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和地面摩擦發出的踢踏聲漸漸走遠。江夏從轉角處走出來, 看到一名長頭髮的年輕男人握緊拳頭, 氣得牙根緊咬。

江夏從他身邊走過, 感覺他整個人都是灰色的。

突然,他身上迸發出一種孤注一擲的氣息。他絲毫沒有注意到江夏的存在, 而是率先在江夏前面走進比賽的大廳。

回到王思琴身邊坐下, 江夏下意識地在看向那個長髮男人所在的位置。

他就在大廳的門口站著, 顯然不知道透過什麼方式混進來的。他身邊同樣站著一些人, 不過都是酒店或者主辦方的工作人員。

“夏夏, 你在看什麼?”王思琴順著江夏的視線看過去,沒什麼特別的呀。

“沒, 我只是有些好奇這個場地能夠容納多少人。看起來什麼型別的嘉賓都有。”

胡萬華笑著低語, “能夠進入這個比賽大廳的有五種人:服裝設計學院的老師、政府支援這項比賽的官員、國營服裝廠的領導、媒體記者,再有就是像我和你姐這種私營業主。前三者居多,我們只是來湊人數的。”

不多時, 前十名參賽者的作品依次在大家面前展示。每人設計三套衣服,展示的時候不公佈這是誰的作品,只有一個比賽前隨機抽取的號牌。

除了主辦方和參賽者, 場下的觀眾和評委是不知道選手的號牌的。

“這套職業裝設計得很不錯!”王思琴對女裝尤其關注, 因為他們服裝廠的主打就是女裝。

江夏笑而不語, 就她的眼光看來,這些衣服有一種復古美,卻沒有一件能夠打動她。

坐在王思琴身邊的胡萬華看了一眼江夏,然後嘴角微微上揚。他雖然沒有見過江夏的作品,但是莫名就是覺得她是個設計的大拿。

不然, 盛夏服裝廠哪能三個月就發展到開分廠的程度。

日產量六千件,還供不應求,這是他和妻子創業到現在,從來沒有過的經歷。

終於,舞臺上的模特展示了一套青花瓷圖案的改良旗袍,引起了江夏的關注。不僅僅是江夏,就連前排的評委都開始交頭接耳,顯然對這幅作品非常滿意。

“咦,這個風格不就是鄧秋雷上一個作品的延續嗎?沒想到他對中國傳統服飾這麼熱愛,接連兩個作品都是民族風格。”

既然連王思琴都看出了這是鄧秋雷的作品,別的觀眾和評委自然也不例外。

“老章,這個作品你怎麼看?”

“嗯,不錯。旗袍最能展現一個女人的柔美,這個作品的改良我看很好,這樣的衣服就算是穿出去,也不會覺得膚淺暴露,看得出來,設計者花了不少的心思。”

“王教授,聽說鄧秋雷是你的學生?”沒人明確指出這是鄧秋雷的作品,但是這樣的問話大家已經心照不宣。

“沒錯,鄧秋雷的確是我的學生。他在我們班級裡,一直都是佼佼者。就我看來,他以後在設計上,會做出不小的成績。”

被人叫做王教授的人藏不住眼底的驕傲,他有預感,這次比賽的第一名一定是鄧秋雷。

全場一共三十件作品,由評委依次給這些作品打分。滿分是一百分,選手三個作品的累計得分作為評選前三名的重要依據。如果出現並列名次,則請現場的評委加試一題,作為分出勝負的憑證。

江夏一直有意無意地觀察長髮男子,當比賽結果宣佈那一刻,他渾身顫抖,顯然在極力剋制著自己。

“你們看,青花瓷的旗袍果然是鄧秋雷的作品,而且拿到了全場的最高分:九十九分!”

“鄧秋雷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名,得到了全場合計的最高分。下面,有請他的老師王教授給鄧秋雷同志頒獎。”

就在這時,長髮男子衝到了頒獎的舞臺上。

“你們都被他騙了,這個青花瓷旗袍,根本不是鄧秋雷的作品。這是他花錢,從我這裡買走的!”

看著嘶聲力竭吶喊的男子,比賽大廳全場譁然。

這是怎麼回事?

江夏看向鄧秋雷,只見他如同場下的人一般震驚之後,面露同情,“周海笙,我知道你一直想要一個展示自己的機會。老師還在呢,你別給他老人家添麻煩,行嗎?”

這個男人,真是不簡單!

江夏挑眉,他的表現無可挑剔,既沒有張口否認,也沒有氣急敗壞。而是藉助身邊的老師,來處理這個有可能會影響到這場比賽結果的長髮男人。

“周海笙,你先別激動,我們下去慢慢聊。有什麼困難,我和秋雷會幫助你解決的。”王教授壓制住自己的怒火,他好不容易教出這樣一個前途無量的學生,卻被眼前這團爛泥膈應。

工作人員已經通知了安保人員,現場觀眾看周海笙的眼神立刻變了。彷彿他是一隻跳樑小醜。

“王教授,鄧秋雷的畢業設計,您還記得嗎?那不是他畫的,而是我的作品。他複賽的中國風西裝,以及今天的青花瓷旗袍,都是我一筆一畫設計出來的,我有草……”

“夠了!你還嫌不夠丟人嗎?別人不知道你的實力,難道老師還不清楚?”鄧秋雷站出來打斷周海笙的話,他恨鐵不成鋼地看著對方,輕輕地拍著老師的後背替他順氣。

此時,安保人員已經上臺。

“放開我,我的話還沒說完,我有證據……”

