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琰又與宋王偃鬧騰了一會兒,便感到疲倦了,慢慢的睡了過去。

宋王偃隨之走到屋裡,與子楚對席而坐。

剛剛坐下,子楚便不由得起身,畢恭畢敬地俯首道:“父王,請恕兒臣不孝。”

“你還知道你不孝啊?不是寡人說你,子楚,你想留在會稽,體驗一下庶民的生活,你想當兵打仗,為國效力,這些寡人都可以答應你。但是鄒氏跟著你這些年來不容易,子琰又這麼大了,開始懂事了,你捨得讓他們跟著你吃苦嗎?”宋王偃滿臉不悅之情。

“父王教訓的是,孩兒受教了。”

“寡人今日來看望你,不是來說教的。子琰必須儘早認祖歸宗,和鄒氏一起回到朝歌去定居下來!”

“全憑父王做主。”子楚還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

宋王偃又道:“還有你。子楚,你是時候該回來,回到寡人的身邊了。”

“父王,孩兒還想在軍中服役,為國效力!”

“在寡人身邊不也是為國效力嗎?寡人的所有已經成年的兒子中,都已經根據其能力,分配了工作,或從軍,或從政,或經商,或做學問,唯獨你子楚,你雖然是從軍的,也戰功赫赫,但是將軍難免陣上亡!”

“你的脾性寡人還不清楚嗎?遇事衝動,立功心切,急躁是要不得的!衝鋒陷陣的事情交給猛將悍卒去做就好了,你不是猛將不是悍卒,你是寡人的孩子,你絕不能在戰陣上枉送了性命!”

“是,孩兒記住了。”

“光說不做有何用?”宋王偃哼了一聲道,“你還真的別不服氣。子楚,這些年你都怎麼過的,幹過什麼事情寡人都是一清二楚的!你母妃沒少在寡人面前唸叨,讓寡人把你調到寡人的身邊。此番出巡,你要帶著鄒氏和子琰跟著寡人回到朝歌去。”

“不。父王,請恕兒臣不可以這麼做。”

“此事由不得你!”宋王偃的態度很堅決。

“父王,此番回去,你必是讓兒臣從政的。但伐楚在即,兒臣想最後為國家,為父王一戰!”

宋王偃盯著子楚的眼睛看了一會兒,這才擺了擺手道:“隨你。”

宋王偃一行人在子楚家裡呆了很久,直到日落西山,這才告辭。

在宋王偃離開不久後,又有兩人找上門來,還是兩個子楚並不認識的人。其中是一個是四五十歲的老者,另一個似乎是他的弟子。

這個時代的民風還是頗為純樸的,不說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什麼的,但是看見有借宿的人,一般的熱情的人家一般都是會收留的。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那老者找到了子楚,似乎有事相談,遂帶著龐與子楚坐而論道。

“先生似乎知道我的身份。”

“在下冠子,見過公子。”冠子行了一禮。

“原來是冠子先生。”子楚一聽對方的名字,頓時站起身,恭敬有加地道,“子楚有幸,能得見先生之真容。先生之文章子楚都一一拜讀過,真是受益匪淺,恨不能早日與先生相識也!”

“公子過譽了。”

“先生不必太過謙遜,達者為師,若是先生不嫌棄的話,子楚願拜先生為師,也好早晚請教。”

子楚的這一席話說的十分的真誠。

“公子可知小老兒的來意?”

“不知。”

“吾奉王命,暗查民情,一年之內,已走訪宋國五郡七十二城,收穫甚多。早聽聞王上有一公子,被流放至會稽,本來是三年之刑期,卻是整整八年未曾迴歸朝歌!公子能有此心性,體察民情,紮根於民間,實屬難得,是故小老兒倍感興趣,今日叨擾了,還請公子勿怪。”

冠子是一個結巴,口齒不清,又有眼疾,還是一個耳聾的人,不過冠子勝在會唇語,看得懂別人在說什麼。

而他的弟子龐是得冠子真傳的人,被傳授了唇語,故而冠子只是動動嘴皮子,發言的事情就全交給龐了。正因如此,冠子與龐這對師徒真的是形影不離的。

子楚連忙道:“先生說的哪裡話?先生能大駕光臨,已經是令子楚的這寒舍蓬蓽生輝,又何來叨擾之說?”

“公子,汝果真是一個不凡之人。”

“先生何出此言?”

“世上之公子(指王的兒子),如子楚公子這般人又有幾個?他們大多生長於深宮之中,養於婦人之手,打小不諳世事,長大以後,闢府封地,然性格已經養成,這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凡國之公子驕縱也,如公子一般,當年因棋局之事起了爭執,而失手打死了人,不都一樣的嗎?”

