本身子不利爽,不打算接客的,小人見客官非等閒之人,只得央求了姐姐……”

田弘遇看那顧壽,也就十六七歲模樣,但模樣倒是生得精緻,臉蛋、頸脖之處的皮膚又白,心中已經幾分喜了。

至於小廝說的,僅次於頭牌的紅人,他自然不會相信,不過,這個時候,能有這等模樣的姑娘,已經很不錯了!

田弘遇將目光收回,衝小廝點點頭,小廝忙道:“姐姐,快領客人回房休息吧!”

顧壽看了田弘遇一眼,低下頭道:“客官請隨奴家後面休息!”也不等田弘遇,自顧轉身,向門外走去。

田弘遇緊走兩步,趕上顧壽,隨著她拐過兩道長廊,方才來到一所幽僻的小廳前,顧壽稍稍福了一福,道:“客官,請!”

小廳內亮著燈,看起來簡簡單單,一張靠窗的梳妝檯,中間放著一張小型的八仙桌,幾把木椅,兩牆交角處,有一個木製的櫥架,櫥架上擺著一些常用的物事,都是擦得乾乾淨淨。

小廳左右兩側,各有一扇耳門,耳門都是虛掩著,不知道哪一間才是顧壽的臥房。

田弘遇有些奇怪,明明是“一點朱唇萬人嘗”的婊子,顧壽為何十分冷淡?根本沒有常見的諂媚,“姑娘如此冷淡,是擔心在下付不起銀子?”

顧壽給田弘遇泡了杯熱茶,放到中間的八仙桌上,輕蹙眉心道:“剛才小廝不是說了嗎,奴家身子有些不爽,如果怠慢了客人,不是奴家本心,客官勿怪!”

說的什麼鬼話,身子不爽還會出來接客?依著田弘遇的性子,早就掀翻了八仙桌,不過,這次出來,是為貴妃祈福,能少一事便少一事,過了今晚,大家便是陌路人,他將所有的怒火,都發#洩在顧壽的身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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