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
山呼海嘯。
眼前，
仇恨漫天。
周不周抿了抿唇，將湛盧劍別在腰間，轉身離去。
只是離去的剎那，他心底有了那麼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迷茫。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的對錯……
或許是大學學的是哲學的原因。
他忍不住去思考一些複雜的東西。
他在質問自己，自己的行為跟當日國際爭奪賽的斗篷人戴納有什麼區別嗎？
或許，唯一的區別就是。
那斗篷人是被混血兒尊者逼的，而周不周是自願的。
犧牲……
總要犧牲一些人！
但為何犧牲的不是自己呢？
還有，
他所做的，真的是對的嗎？
為了一百億，來此殺戮。
從他的立場來看是對的，可從影衛軍的立場呢？
那就是不公！
他因為想要達成自己的想法，所以選擇來此地殺戮。
那麼，
當日零劫為了達成他的想法，藉著規則漏洞對他百般出手的事情，站在零劫的立場，或許也是對的。
可站在他的立場，就是錯的！
就是天大的不公！
什麼是正義？
什麼是不公？
什麼是對？
什麼是錯？
周不周走著走著，突然抬起雙手，朝著自己的雙手看去。
他突然的覺得，自己的雙手骯髒到了極限。
骯髒到了無論如何也洗不乾淨的程度。
但他卻又隱隱約約的覺得不對勁兒。
他不應該是這麼優柔寡斷的人的！
他向來狠辣，向來是人對我好，百倍報之，人對我惡，千倍報之。
怎麼可能會突然就這麼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了呢？
這份情緒……
似乎不是他自己該有的，反而像是被強加在他身上的！
周不周豁然一驚。
極力在那種要淹沒自己的自責情緒和優柔寡斷婦人之仁中保持自己的本心。
聖母了嗎？
周不周嗤笑。
怎麼會突然就這麼聖母了呢？
他真真切切的感覺這根本不符合自己的心境，不符合自己的意志！
自從選了這條路開始，他就知道自己要面臨什麼，要做什麼，要成為什麼！
他早就有了覺悟！
有著那樣覺悟的他，是不應該在殺了區區幾個人之後就開始內心煎熬的。
尤其是殺了幾個他認為該殺的人，尤其是不殺這些人無法達成他的目的！
不應該的！
但心底的那份愧疚和自責，以及對自我的懷疑卻是越發濃重了起來。
周不周右手按劍，陡然看向天空，怒吼：
“世間本就是苦海，我周不周絕不回頭是岸，我要直入彼岸！”
他彷彿在麻醉自己一般的針對那無根而起的自我懷疑，再度信誓旦旦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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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髒了雙手。”
“反正我孑然一身，生則為了這天下，為了這蒼生。”
“若是死了，那便一切休提！”
“我心如劍，絕不曲折！”
吼完的一瞬間，周不周感覺自己心底那聖母的屬性果然消退乾淨了。
看來，那情緒的確有問題。
卻在這個時候，
他隱隱約約聽到一聲彷彿風中低語般的嘆息之聲。
“哎”
緊接著，
本來再無人煙的香林山，突兀的多出了一個蒼老的聲音。
“你怎麼確定你就是對的呢？”
周不周豁然驚醒。
右手按劍，轉身滿臉警惕的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那是一個農民打扮的老頭兒。
但奇怪的是，這老頭兒身上並沒有農民的那種小心機的氣質，反而有著一種彷彿看淡紅塵、飄渺獨立人間的氣質。
尤其是那一雙眼睛，深邃明亮至極。
彷彿是種地得道了一般的存在。
周不周滿臉警惕：“閣下是何人？”
老頭兒輕笑：“不必緊張，老頭兒我不過南山一樵夫罷了。”
周不周微微一頓：“南山？”
這裡是南山嗎？
老頭兒也是微微一頓，而後毫不在意的笑道：“鄙人本來是南山樵夫，但來了這香林山賞著滿山香林，有何不妥嗎？”
周不周滿臉狐疑。
但他確實沒法從這農民老頭兒的身上感知到任何真氣的存在。
沒有真氣存在就是凡夫俗子。
可眼前這人也確實不像個凡夫俗子。
周不周迅速在心底默問道：
這人不是修煉者？
右眼前面的黑煙絲毫不動彈。
一點動靜都沒有。
更沒有形成任何數字！
周不周心底微微一沉：這人是修煉者嗎？
黑煙還是沒有反應。
莫非，是黑煙壞了？
0%。
周不周心驚至極。
那這人不是修煉者？
黑煙又沒了反應。
周不周大驚失色，陡然拔劍。
那老頭兒微微一頓，卻絲毫也不畏懼：“不用太過緊張，我只是想問你，你怎麼能確定你的想法就是對的呢？”
周不周沉默。
怎麼確定自己的想法是對的？
還真沒法用邏輯去確定。
畢竟對錯本來就是建立在人類本身的那一套道德標準之上的。
真要論對錯的話……
推翻了道德標準之後，還有對錯嗎？
老頭兒輕笑：“那老頭兒子我再問你，你怎麼確定你的做法一定是對的呢？”
周不周抬頭：“我認為對的，那就是對的！”
老頭兒輕笑：“真的嗎？”
“那老頭兒問你，你若走在路邊，看到了一個乞討者，便給了他一兩……一百塊錢，這是對的嗎？”
周不周沉默：“看具體情況。”
老頭兒看向周不周，一臉洗耳恭聽的模樣。
周不周左右看了看，開始回答：
“若他是真乞丐，這做法自然是對的，若他不是真乞丐，這便是錯的！”
老頭兒搖了搖頭。
“如果他是真乞丐，你此時給了他錢，是對的，可未來呢？”
“他會漸漸習慣這種不勞而獲，而後不思進取，終身行乞……這卻是錯了。”
“如果你給了假乞丐錢，此時雖是錯的。”
“但若是長此以往，他雖然不對，但他或許能給他的子嗣一個更好的環境，他的子嗣有了更好的環境，自然能接觸了正確的東西，他的子嗣對社會便有了回饋，這便是對的……”
“一切的對錯，都不在當前！”
“所以，你真的能確定你做的是對的嗎？”
“你又真的能確定，你做的是錯的嗎？”
“做的都不能確定，你又如何確定你想的東西的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