又被冠子提起此事,就跟揭人傷疤一般,子楚只能是訕訕地笑著,沒敢反駁。

這個事情,畢竟是子楚幹得不地道。棋局上的事情,怎可暴怒之下,直接拿起棋盤打人?打就打吧,子楚的力氣著實太大,一不小心就將人打死了!

不過子楚也因此付出了代價,被宋王偃流放到會稽三年。

“小老兒為何說公子不凡,蓋因公子之經歷也。昔日的秦惠文王做太子時,因為觸犯了法令,而慘遭流放,這段經歷使他體會到了民間疾苦,故而秦惠文王(嬴駟)繼位後,重視發展國力,招攬人才,終成秦國東出,為霸主之勢!”

“商王武丁,年少之時,亦曾流落民間,體察民情,如公子一般紮根於黔首之間,知道民之需求也。秦惠文王與武丁,皆為雄主明君,他們能有這段寶貴的經歷,故成王霸之業,此足以說明,一個雄主的養成是多麼的不容易!”

武丁是歷史上的一位明君,武丁之道指賢明的政治。

相傳少年時期,武丁遵父命行役於外,與平民一同勞作,得以瞭解民眾疾苦和稼穡艱辛。繼位後,武丁勤於政事,任用工匠出身的傅說及甘盤、祖己等賢能之人輔政,勵精圖治,使商朝政治、經濟、軍事、文化得到空前發展,史稱“武丁中興”!

子楚頗為不解地道:“先生說的這些,與子楚有何關係?”

“確無關係。”冠子淡淡的笑道,“今王上諸子,教導有方,其中不乏擁有遠見卓識,德才兼備之人。只不過,小老兒竊以為,有一樣東西是公子身上特有的,而在其餘公子身上是未有的。”

“是什麼?”子楚頗為好奇地問道。

“心性。”

“心性?”

“是的。不過此心性非彼心性,咱們的王上十分的瞭解這一點,實質上,他本身都具備這一心性!”

“請先生賜教。”

“王上何以屢屢出巡,屢屢微服私訪?何以時常敦促諸公子和朝中的大臣,以及各地方的官吏們去民間耕作?因為王上很清楚這一點:水能載舟,亦能覆舟。君為舟,民為水,無水何以行舟?”

“子楚懂了。多謝先生教誨!”

冠子微微頷首道:“公子,若你為王上,你將如何掃滅列國,一統天下?”

“這……”子楚頓時瞪大眼睛道,“先生,子楚斷然沒有覬覦儲君之位的意思!”

“小老兒知道。公子但說無妨,我不是王上派來試探公子心思的人,這一點還請公子放心。”

聞言,子楚這才松了口氣道:“既如此,子楚便直言不諱了。若我為父王,當先滅齊燕,據齊燕之地,以為根據之後方,保證我宋國有著紮實而安全的後勤保障,而後兵進韓魏,圖謀三晉,亡周室而遷九鼎於朝歌!滅掉韓趙魏三國之後,舉兵南下滅楚,最後再滅秦,則天下歸一也。”

聽到這話,冠子未做出任何的評定,淡然一笑道:“那公子可知道,王上為何放著齊燕兩國不掃滅,反而執意破楚?前不久還出兵擊趙,險些為合縱之軍夾攻,四面樹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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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子楚卻是不知父王心中作何打算。”

“所以說,公子你沒有做到王上的這個位置上,眼光還不及王上那般的高瞻遠矚。先滅齊燕,以為根基,再亡周室,遷九鼎,接著掃滅三晉,南下滅楚,最後再西征滅秦,定鼎天下!公子的想法是極好的,但是現實卻並非如此。小老兒相信,王上心中也曾有過這般的想法,只不過王上顧慮甚多而已。”

“子楚受教了。”

冠子微微頷首,心中不無遺憾。其實在他的心目中,眼前的這個子楚,遠比現在的宋國的太子子恆還要適合做儲君,適合做宋國未來的王!

當然了,在天下大一統的時候,子恆做這個華夏九州之主更為合適。因為子恆有能力,又足夠賢明,手腕不夠強硬沒關係,畢竟帝王之術,首在制衡,子恆完全可以憑著自己的人格魅力和能力去君臨天下。

但是,一旦在宋王偃的有生之年,無法完成大一統的事業,繼位的若是子恆,那麼宋國將很難再更上一層樓,最後掃滅列國,一統天下。

子恆註定只能是一個守成之軍,守成有餘,開拓不足。

而面前的子楚便不一樣,子楚有能力有手段,作風強硬,行事頗有宋王偃之風,可為一代雄主!

奈何宋王偃心有所屬,若是不出什麼意外,子恆不突然猝死的話,相信將來宋王的位置一定是非子恆莫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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