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第五營的步兵,只是輕鬆地扣動了手指上的扳機,便射出了千餘可子彈,衝在最前方的蒙古騎兵,一個個從疾駛的馬背上滾翻下來。
傷兵慘叫,傷馬悲鳴,馬背上空蕩蕩的無主戰馬,也是搖著脖子,一副茫然的樣子。
不過,子彈飛行的速度太快了,也就打個噴嚏的時間,前面的士兵中彈落馬,後面的騎兵卻是立腳不住,眼睜睜地撞在前面的馬匹上,又形成新的傷害。
一千餘顆子彈,以三成命中率計算,蒙古人的傷亡就達到三百餘人,在賓士的馬背上,傷兵一旦落馬,就會被後面的戰馬踩踏為泥,基本上能算死亡了。
後面的騎兵撞在前面的戰馬上,又會產生部分傷兵……
塔什海在隊伍的中前部,知道最前面的士兵出現了傷亡,一時竟呆住了,難道漢人的火槍如此犀利?與當日的卡當城相比,射程似乎又增加了!
他呆坐馬背上,任由戰馬馱著他向前賓士,差點撞上一匹無主的戰馬,嚇了一跳,方才醒悟過來,趕緊勒住馬韁,稍稍放緩馬速,將馬首帶過一邊。
傷亡就在面前,塔什海不知道傷亡了多少士兵,但士兵的屍體,還有被馬匹踐踏出的肉泥,他是看得清清楚楚。
塔什海抬起頭,用怨毒的目光看著前面的天命軍,他忽地發現,他的騎兵,與前面的天命軍步兵不過數百步的距離,以騎兵的速度,也就一個呼吸的時間!
再也顧不得地面上傷亡的士兵和戰馬了,他拔出彎刀,用力向長天一揮,“勇士們,快,前方不過數百步,只要壓過去,步兵就是蒙古人騎兵的靶子……”
“砰,砰,砰……”
槍聲大作,天命軍第二排、第三排的槍手開始射擊了,在他們的眼中,對面的騎兵都是敵人,無論射中誰,結果都是一樣。
“噠,噠,噠……”
蒙古騎兵低下頭,一邊用力抽打戰馬,期望將馬速加到最大。
雙方都在爭取時間,天命軍透過射殺最前面的敵人,以延緩蒙古騎兵的進攻速度,而蒙古騎兵力求將馬速加到最大,縮短被天命軍當做靶子的時間。
在機械面前,戰馬也是落於下風。
一輪射擊,天命軍打出三千顆子彈,硬是將蒙古騎兵阻擋在四百步之外,蒙古騎兵的損失巨大,塔什海原本在隊伍的中前部,此時已經成了先鋒——他前面的騎兵都是落馬了!
塔什海一刀劈向前面的空氣,回身道:“快,加快馬速……”
“砰!”
一刻子彈,不偏不倚,恰好擊中塔什海的面門,拇指粗的血洞裡,汩汩流出殷紅的鮮血,他的身形一震,緊緊抓住馬韁,險險的沒有墜馬。
塔什海感到面門上有一些瘙癢,用手一摸滿是鮮血,不覺驚叫一聲:“我受傷了……”話未說完,已是一個倒栽蔥,從馬背上翻滾下來……
在女真人的注視下,蒙古騎兵的戰鬥力空前強大,雖然失去了塔什海,他們依然冒著明軍的槍林彈雨,低著腦袋向前衝!
“不知死活!”周賓狠狠地吐了一口吐沫,從內心來說,他倒是希望蒙古人勇往直前、前仆後繼!
如果蒙古人像有些明軍那樣,見到血腥掉頭就跑,這麼遠的距離,很難將他們全殲,騎兵的速度實在太快了。
“轟……隆……”
“砰,砰,砰……”
“噠、噠、噠……”
槍炮的聲音交相輝映,此起彼伏,和著馬蹄聲,匯聚成一曲三弦琴交響樂。
一直跟在隊伍末尾督戰的虎魯克寨桑,忽地發現,天色忽地明亮了不少,抬頭,頓時驚出一身冷汗:他已經來到隊伍的最前面,直接面對天命軍的步兵!
前面的騎兵呢?難道已經攻入天命軍的陣地?
但是,他很快就失望了,天命軍的陣地上,根本看不到騎兵的影子,連完整的漢人士兵都看不到,只有一顆顆烏黑的腦袋,還有那伸出壕溝的“鐵棍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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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士們呢?
虎魯克寨桑被一陣慘叫聲驚醒,低頭一看,方才看到滿地的勇士,有些尚未死絕,蚯蚓般在地上翻滾著、蠕動著。
他不忍低頭,側首向後一看,頓時毛骨悚然,猶如一張無形的大網,猛地從頭頂罩下來……
包括他的親衛在內,馬背上不過數十人!
虎魯克寨桑回過神,用詛咒的目光看著前面天命軍士兵的腦袋,奮力將手中的彎刀向前擲出,彎刀劃出一段弧線後,穩穩地插在前面的沙地上,只剩下半截刀柄。
“砰!”
一刻子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穿透了兩層皮甲,直透心窩。
虎魯克寨桑只感覺心口一涼,隨即一股溫熱的液體,從體內噴薄而出,沿著血洞,溢位兩層皮甲外,淅淅瀝瀝!
