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燃是被渴醒的。

他睜眼時, 周邊一片黑暗,窗簾被拉死了,光線暗得什麼也看不見。他坐起身,手在床頭櫃上摸索片刻, 把鬧鐘轉了個角度。

05:59。

他頭疼得有些厲害, 偏偏昨晚的記憶不放過他,全部往腦裡鑽。

正好想起他狠咬秦滿嘴唇的那一幕, 他懊悔地捋了捋頭髮。

一定要戒酒了——這是紀燃今年第三次這麼告訴自己。

他偏過腦袋, 這才發現秦滿不在身邊,廁所裡也沒人。

他小心翼翼地下床,開啟燈, 把昨晚被他無情拋棄在地板上的手機撿起來,順手按了開機鍵。

螢幕亮起的那一剎那,無數簡訊提示聲接連響起, 響到紀燃嫌煩了, 趕緊按下了靜音。

誰的資訊都有,裡頭甚至還有紀老夫人的未接電話。

紀燃並不覺得意外, 他這奶奶雖然身在國外,但國內的訊息有時比他還靈通。

其中數嶽文文發的簡訊最多。

【小燃燃,程鵬說他讓他公司的律師團出面了, 你放心, 明天一定給你撤下來,你先別急啊。】

【網上那些人都是亂說的,博眼球蹭熱度, 你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我去你家找你,陪你打打電玩?】

【小燃燃你接電話啊!】

……

最後一條讓他好好休息的訊息是十分鐘前發來的,紀燃懶得打字,直接給嶽文文回了個電話。

嶽文文秒接:“小燃燃!你醒了?!我還以為你得宿醉到中午呢!”

“嗯,你那怎麼這麼吵。”紀燃走到浴室,衝了把臉,“……你怎麼知道我喝酒了。”

“我昨晚去你家了啊。看到床頭櫃的藥沒?覺得頭痛或反胃你就吃一點。”嶽文文道,“我被我爸抓來工地幹活,熱騰騰的,討厭死了。”

紀燃哦了一聲:“……昨晚秦滿給你開的門?”

“是呀。”

紀燃走到床頭,發現鬧鐘旁邊就是大盒小盒的藥,還有一杯水。

空調溫度太低,水已經涼透了,他咕嚕喝了一大口,嗓子總算緩了過來。

“程鵬怎麼說了?”

“哦這事……”嶽文文道,“放心,那些都已經撤了,不過不是鵬鵬撤的。他昨天剛聯絡對方,熱搜就沒了,那些博主也都刪博了。現在微博上根本搜不到你和阿姨的訊息,放心!”

紀燃皺眉:“不是程鵬?那是誰撤下的?”

“秦滿沒給你說嗎?”

嶽文文剛要說什麼,就聽見那邊傳來機器引擎的吵雜聲,“……我一會跟你說吧,這邊太吵了,我壓根聽不見……”

紀燃還沒來得及問,那邊就掛了電話。

秦滿?

他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上那破熱搜的時候,也是秦滿幫他撤下來的。

他雖然不懂這些娛樂圈的事,但也知道,這榜單是明碼標價的,想上得花錢,想下來也得花錢。第一次可以用侵犯肖像權的名義讓平臺撤下,可昨天的熱搜已經牽扯到了趙清彤,甚至還搬出了以前的新聞報導,不可能一兩句話就能解決掉。

他找出秦滿的電話,正想撥過去,又想起昨晚自己醉醺醺去折騰他嘴唇的事,臉不禁一熱,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臊的,默默收回了手。

還是先洗個澡吧。

他給浴缸放了水,溫水蔓延到肌膚的那一剎那,紀燃身心都放鬆下來。

他慢悠悠地翻起了微信裡上百條訊息。

其他倒無關緊要,沒想到紀惟也給他發了訊息。紀燃甚至都記不清他們是什麼時候加的好友了。

紀惟:你今天在公司說的話是什麼意思?趙清彤是怎麼和我們家扯上關係的?你說清楚!

哭一場真的是宣洩情緒的最佳辦法,經過一夜,紀燃已經平靜了很多。

他懶得再和這人吵架,正打算拉黑,誰想手機一震,又一條訊息出現在頁面上。

紀惟:還有,你說我沒能把你殺了又是什麼意思?

紀燃一邊腿掛在浴缸邊緣上,懶散地敲鍵盤。

紀爸爸:怎麼,敢做不敢認?

紀惟:我什麼都沒做,為什麼要承認?

紀惟:你如果是指高中那幫人,那是我叫來的。不過我可沒想要你的命。畢竟我不會為了你這種人,背上唆使殺人的罪名。

紀爸爸:之前來我家工作的那個保姆,你敢說和你沒關係?

他的懷疑並不是無理無據的,保姆消失之後他私底下做過調查,發現那中年婦女甚至連名字都是假的,唯一有用且確切的訊息,便是她曾經在紀家做過幾天的臨時工。

紀惟:那個給你下毒的?紀燃我告訴你,別什麼鍋都往我頭上扣!明明是你自己平時態度不好招惹了她,才會引來這樣的報應!

