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頓時又笑了起來。

“好了好了,新婦子害羞呢, 你就別再打趣她了。”

歡聲笑語過後, 孫氏又狀似關切地問道, “成家立業, 這家已成, 三郎你也到了立業的年紀了,不知有何打算?”

望見孫氏眼含試探的模樣, 惜翠驀然發覺,這話其實才是孫氏的重點。

至剛剛那一番打趣, 無非只是引入此次正題的掩飾罷了。

今日的探聽中,她得知衛楊氏有意讓孫氏接管大房的庶務。

孫氏出生商賈之家,愛財如命。

衛楊氏不愛干涉媳婦的自由, 大房錢財不少都由孫氏在管。

衛檀生他沒有一半官職,也不在衛家鋪子中做事,平常又要去佈施百姓, 既不能為大房掙錢, 反倒為大房花錢, 這等坐吃山空,倘若孫氏不滿也是情有可原。

恐怕剛剛的調侃是假,借今天這次家宴說出這件事才是真。

孫氏的心思其他人豈會不懂,但她所想的其實也正是衛氏夫婦所想的。

讓三郎光在家待著總歸不好, 早晚是要找一些事做。日後大房的鋪子也要分別交由他和大郎。他剛娶了妻,正是個提及此事的好時機。

衛楊氏便也擱下筷子,關切地問, “是了,待在家中禮佛總歸不是個辦法,三郎,接下來你可有想做的?若沒什麼想做的,不如去幫你大哥打理鋪子,城西的那布莊也正缺人手。”

孫氏面色一變,臉上笑意已有些泛僵。

眾人皆知,大房城西的布莊,生意紅火,可撈的油水也極多。

孫氏的反應不出惜翠的意外。

她既不滿衛檀生無所事事,卻又提防著衛檀生插手家中生意。

衛大郎沒孫氏想的那麼多,聽母親如此說,也點頭稱好,“要三郎願意,過兩天我便帶著三郎去看看,家中要屬三郎最為聰慧,有他幫忙,鋪子生意或許還能更好一些。”

衛檀生臉上表情照舊沒太大變化,含著些溫和的笑意。

“我此前在寺廟待久,從沒照料過家中的生意,一上來便去管布莊,沒經驗也應付不過來。”

衛宗林沉吟一聲,想想似乎也覺得有道理,“那你中意哪一間鋪子?”

惜翠本以為衛檀生會婉言謝絕,沒想到他卻道,“不如將家中那間藥堂交由我照料。”

那間藥堂,本是衛檀生年幼時,也正是他從瓢兒山上被救出來後,衛楊氏為替幼子積功德所開辦的,平常就為尋常百姓診治,要價不高,掙不得幾錢銀子,收支勉強平衡罷了,衛家本也沒指望著它能掙錢。

孫氏聽衛檀生這麼說,臉色才轉陰為晴,好上了一些。

“我看你哪裡是想管家中生意,根本就是想給他人行方便。”衛楊氏沒好氣。

他要這藥堂,明擺著是要為了那些看不起病的平民百姓們著想。

“哪有你這樣的,這世上窮苦的人何其多,即便你要救,要渡,這麼多人,你也渡不完。”想到這兒,衛楊氏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道。

對於自家兒子一門心思撲無用功上,衛楊氏頗有微詞。修功德,修的也只是來世,來世究竟如何,誰也講不清楚。她雖有些牢騷,但卻不好宣之於口,畢竟當年是他們對不起這個小兒子,沒看好他,累得他小小年紀就落下了殘疾。

衛檀生並不答話。

或許不單單是為了那些窮苦百姓。

惜翠默不作聲。

吳懷翡常常來衛家藥堂拿藥,偶爾也被衛檀生請去坐鎮藥堂。如果是為了能再見到吳懷翡,為她行方便,也並非沒有可能。

要是到了這地步,衛檀生還惦念著吳懷翡。

惜翠的頭好像又隱隱地痛了起來。

一旁孫氏見狀,忙上來打圓場,“三郎心善,俗話說,好人有好報,這麼多年來,三郎的福緣早已不知有多深厚,之後定當有所善報的。娘您也不必太過憂心。這些事做做總沒有壞處。我看這幾年來,家中鋪子生意紅紅火火,正是菩薩有感三郎的善心,特地顯了神通呢。”

這麼多年,要說動早已說動了,看他還是這麼一副心如止水的模樣,心知說不動他,衛楊氏喟嘆一聲,沒有再多言。

“好了,好了都少說幾句。”衛宗林蹙眉,一錘定音,“翠娘才剛嫁進來,你們就在飯桌上說這些幹什麼。”

