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對這些文縐縐的說話,根本聽不懂,或者說,根本不感興趣,如果朱之瑜是研究程朱理學之人,那就不必請他出山了。

既然來了,總要具體看看,他抱著死馬活馬的想法,道:“先生請道其詳!”

朱之瑜不知道李自成的心思,道:“學問之道,貴在實行,聖賢之學,俱在踐履!”

李自成心中一動,雖然對這種文言並不擅長,但大意還是能理解的,似乎與傳統的理學有許多不一樣的地方,“實行”、“踐履”,倒有脫離聖賢之說本身,從而投身社會實踐之中,這不就是毛太祖倡導的“從群眾中來,到群眾中去”嗎?

他的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道:“朱先生所說的‘實行’、‘踐履’,又是何意?”

朱之瑜見皇帝能虛心聽從自己的學說,心中有不勝惶恐之感,微微欠起身,道:“不瞞皇上,小人涉獵甚廣,博採眾家之長,然而,任何學問,都不是脫離社會本身而存在的,關鍵在於‘實行’、‘踐履’,也就是小人所感悟的‘學以致用’!”

李自成笑道:“不知先生所說的‘實行’,是要將學問用在何處,授徒嗎?”

“授徒倒在其次,”朱之瑜苦笑,知道皇上是誤會了,忙道:“小人為學,雖然涉獵很廣,但最終的目標,卻是忠君、愛國、為民,小人推崇的是蘇武、文天祥的偉大人格!”

李自成心中暗驚,忠君、愛國、為民,不就是天命軍一直推崇的主張嗎?至於蘇武、文天祥,都能稱得上是當時的民族英雄,難道這個朱之瑜,還是一個民族主義者?

這個朱之瑜,究竟是為了迎合自己,還是者本身就是他一貫的主張?

早知如此,就該讓漢清部的人,詳細查探朱之瑜的過去!

不過,朱之瑜已經拒絕了為官的建議,應該沒必要迎合自己,如果做學問的人,為了迎合權力、金錢,也就失去了成為專家、大師的機會,實在是“磚家”、“叫獸”而已!

李自成悄悄盯著朱之瑜的目光,道:“除了學問,在先生的心中,國家與百姓,誰重誰輕?”

“君王、國家、百姓,都是小人所踐行的,本身沒有輕重之分,”朱之瑜道:“世俗之人,以加官進祿為悅,賢人君子以得行其言為悅。蓋世俗之情,智周一身及其子孫,官高則身榮,祿厚則為子孫數世之利,其願如是止矣。大人、君子包天下以為量。在天下則憂天下,在一邦則憂一邦,惟恐民生之不遂,至於一身之榮瘁,祿食之厚薄,則漠不關心,故惟以得行其道為悅!”

李自成點點頭,讚道:“先生不好名利,心懷天下,熱衷於關心國家的前途和百姓的命運,朕心甚悅,”頓了一頓,又道:“然先生不願出仕,可是心懷大明?”

“小人不敢……”朱之瑜慌忙離座,匍匐於地。

“先生快快起身,不用緊張,”李自成擺擺手,讓朱之瑜落座,“朕與先生,談的是學理,先生之心,即便心懷故國,朕亦不以為意,至少大明有值得先生牽掛的東西,不過,朕知道,即便先生懷念故國,亦不過是心中所思,絕對不會做出有害於新朝與百姓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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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聖明!”

李自成笑道:“先生可知,天下沒有永久的王朝,只有永久的民族和永久的百姓!”

“朝代更替?”

“對,先生做學問,不會不涉及經史,”李自成笑道:“先生自問,漢唐如何?今日可見漢武、唐宗?”

“皇上是說……”

“朝代更替,是歷史的規律,誰也不能違背,沒有李自成,自然還有張獻忠、羅汝才,甚至是關外的滿清韃子奪取大明天下,”李自成道:“先生要忠君、愛國、為民,本身並沒有錯,但先生忠於的君、國,不一定是大明和崇禎,要看新朝能否讓百姓過得更好。”

“皇上……”

李自成笑道:“百姓為上,君為輕!”

朱之瑜忙拱手道:“皇上聖明,小人倒是太過拘泥了!”輕輕搖著頭,小聲哆嗦道:“小人自認為不拘一格,沒想到還是沒能走出聖賢之書……”

李自成心情大好,道:“先生可曾瞭解天命軍?”

朱之瑜搖搖頭,道:“最近一段時間,小人才知道華夏國……至於天命軍,小人實在不知……”

“華夏立國,不過兩年時間,而天命軍存在,已經十餘載,”李自成道:“從天命軍存在之日起,‘一切為了百姓’,就是天命軍最為重要的軍律,早已深入每一名士兵的骨髓,不知道與先生的‘為民’,本質上有沒有區別?”