下毒的事已經過去許久,警察都沒找到那人的下落,紀燃其實早對破案不抱什麼希望。

現在舊事重提,難免膩味和厭煩。

他這次一點沒猶豫,按進紀惟的微信資料,乾脆利落地點了拉黑。

外面天一點點亮了,紀燃看著窗戶外的天,稍稍放空。

他醒來時第一念頭就是先把微博上的事給解決掉。沒想到已經有人幫他善了後,現在他只覺得渾身輕鬆,宿醉的後遺症慢慢上來,只想再睡一個回籠覺。

於是他就真的睡著了,甚至還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在海里抓魚,潛進水裡片刻,撈上個巨大的貝殼,撬開一看,裡頭放著一張紙條。

他甚至看清了上面的字眼——“秦滿醜八怪”。

紀燃此時已經恍惚意識到自己在做夢了,還沒來得及作反應,就見貝殼突然往前一湊,緊跟著用力合上,夾住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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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燃驚醒,一睜眼就看到一張俊臉放大在自己面前。

秦滿彎著腰,一邊手還撐在浴缸邊緣,正在輕輕啃咬他嘴唇。

紀燃竟一時間不知作何反應,幾秒後,他一邊手往下,亡羊補牢地遮住部位,另邊手把人推開。

“你在幹什麼?!”他震驚地問。

秦滿站直身,特別無辜:“人工呼吸。”

“你剛剛都沉到水底了,我才把你撈起來。”

紀燃狐疑地看著他,人工呼吸還要啃嘴唇的嗎?

他看了眼秦滿的衣袖,上面還真的沾了水:“……你去哪了?”

“晨跑。”秦滿站直身,把肩上的毛巾拿下來擦了擦手,目光慢悠悠地向下遊移,“想洗個澡,沒想到你會在。”

紀燃買的是保溫浴缸,他還開了按摩水柱,動靜不小,在浴室外的人都能隱約聽見。

他回過神,立刻收起自己大喇喇掛著的腿,並著曲了起來:“出去!”

秦滿莞爾:“行……”

他轉身就要出去,紀燃聽見塑料袋摩擦發出的聲音,這才發現秦滿手上還拿著個小袋子。他剛想問,就見秦滿突然停下腳步回身,抬手貼在了他額頭上。

紀燃一頓:“做什麼?”

“看看你發燒沒。”秦滿挑眉,“你一喝醉就容易生病,是體質問題?”

紀燃啞然。

是個屁的體質問題,他混跡夜店多年,要真的喝個酒就生病,那他早進土安息了。

他那次病明明是因為……

紀燃打住那些念頭,問:“袋子裡是什麼?”

“藥。”秦滿道。

“什麼藥?”

秦滿想了想,委婉道:“……消炎藥。”

“?”

“上次給你清理的時候,看見那裡有些腫。”

紀燃愣了幾秒鐘,反應過來後,臉頰爆紅!

他抓起肥皂朝秦滿身上丟過去:“滾!留著給你自己用!”

——

紀燃這下是真不困了。

洗完澡。他邊擦著頭髮,邊問沙發對面的人:“你怎麼把熱搜撤掉的?”

秦滿道:“我有朋友在裡面工作。”

“你朋友是慈善家?免費幫你辦事?”紀燃嗤笑著問,“你不是商人嗎,怎麼還做起虧本生意來了?說吧,多少錢,我把兩次的一塊結了給你。”

“行吧,是花了點錢。”秦滿頓了頓,哂道,“但不多。就當我討好你的,你要是滿意了……”

紀燃:“就給你打個五星好評?”

“我又不接其他的客人,要好評有什麼用?”秦滿撐著下巴,笑道,“你要是滿意,就考慮一下續費吧?”

紀燃一愣。

他們這合同生效期都還沒到半年,怎麼就談上續費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手機先響了起來。

他看了眼來電人,臉色迅速垮掉。半晌才接起來,不冷不淡地喊了聲:“爸。”

秦滿稍稍抬眼。

紀國正顯然沒打算跟他這位許久未見的兒子寒暄幾句,開門見山地問:“社交軟體上的事是你折騰的嗎?”

紀燃:“不是。”

紀國正默了默:“不是就行。”

聽起像是相信,實則是不願意花時間爭論這些小事情。他早就找人安排下去了,不論微博上那群人怎麼鬧,最後都不會牽扯到他身上。

“今天怎麼沒來上班?”

紀燃意味不明地笑了聲:“有點事。”

“以後有事記得請假,不要把你生活上那些做派放到公司來。”紀國正道,“我知道你對你現在手上的專案不滿意,但誰不是從底層一步步做起來的,就連你哥,當時進來的時候職位也比你高不了多少。”

紀燃心不在蔫地聽著。

紀國正說了一大通安撫的話後,話題稍稍一轉:“秦滿在公司做得怎麼樣?”

紀燃下意識看了眼對面的人。感覺到他的視線,秦滿勾起嘴角,居然朝他眨了下眼。

紀燃倉皇挪開視線:“……還行。”

“秦滿個人工作能力很強,你多跟他學學。”紀國正語氣自然,道出這通電話的目的,“這週六,你把時間空下來,回家一趟。順便把秦滿也叫來。”

紀燃:“回去做什麼?”

紀國正頓了頓:“我過生日。”

紀燃一怔,繼而失笑。

這是他第一次被受邀參加紀國正的生日宴。

“我就不去了,您慢慢過,提前跟您說聲生日快樂。”紀燃道。

“別胡鬧。”紀國正不容置喙地說,“邀請函我會讓人送到你家裡,必須準時到,不準什麼差錯。”

作者有話要說:  球一波營養液 qwq還差兩千營養液就能加更啦。

感謝大家的營養液和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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