自己被當作了擋箭牌,眾人的視線都看了過來。

惜翠抿起唇,禮貌地笑了笑。

用過晚膳,她和衛檀生順著抄手迴廊緩緩地往回走。

“今日之事,讓你見笑了。”衛檀生雙眼目視著前方,溫和地說。

對於他家中那些雜事,惜翠覺得她還是不要多話最好。

她不答話,衛檀生不在意,繼續說著自己的。

“你今天想來也對我那嫂嫂有了幾分瞭解。”衛檀生突然道,“我這大嫂並非良善之輩,日後,你離她遠一些。”

他說這話,惜翠就更不可能答話了。

此時,一輪殘月已升入半空,月明星稀,灑在長廊上,拉出兩條清影。

衛檀生也沒再多說。

她就和衛檀生這麼沉默地並肩行了一路。

快到院子前,他停了下來。

“回去罷。”月光下,衛檀生柔聲道,眼眸中微漾起些月色,肌膚也蒙上了一層如水般的月華,清淨明潤。

“你不和我一起睡?”惜翠疑惑地問。

昨天晚上剛成親,衛檀生就沒和她一起睡,難道今天他還是不打算回屋睡?

她問這話本來就沒有別的意思,但衛檀生卻怔了一怔,眼眸緩緩地抬起,他眼中倒映著月光,如綿延的清溪般幽而長,他彎唇,不疾不徐地問,“你想要和我同寢?”

惜翠:“……”

“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這個時候才發現她剛剛的話是有多曖昧。聽上去簡直就像在邀請衛檀生和她一起睡覺一樣破廉恥。

衛檀生也不問,一副很有耐心的模樣等著她接下來的解釋。

不過,系統要她攻略衛檀生這就事本來就挺破廉恥的,惜翠認真想了想,反正都已經這樣了,沒有比這更糟糕的事了,也就無所謂丟臉不丟臉了。

思及,她乾脆利落地承認,“其實也可以這麼說。”

“我們剛成親,倘若一直分居而住,是不是不太好。”

她這話說得夠明白了,她不相信衛檀生會聽不出來她的意思。

衛檀生果然聽出了她話中的深意。

“確實是我疏忽了,只是,”他一怔,話鋒一轉,“我的確有些要事需儘早做完,和你同居一室,定會打擾到你歇息。”

“我睡眠很好。”惜翠補充,表示她根本不介意。

但衛檀生還是微笑著拒絕了她,“再給我一些的時間,等我將手中的事處理完。”

他幾乎沒有給她反駁的機會,就將事情決定了下來,“我會吩咐貝葉跟著你,她在我身側伏侍了有些年頭了,如果有什麼事不妨交給她去做。”

和衛檀生分別沒多久,便果如他所說,他將貝葉支給了她吩咐。

方才在暖閣中被郎君寒了心的貝葉,接到了郎君的吩咐,心思難免又活絡了起來。

她對著鏡子,望著鏡中柳眉杏眼,肌膚豐潤的女人。

這幅容貌她絕對不甘心在無邊無際的歲月中日漸蹉跎,只待後來被隨便配給個下人管事。

郎君他還是倚重自己的。

剛剛是她太過冒失了些,這回她一定要把握好機會。

惜翠其實不太願意看見貝葉。

貝葉那些心思,衛檀生不可能看不出來。但不知道為什麼,這小變態還是把貝葉支給了她吩咐。

要問的事惜翠已經問得差不多,貝葉畢竟還是衛檀生的貼身侍女,聽說還是當初衛楊氏身邊伺候著的大丫鬟,惜翠也不會真的去交代她做什麼事情,還是讓珊瑚和海棠伏侍她。

受到惜翠的冷遇,女人的臉色又慢慢地變得僵硬。

翌日一早,惜翠向衛楊氏衛宗林請過安,由府上另一個大丫鬟帶著,在衛府轉了一圈。

衛家沒高家大,但走在其中,也確實容易找不著路,日後要在這兒生活需要提前熟悉。

再往前走,就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了。

大丫鬟白桃停了下來,“娘子,再往前就是下人們住的地方了,這地方腌臢,婢子帶您回去罷。”

惜翠應下。

然而,沒走兩步,身後忽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聽見這動靜,惜翠想了一想,停下步子,循著聲又走了回去。

白桃不敢多言,只能跟在她身側。

到那兒一看,卻見兩個小丫鬟正在爭執。在她們中間,站著個年輕的僕役,旁邊還圍了幾個像是勸架,實則在看熱鬧的人。

這兩個丫鬟,也不知道是因為什麼事鬧出了矛盾,吵得面紅耳赤,連惜翠過來都沒發覺。而被夾在中間的年輕的僕役卻是一臉尷尬,勸也不是,不勸也不說,目光尷尬得不知該往哪裡放。

惜翠和白桃一過來,那僕役頓時就察覺到了。

他顯然是認識白桃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神情吃驚。

“白……白桃姊姊?”

