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丘宮。

“子楚走了嗎?”宋王偃坐在上首,看見太子恆進來行禮,不由得這麼問了一句。

“已經走了。”

“都有誰去送行?”

子恆老老實實地回答道:“有兒臣,貞姬娘娘,還有匡梁、幹恬、黃權等跟子楚玩得比較好的同窗,據說在被禁足之後,還特地爬牆出來給子楚送行的。子啟、子契、子斐他們都去了。”

“那子楚和貞姬都說了什麼,可有對寡人怨悵?”

“沒有。”

聞言,宋王偃笑了笑,說道:“就算有你也不知道。人心難測啊!子恆,你認為寡人是真的想處死子楚嗎?”

子恆暗自思襯了一下,旋即說道:“父王不會真的想處死楚弟的。楚弟自幼與您感情甚篤,即便一時失手打死了人,犯下大錯,父王你於情於理都不應該處死他。”

宋王偃聽到這話,不由得幽幽地嘆了口氣道:“那你知道寡人今日為何在朝堂上表現得這麼鐵面無私,非要處死子楚以謝國法,以謝世人嗎?”

“兒臣愚鈍。”子恆低著頭道。

“呵,你不是愚鈍,你是不敢說出來。”

宋王偃擺了擺手道:“今天是什麼情形你都看到了。子恆,雖然沒有人逼著寡人非要處死子楚不可,但是寡人明面上絕不能徇私枉法!寡人之所以做出這麼咄咄逼人的樣子,亦是情非得已也。”

“父王你是有什麼顧忌嗎?”

“顧忌?哈哈,寡人顧忌的地方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宋王偃眯著眼睛道,“恆兒,你知道執掌一國之生殺大權是什麼滋味兒嗎?”

“這個……兒臣不知。”

沒繼位當然是不知道的!

宋王偃頷首道:“作為一國之君,作為一個王,你能享受到權勢所帶來的好處!生殺予奪,一言你便可決定別人的生與死。美女珍饈,金銀玉器,你可以享之不盡,用之不竭,所有人都會對你俯首稱臣,唯命是從!這便是權勢所帶來的好處!”

“但是俗話說得好。子恆,有得必有失!你能得到如此滔天的權柄,自然要去履行自己的職責!高處不勝寒。作為一國之君,不是能夠為所欲為的,你父王我啊,看似無限風光,看似威望極高,無人膽敢忤逆寡人的意志!”

“其實呢,這天底下沒有一個人可以做到真正的橫行無忌的。”

宋王偃嘆了口氣道:“這無限風光的背後,不知道隱藏著多少的殺機,多少的陰謀。寡人之為宋王,執掌一國之生殺予奪之權,但是寡人卻不能隨心所欲地去殺了誰,或者是要誰不死,誰就能不死。”

“當年的帝辛是何等厲害的人物?文治武功絲毫不遜色於任何的開國之君,連所謂的周武王、齊桓公、晉文公都不能企及。但是這樣的人物最後卻落得一個國破家亡的下場,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子恆垂手道:“回父王,帝辛被世人稱之為商紂王,他的罪行人盡皆知。不外乎窮兵黷武,不思祭祀,改祖宗之法,然後是酒池肉林,寵愛妲己,使奸佞橫行,使忠臣盡死,大概就是這樣的罪行。”

“但是你認為這種事情是一種罪過嗎?”

“這……”子恆不知道宋王偃為什麼會這麼問。

宋王偃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當年的周幽王亦是如此。子恆,須知防民之口甚於防川!寡人今日若是輕易地便將子楚從輕發落,只怕不僅紀文、紀然父子不服,就連我們宋國的臣民都不會心服口服的!”

“這還是其次的。更嚴重的還是子楚打死的紀馥,紀馥乃是紀氏一族的少主,他的背後站著的不僅是紀氏一族,還是整個宋國的舊貴族!幹氏、紀氏、魚氏、來氏等舊貴族雖然寡人給了他們許多的權力,但是看來還遠遠不夠啊。”

“父王深謀遠慮,兒臣不及也。”

宋王偃笑著道:“子恆,你知道寡人為什麼明知道這是被舊貴族們脅迫了,卻偏偏還是順從他們的意願嗎?”

“這……兒臣不知。”

“因為你。”

“我?”

“不錯。”宋王偃頷首道,“因為你是我們宋國的太子,是我們宋國未來的王!你需要這些舊貴族的幫助,他們都是老宋人,對你繼位為王心服口服。寡人也需要子恆你建立起自己的威望,而這一次,正是一個好機會。”

“父王,那麼兒臣應該怎麼做?”

“這個寡人教不了你。”宋王偃說道,“每個人的為君之道都是截然不同的。子恆,你知道作為一個帝王,最重要的是什麼?”

“賢明?”

“光有賢明是不夠的,遠遠不夠。”宋王偃搖搖頭道,“帝王心術,旨在制衡。制衡二字可很不容易做到,帝辛、夫差、齊桓公,他們曾經都是英明神武的君主,可是後來的下場為何這般悽慘?因為他們的制衡之術做得不夠好,甚至可以用很糟糕三個字來形容。”

“寡人現在就覺著,有一張大網,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在籠罩著寡人,壓得寡人快喘不過氣來了。”

聽到宋王偃這麼說,子恆不由得悚然一驚地道:“父王,難道是有人要對你不利?”

“寡人不清楚。現在敵人全在暗處,而我們在明處,實在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所以寡人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這一回子楚被流放就是一個教訓,寡人若是處置得不夠妥當,不僅會使得君臣之間離心離德,這國法還將成為一紙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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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王偃又瞥了子恆一眼,說道:“恆兒,你知道嗎?你的身上欠缺一種東西,你沒有,但是你的楚弟有。”

子恆聞言,不由得愣了一下,問道:“是什麼?”

“氣質。屬於帝王的霸道之氣!這一點不僅是能從你平日裡的言行舉止裡看得出來,你的這個人……怎麼說呢,反正是眼光比較獨到的人都能看得出來。你所欠缺的這種氣質是可以後天養成的。子恆,這下子你知道為什麼匡章家和幹驁家,這些重臣的那些小子會追隨在子楚的身邊了吧?”

“霸道之氣,即屬於一種獨特的人格魅力。子楚身上的那一股氣質是與生俱來的,但是你沒有,不過沒關係,這個東西是可以後天養成的。”

子恆聽到這話,頓時恍然大悟。

難怪幹恬、匡梁、黃權等人會經常跟著子楚廝混呢,除了子楚的公子身份,更多的應該還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那一股霸道之氣。

“子楚的性子太過暴躁,還欠缺磨礪。這一回讓他吃點苦頭也好。”

宋王偃說道:“恆兒,你跟寡人來。”

隨即宋王偃拔腳往旁邊的門簾那邊走去,子恆亦是低著頭,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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