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有初讓店裡的員工先休息一會,然後把等在門口的年輕男人帶進了樓上的休息室——雖然現在看起來就是只普通的大胖橘,但他可還記得招財剛出場的時候五條尾巴頭頂生角的模樣。

那可不適合隨便讓人看到。

“我叫做孔陽,太陽的陽。”男人自我介紹道,跟徐有初握了握手算是認識之後就把話題轉向了拎在手裡的貓包。

“這是我家寶寶。額,我的意思是,我是他的父親。”擔心作為純種人類的徐有初搞不清楚他跟貓包裡的小家夥的關係,孔陽特意多解釋了一句,小心翼翼開啟貓包的樣子的確頗有幾分傻爸爸的架勢,從貓包裡托出一隻小小的毛球。

那只小小的毛球差不多正好是他雙手合攏能托住的大小,狸花紋均勻分布在脊背額頭等位置,戴著白手套穿著白襪子,尾巴尖尖也是一撮顏色格外鮮亮的白,微微卷著不安分地甩來甩去,表達出自己不太愉快的心情。

一隻小狸花。

唯一跟狸花的區別大抵也就是它頸上生著長長的鬃毛,厚厚絨絨一層微微支稜起來,有點像是徐有初以前在動物世界看到的王獵豹的那種鬃毛。

睡眼惺忪的小家夥張大了嘴打了個醜醜的呵欠,而後就踢蹬著孔陽的手臂要下到桌子上去。

“寶寶小心點。”孔陽手上護著小狸花攬在懷裡,被小狸花一口咬在手指上賞了番後腿連環踹。

“咪——”小狸花不滿地叫著用孔陽的手指磨牙,而被咬的物件卻是滿臉笑容還頗有點小驕傲地向徐有初炫耀道:“我家寶寶特別活潑,可有勁了。”

“它可真可愛。”徐有初小心地伸手揉了揉小狸花的腦袋,“叫什麼名字,就叫寶寶嗎?”

抱著孔陽手指用力啃的小狸花只是抬起前爪抵在他的手腕上,被徐有初順勢握住看了看爪墊。

“大名叫孔珏,小命叫做進寶。”孔陽顛了顛還在跟他的手指作鬥爭的小狸花,跟它蹭了蹭臉頰,“寶寶最可愛了。”

進寶的淺粉色梅花墊肉鼓鼓,有著幼貓所特有的那種光滑水潤感,徐有初忍不住輕輕揉了兩下,“你好呀。”他對小狸花招呼道,就像幼兒園老師面對第一天來上學害羞躲在爸爸身後的小朋友那樣耐心又溫柔的樣子,“能讓我抱一抱你嗎?”

小狸花眨巴著眼睛看看孔陽又看看他,它的眼睛生得極好看,是通透明亮的翡翠色,圓圓的杏核眼天真又嬌憨,偏偏眼尾上挑起一個小小的弧度,顯出些貓兒凌厲狡黠的脾性。

只是這麼看著它,徐有初都覺得面上止不住地想要露出笑容來。

他覺得這樣的特質興許也是有父子遺傳的,不光小小的進寶有著這樣讓人看到就覺得開心起來的魅力,作為父親的孔陽同樣彷彿天生自帶精神系光環,明明也不是十分出眾的長相但就是讓人覺得再舒服不過了,笑起來的時候極富感染力,不管腦子裡盤旋著多少讓人腦殼疼的事情,他笑起來的一剎那就好像全部都消隱無蹤,只留下不知從何而來的愉悅放鬆,好像大冬天喝下一杯熱可可的溫暖舒適。

“咪呀——”進寶細聲細氣地叫了一聲,原本摁在孔陽手臂上的小爪子向著徐有初的方向伸了伸,藏在爪墊裡的爪子尖尖沒有探出來,只軟軟搭在徐有初的手心裡。

“進寶真乖。”徐有初小心地把進寶抱進自己懷裡,他抱貓的姿勢很熟練,一隻手抱著進寶的腋下一手托住它的小屁股,讓它以足夠有安全感的姿勢待在他懷裡。似乎是覺得這個懷抱很是舒服,或者是徐有初日常擼狻猊沾染到了幾分大佬身上的氣息,進寶並沒有像對待自家爸爸那樣試圖拿徐有初的手指當磨牙棒,而是眯著眼睛爪爪在徐有初懷裡摁了摁,發出軟綿綿的小呼嚕聲。