“老師,您沒事吧?”鄧秋雷關心地看著捂住胸口的王教授,立刻把他背到了舞臺下面。

有了這邊王教授的異常狀況,現場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把視線投到周海笙的身上,除了江夏。

“哎,夏夏,你去哪裡?”李定坤見江夏起身離開,連忙跟了上去。

胡萬華和王思琴也有些不明所以,比賽差不多已經結束,的確沒什麼好看的了。只是沒想到,臨到結束還有這樣的變故發生。他們跟別的觀眾一樣,並不在意那些作品究竟是誰的。身為老闆,他們在意的是自己廠裡未來的規劃,產量能不能更上一個臺階,銷量是否穩定。

酒店門口,周海笙正要被安保人員一頓胖揍,江夏大聲喊停,“住手,他是我朋友,我馬上帶他離開這裡。如果你們打傷了他,我會到派出所報案的。”

跟來的李定坤和胡萬華夫妻心裡驚了一下,江夏什麼時候認識了這個長髮男人?

江夏從包裡掏出幾張紙巾,遞給周海笙,“擦一擦你的嘴角,上面有血跡。”

原來,在周海笙被拖出來的過程中,他因為反抗和掙扎,臉上還是挨了幾個拳頭,還好看起來並不嚴重。

站在臺階下的周海笙抬頭,他沒有接江夏手裡的紙巾,而是執著地開口問道:“你相信我說的話嗎?我沒有撒謊,那些作品真的是我親手畫出來的。”

“我相信!”

把周海笙帶到附近的餐廳,江夏什麼都沒問,而是點了一桌子好吃的。

“這頓飯我請客,大家敞開了吃。”

周海笙第一次來到這麼高檔的地方,他內心的憤怒和絕望已經被緊張和不自在所取代。他也不知道自己剛才怎麼了,居然答應跟這個好看得不像話的女人及她的朋友一起來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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飯菜很快上桌,沒有人提比賽的事情,甚至他們討論的話題跟衣服沒有任何關係。

“我覺得這個蝦餃特別好吃,在老家是吃不到的。阿坤哥,你嚐嚐。周海笙,你也試試。”

身為這頓飯請客的主人,江夏口裡說的都是美食經。她口味清淡,偏好廣東這邊的菜餚,因為它們大多採用保證食物原汁原味的烹飪方式。

周海笙食之無味,卻只能硬著頭皮往嘴裡塞東西。

不用說,出了今天這樣的事情,他想要在廣州發展,幾乎是不可能的。鄧秋雷不會放過他的,別人也不會信任他。

想起爺爺奶奶去世之前自己發過的誓言,周海笙的眼眶紅了。

突然,面前多了一碗綠豆湯,周海笙下意識地抬頭,對上江夏關心的眼神,“把綠豆湯喝了,清熱解毒,止渴消暑。”

周海笙一口氣將冰鎮綠豆湯喝完,他低聲說了一句謝謝,準備起身離開。

“等一等,要是你現在走了,我上哪裡去找你呀?”江夏叫住周海笙。

“你不用來找我,我很快就會離開這裡。”垂下眼眸,周海笙的聲音恢復了原本的清淡。

“坐下說話吧,我妹妹請你過來吃飯,肯定是因為覺得你人非常不錯。你別誤會,我的意思是,你不會想要就這麼放棄吧?”李定坤早在江夏帶周海笙過來吃飯的時候,已經明白了她的意圖。

所以,他把周海笙按回到座位上。

胡萬華和王思琴對視一眼,聽李定坤的意思,夏夏想要僱傭周海笙?

難道,他在領獎臺上說的話都是真的?

“我還沒做自我介紹呢,我叫江夏。長江的江,夏天的夏。你好,周海笙,很高興認識你。”

很多年以後,當週海笙回憶起第一次見江夏的畫面,他只會想到一句話:世有伯樂,然後有千里馬;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

一個小時後,即便周海笙答應五天後跟著江夏一起回她老家所在的省城,江夏還是有些擔心地看著他。

“你真的不需要我們幫你做點什麼?”

“嗯,四天後我會到你給我的地址找你,我這人向來說話算話。”

江夏點了點頭,她相信周海笙眼裡的執著,有這樣眼神的人,註定會走上成功的路。在這之前所有的障礙和逆境,不過是成功的墊腳石而已。

把包裡所有的現金掏了出來,江夏塞到周海笙手裡。

“你先拿著應急,算是我預支給你的工資。對了,工資兩百塊錢一個月可以嗎?你要是願意留在廠裡長期發展,我還可以給你分紅。”

胡萬華和王思琴萬萬沒想到,江夏居然會如此重視眼前的長髮男子。

即便他是那些作品的創作者,也用不著花這麼大的價錢把人招攬過來吧?

就周海笙這樣的現狀,廣州甚至沒有單位會僱傭他。就算是取得第一名的鄧秋雷,找到的工作薪資待遇或許還沒有江夏給的一半多。

周海笙握緊手裡的錢,“一共四百塊錢,算我預支你一年的工資。”

看著周海笙離開的背影,江夏微微一笑,這麼優秀的人才,居然被自己遇到了。以後,她是不是可以當甩手掌櫃了?想想都開心極了。

回頭挽住王思琴的胳膊,江夏語氣輕快,“姐,我們回家吧!”

胡家客廳裡,大家聽江夏說清楚來龍去脈,這才對周海笙又多了一份同情,“原來,那些作品真的是鄧秋雷從他手上買走的。或許,他當時著急用錢?不然,也不會把自己的心血拿出來賣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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