他低下腦袋,看了眼自己的胸口湧出的血跡,嘴唇蠕動著,不知道想要說些什麼。
“砰,砰,砰……”
又是數顆子彈,端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的虎魯克寨桑,已經成了天命軍的靶子,他的胸前被打成了篩子,一股股暖流,一點點消耗著他的生命體徵。
虎魯克寨桑最後看了眼前方,天命軍的陣地上,已經探出無數的腦袋,一個個披頭散髮,跳動著,張牙舞爪的樣子……
也許是明軍士兵不願再浪費子彈,他是個垂死的人,再沒有人用步槍向他瞄準。
“漢人的火器實在太……太犀利了……”
虎魯克寨桑帶著無限的哀怨,從馬背上一頭栽下,這是他生命中最後一次感悟,然而來得太遲了,沒有人與他分享,這只是他個人最後的絕唱。
如果早些明白這個道理,如果當初不是從大草灘永固城出逃……
然而,世界上沒有後悔藥,也沒如果,一切都已經發生了!
威風拂過,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隨風而去,些許枯草敗葉,草草掩閉著虎魯克寨桑猙獰而又不甘的臉孔,有幾顆塊頭特別大的流沙,跳上他的軀體……
附近的士兵已經死透,只有虎魯克寨桑的戰馬,茫然地甩著尾巴,又將鼻子湊近虎魯克寨桑的面孔,像是最後的告別。
槍聲已經完全停下來,戰場恢復片了刻的寧靜,慘白又絕望。
李自成與宋文立在第二道防線的壕溝內,各自拿著一架軍用望遠鏡。
“大都督,這就結束了?”宋文興奮得幾乎直不起腰,直接趴在前面的土牆上,“兩千蒙古騎兵,這才半泡尿的時間……”
他有些惋惜,如果第七營的士兵被放在第一道防線上,這些愚蠢的蒙古人,可就是自己的戰功了!
“這才是開始,女真騎兵尚未出擊,三色旗一個都未動!”李自成放下望遠鏡,丟給何小米,囑咐他繼續觀戰。
宋文“奧”了一聲,也與何小米一樣,緊緊盯著剛剛結束的戰場。
那邊的多爾袞,臉上從下巴綠到腦門,如果加上一頂綠帽,就成小綠人了,他端坐在馬背上,一動不動。
豪格早已身形不穩,連胯下的戰馬都是躁動不安,“十四叔,嶽託,這些蒙古人怎麼了?為何不上馬作戰?這些膽小鬼,難怪在大金國的騎兵面前不堪一擊……”
嶽託狠狠地瞪了豪格一眼,卻是不發一言,他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
並非蒙古人膽小畏死,正因為蒙古人勇猛善戰,才落得全軍覆沒的下場,連塔什海、虎魯克寨桑都戰死疆場……
他們可是為了大金國呀!
嶽託見多爾袞失魂落魄的樣子,小心道:“十四叔,蒙古人似乎……似乎沒有放箭!”
多爾袞點點頭,道:“這才是我最憂心的地方,兩千蒙古騎兵沒有放出一支箭矢,說明了什麼問題?”
嶽託道:“十四叔是說,塔什海他們根本沒有進入弓箭的射程?”
“什麼?沒有進入弓箭的射程?”豪格不願被二人孤立,忙湊了過來,“嶽託,漢人火器的射程,不是比不上我們大金國的弓箭嗎?難道蒙古人弓箭的射程,比我們大金國差了許多?”
多爾袞忍不住道:“豪格,你能不能用用腦子?”
嶽託也道:“豪格,蒙古人就是比不上大金國的勇士,也不會差到哪裡,兩千蒙古騎兵不發一箭,難道蒙古人當中就沒有力氣特別大的?”
豪格用手撓著腦袋,似乎明白了什麼,“嶽託,難道漢人火#槍的射程提高了?能超過我們大金國的弓箭?”
嶽託沒好氣地道:“知道就好。”
豪格先是皺著眉頭,隨即道:“十四叔,嶽託,我們現在怎麼辦辦?要撤退嗎?”
“撤退?”多爾袞也有了退兵的意思,如果這樣打下去,只要不能攻破天命軍的陣地,基本上就是捱打的份,可是,就此退兵,似乎在天命軍面前有些膽怯的意思,這讓他的臉面,還有大金國的臉面……
現在豪格提出退兵,那是最好不過了!
多爾袞已經準備順坡下驢子了,沒想到那邊嶽託忽地道:“十四叔,漢人出了陣地,他們這是要進攻嗎?”
“用步兵進攻騎兵?”多爾袞抬頭一看,頓時愣住了,漢人並沒有向他們進攻的意思,而是拔刀收割蒙古傷兵,同時聚攏無主戰馬。
他們似乎沒看到這邊的女真騎兵,一個個不緊不慢的樣子,完全就是在打掃自家的庭院。
“十四叔,嶽託……”豪格狠狠地甩著馬鞭,“漢狗這是在蔑視我們……”
多爾袞也是氣衝牛斗,自從隨父汗起兵以來,他還沒有受到這樣的侮辱,而且對手還是他一向最為輕視的漢軍,他沉著臉,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豪格、嶽託,列陣,準備進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