旁邊的孔陽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進寶的事情,上到進寶有多聰明多聽話多乖巧,下到進寶日常喜歡吃什麼玩什麼幾點起床幾點睡覺。他這種表現徐有初再熟悉不過,當年徐有初在暑託班打工的時候那些送孩子來的家長也是這樣,生怕自己少說一句孩子就會在自己鞭長莫及的地方受委屈還說不出來,滿心滿眼的擔憂幾乎要從臉上溢位來。

徐有初託著進寶的屁股揉了揉它腦袋上的毛,溫和道:“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還請放心。”

他的承諾不僅包括他自己,還有剛剛推門進來的狻猊。

只是不知道為什麼徐有初總覺得看到狻猊的一剎那孔陽整個人都僵直了,手捏著袖口捏得指尖發白,一副緊張到喘不上氣來的可憐相。

狻猊淡淡地掃了他一眼,“ff?”

狻猊的發音不是特別標準,但不妨礙最近熟讀山海經聊齋志異搜神記等書的徐有初反應出對應的註釋:f(fei)f,其狀如狸,而白尾,有鬣,養之可以已憂。

古人所謂的狸其實更偏向於所謂的野貓,也就是說ff是一種長得像貓,有著白尾巴和鬃毛的異獸,飼養它可以忘卻憂愁。

“是……是!”孔陽下意識應道,腦袋裡寫滿了#媽媽你看這裡有只活的狻猊#此類的內容一團漿糊。

孔陽也只在傳說故事裡聽到過狻猊的名字好嗎。妖怪的等級觀念劃分的可比人類清楚的多,他們這樣攏共沒多少年歲的年輕妖怪尋常是根本見不到如狻猊這樣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佬的,即使是見那也只是單方面遠遠看上一眼。何況他出生的時候狻猊都已經睡過去好些年頭了,對狻猊的印象更偏向於那種故事裡傳說裡總之沒有任何真實感的存在。

具體心情可以參考送孩子去幼兒園發現老師是某個只在電視上看到過的天王巨星。

“咪——咪——”初生牛…貓崽不怕虎,進寶一點都沒有get到旁邊父親的緊張,反倒可能被狻猊今天顏色偏亮的衣服所吸引,揮舞著自己的小爪子咪咪焦急地叫個不停,扭動著想要從徐有初懷裡撲倒狻猊身上。

翻臉不認人的速度可以說是飛快了。

徐有初看看人形的狻猊,又看看自己懷裡雙眼圓溜溜水汪汪的進寶,毫無立場地滿足懷裡小可愛的渴求把它放在了狻猊手上,緊張兮兮地近距離指揮狻猊該如何正確將一隻小貓抱進懷裡才不會讓它覺得不舒服。

進寶如願以償趴進了狻猊的懷裡,它心滿意足地打著小呼嚕在狻猊身上踩啊踩蹭啊蹭,垂下的尾巴一勾一勾連尾巴尖尖都透著滿足,看得孔陽心酸得眼淚都快下來了。

送孩子去幼兒園不一定是小孩捨不得離開父母,也有可能是父母根本離不開小孩,看到小孩軟乎乎黏著老師撒嬌忘了自己就控制不住地冒酸水,分分鐘想把自家寶寶抱回家去不給別人半點染指的機會。

進寶的確是快要把自家蠢爸爸給忘了,但也只是快要,滿足地在狻猊身上磨蹭一會之後它才分了點注意力給孔陽,軟著嗓音湊過去舔了舔他的手指,瞬間把孔陽周圍的陰雲密布舔成了陽光燦爛。

“我一定會經常來看你的qaq”捨不得跟自家寶寶分離的蠢爸爸捏著進寶的爪爪信誓旦旦地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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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咪咪喵~”已經把注意力轉移到了貓咖這個新鮮環境充滿探索慾望的進寶用爪爪拍拍孔陽的手臂,眼神卻早就飄到了休息室裡看著就很有趣的超大號貓爬架上。

還是個孩子性格呢。徐有初把進寶放到貓爬架上讓它自行探索,又送走了一步三回頭的孔陽,再一轉身就發現變成了貓咪形態的狻猊正慢悠悠踱著步子圍著進寶打轉,用一種又威嚴又肅穆的眼神盯住這個顯得有點活潑過頭的小家夥。