“這個……”朱之瑜沉思良久,方道:“小人孤陋寡聞,倒是誤會天命軍與華夏國了,不過……”

“不過什麼?”

“聽說天命軍進入南京、杭州之後,並沒有將土地分給百姓,不知可屬實……”

“屬實,”李自成道:“除了包括南京、杭州在內的江南八府,其餘的州縣,包括京師,都會實行《土地律》,所以的土地無償分發給百姓,先生可知,這八府之中,朕為何沒有執行《土地律》?”

“難道不是屈從於江南士紳……”朱之瑜或許是有些擔心,話並未說完。

“哈哈哈……”李自成大笑,“別說江南這樣的屬地,便是青海、甘肅、四川之地,凡天命軍所至,不僅漢人,連異族都歸於華夏,加入漢民族的洪流,難道因為江南士紳的強大,朕就會允許他們為所欲為,禍害百姓?”

“皇上的意思是……”

“先生做學問,感悟了‘學以致用’,一心‘為民’,”李自成淡然笑道:“先生心懷百姓,在這個世界,比那些將百姓斥責為‘賤民’的,倒是前進了一大步,但先生可知,百姓最大的需求是什麼?”

“百姓的需求?”朱之瑜道:“百姓的需求,難道不是土地?”

“百姓的確需要土地,但土地不過是謀生的手段,”李自成抬起頭,目光中充滿著希翼,“百姓所求,首先是衣食住行,所以天命軍從成立之日起,就立下口號,讓所以的百姓‘有衣穿、有飯吃、有房住、有地耕’,朕還沒有老到糊塗的地步,豈能忘了百姓?”

有衣穿、有飯吃、有房住、有地耕?朱之瑜喃喃自語,難道李自成從起兵的那一日,就已經將百姓放在心頭?難怪天命軍得到百姓的擁護、支援……

“江南之地富裕,即便沒有土地,百姓也不會為衣食所愁,”李自成笑道:“先生可知,朕在江南,究竟是和打算?”

“小人愚鈍……”

“能理解朕在江南施行的政策,華夏全國,應該不會超過十人,”李自成道:“百姓所求,只要有銀子,都可以購買,所以,朕不僅解決江南百姓的衣食住行,而是讓江南百姓更加富裕,也就是說,江南的百姓,不僅能解決溫飽,還會有些餘財,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朱之瑜沉思良久,道:“皇上是施行富民政策?”雖然不太明白李自成的具體政策,但他隱隱感覺到,這個皇上,有很多不一樣,與傳說的大明皇上不一樣,難道這就是開國之君的氣度?

“的確是富民,百姓富裕了,不僅國家會安寧,他們才會感恩、報國,就像先生主張的那樣,”李自成嘆道:“讓百姓忠君愛國、報效國家,不僅是一種口號,更是一種行動。”

朱之瑜一向是做學問的,內心十分寧靜,但此時此刻,心中卻是十分驚駭,數千年來,關心百姓疾苦,不過是權貴們的權宜之計,多半是為了一時的利益,像李自成這樣,從起步開始,就將百姓放在心中的重要的位置,普天之下,又有幾人?

他雖然不太明白李自成具體的“富民政策”,卻對李自成本身,已經有了巨大的興趣。

李自成不管朱之瑜有多少心思,笑道:“先生可知,西寧、蘭州這些邊陲之地,土地稀缺,水源不足,但百姓的實際富裕程度,卻是超過江南?”

“超過江南?”朱之瑜奇道:“求皇上賜教!”

李自成用了很長時間,才讓朱之瑜初步明白:工商興國、富裕百姓!

朱之瑜只有聽的份,實在不明白,偶爾才會問上幾句,等李自成說得差不多了,方小心地道:“皇上,這種方法可行嗎?”

“方法一定可行,朕已經在西寧、蘭州施行了十餘年,現在已經初步看到成效,”李自成看著朱之瑜臉上的興奮之色,道:“不過,工商興國的過程,不會是一帆風順的,需要大批懂得科學知識的官員和研究人員!”

朱之瑜忙拱手道:“皇上,小人能做些什麼?”

“你?”李自成凝視著著朱之瑜,終於下定了決心,“先生並不懂得科學,但先生懂得道理,為民、治學……”

“皇上……”

李自成道:“朕打算在杭州組建高學,杭州大學,先生去杭州大學出任校長,既可以為華夏,為江南的百姓做些貢獻,又可以繼續自己的學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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