尋常異獸被他這麼盯著定然是要發憷的,但進寶卻以為狻猊是要跟他玩耍,撅著小屁股一扭一扭拱啊拱又猛地撲上去,小爪子靈活地拍來拍去想要抓住狻猊的大尾巴。

和狻猊對比起來進寶就只有那麼小小一隻,看上去還沒有狻猊的尾巴長,整隻貓掛在狻猊的尾巴上興奮地嗅來嗅去,沒幾秒徐有初就看見狻猊難得有點失態地跳起來一個箭步竄上貓爬架,渾身的毛都要炸開的受驚模樣。

“咪?”進寶滿臉疑惑地拍拍爪爪,還有點不能理解為什麼剛剛爪爪下的毛絨絨一下子就不見了,左顧右盼發出了不解的聲音。

徐有初這才收起拍攝到了不錯宣傳素材的手機,把進寶抱起來點了點它黑黑的小鼻頭笑道:“乖孩子可不能隨便去舔別的貓咪的屁股,只能聞一聞哦。”

進寶眨巴著眼睛歪歪頭,舔了舔徐有初的手指。

它和招財一樣,雖然不能夠理解那些復雜多變的愛恨痴嗔,但是能明白徐有初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目前剛剛到了新環境準備做幾天好孩子的進寶又乖巧又無辜地咪了一聲,姑且聽從了徐有初的教導。

徐有初懷裡抱著目前店裡最小的店員,身邊跟著未來店裡的看板貓狻猊走回前廳,沒有任何意外地發現剛才還認認真真學習入職培訓手冊內容的員工一個個抱著貓撒不開手,一個個儼然失去夢想只想吸貓的鹹魚模樣。

“行了,去跟小夥伴們認識認識吧。”徐有初把進寶放下,鼓勵它邁出社交的第一步。

進寶站在地上甩甩毛,環視了一圈店裡的情況,雖說它膽子很大對新環境充滿探索慾望,然而周圍全是陌生的味道還有許多不認識的人和獸還是有點害怕,左嗅嗅右嗅嗅蹲坐在狻猊身後,用狻猊厚厚的長毛遮掩自己的身形。

狻猊往旁邊走了幾步不讓進寶往他身後藏,又俯身拱了拱進寶的身體把它往前推了幾步,低低叫了一聲。

“喵——”不同於尋常貓咪偏向輕軟的叫聲,狻猊的叫聲更加低沉有力,隨著他這一聲原本在店裡趴著坐著四處遊蕩的貓咪們也聚集了過來,把進寶繞在中心去嗅它的屁股,把它往前頂迫使坐在原地的進寶踉蹌著動了幾步,腳下不穩當差點摔倒。

從人類的角度來看彷彿霸凌現場,被圍著的進寶那叫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

“噓。”徐有初做了個噤聲的姿勢阻止想要站起來解救小貓咪的劉璐,“它們在交流呢。”

除了狻猊以外,店裡的其他貓咪(以及非貓咪)都應當歸類於獸性遠遠強於人性的那一類,對於獸類來說嗅聞屁股是一種熟悉彼此和打招呼的方式,而像在欺負進寶一樣不停推搡它往前的動作,其實一般都是母親對幼崽做的,催促幼崽邁開步子往前走,主動融入到團體之中,而不是像個還在喝奶的寶寶似的坐在那裡什麼都不幹。

這是一個新成員加入已有團體必經的儀式,它要主動表達友好,展示實力,在團體中確立地位,以保證團體能夠健康和諧的運轉下去。

有的貓咪只是推了一兩下就自顧自走開了,說明對進寶的興趣不大,而有的會鍥而不捨地不停去推它,這麼短短一會徐有初就看見英短傑瑞來推了進寶五次。終於,在貓咪們的推動和催促之下進寶鼓起勇氣邁出了第一步。只不過因為太害羞又想遮掩反而動作格外激烈,扭頭鼻尖直接撞在了英短傑瑞圓圓的大屁股上。

噫——看上去就超痛的。

但又說不出來的喜感,叫徐有初一下子破功笑場,其他人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

咖啡廳裡霎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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