年輕僕役一開口,旁邊看熱鬧的丫鬟小廝們,紛紛一愣,順著他目光看去,個個大驚失色。

那兩個小丫鬟吵得正凶,對周遭的動靜毫無所覺。直到勸架的人也不過來拉著了,四周出奇地安靜了下來,兩人這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一回頭,瞧見白桃與惜翠。本來還吵得面色通紅的小丫鬟,臉上血色頓失,吵是不敢吵了,哆嗦著唇瓣,忙不迭地彎腰行禮。

“白……白桃姊姊……”

白桃是在衛楊氏身旁伏侍著的,在下人們中很有威嚴。

她秀眉高高地擰起,目光所到之處,丫鬟僕從們大氣也不敢出,個個噤若寒蟬,同時不免偷偷看向站在白桃身旁的惜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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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明白這面生的娘子是誰,怎麼從未在府上見過。

“你們現在這是做甚麼?”白桃厲聲道,“見了三少夫人,還不快些行禮?”

其他人這才明白過來,原來這位就是三郎君新娶的娘子,忙紛紛向惜翠行禮。

惜翠嫁過來才兩天,身份稍微低一些的丫鬟僕從們,只聽說過三郎君娶了新婦,自是沒親眼看到過的。

白桃看向那兩個小丫鬟,“你們倆。”

“剛剛在少夫人面前在吵些什麼?”

被點名的兩個小丫鬟,哪裡還有剛才的氣勢,在大丫鬟面前,哆哆嗦嗦地像兩個鵪鶉,白桃問話也不敢答。

其實看她們這般模樣,又見連朔方才站在她倆中間,白桃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

白桃心中嘆了口氣。

無非又是因連朔起的爭執罷了。

她所指的正是那個站在兩個丫鬟中間的年輕僕役。

連朔他樣貌生得好,雖是個馬奴,但府中不少小妮子都傾心於他。隔三差五,就因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吵起來。

只是,前幾天才發落了幾個,沒想到今天她們還是不知悔改,又鬧出了這事,還是在少夫人面前。

白桃面色不太好。

衛家詩禮傳家,僕從們也都略識幾個字,這是在外人人都知曉稱頌的。少夫人才剛嫁過來,就讓她瞧見這事,這不是明擺著在給衛家丟臉嗎?

也幸好少夫人不懂其中關節。

主人仁慈,倒是縱容的這幫賤奴無法無天了起來。今日,就算少夫人不在場,這事也不能輕易就揭過去的。

思及,白桃冷聲,“咋咋呼呼,沒一點兒規矩,待會兒你們兩個自己下去領罰。”

聽聞這話,兩個小丫鬟慘白著臉,哆嗦得更厲害了。

叫夫人身旁的白桃姊姊撞見,又是當著少夫人的面,今天之事恐怕已無法善了。白桃姊姊素來就嚴厲,還不定要怎麼罰她們。

白桃教訓下人,惜翠不好插手,沒有吭聲,算是默許了她的舉動。

一旁站著的年輕僕從見白桃動了真格,忙走上前,也跪倒在了惜翠面前,為那兩個小丫鬟求情。

“姊姊息怒,今天這事,不怪另外兩個姊姊,全都是因我一人而起。”

白桃:“你要給她二人求情嗎?連朔。”

連朔?

惜翠眼中掠過一抹驚訝,細細地看了那僕役一眼。

面前跪倒著的僕役,不過十六歲的年紀,身著青色的衣裳,烏髮如墨,色若春曉,看上去不像僕役,倒更像個俊俏文弱的小書生。

不怪惜翠驚訝,因為這名字和書中那個馬奴的名字一模一樣。

這就是書中和吳惜翠偷.情的那個小馬奴?衛檀生他腦袋上第一頂綠帽?

惜翠還沒收起她臉上的驚訝之色,連朔已磕了幾個響頭。

他跪在地上,如彎伏著的小竹,少年膚色極白,自眉骨到指節,每一寸,都細膩如玉。

“並非求情,只是向白桃姊姊闡述真相。”

他接下來所說的話,惜翠沒聽清楚,此時此刻,她的注意力已經全部放在了這個叫連朔的少年身上。

少年不經意間一抬眸,正好和惜翠的視線撞了個正著。

惜翠沒有移開視線,“你叫……連朔?”

他秀麗的眉梢一低,“回少夫人的話,奴確實叫連朔。”

惜翠:“抬頭。”

女人的嗓音清而冷,像天空中旋轉飄落的雪花。

連朔抬頭瞧見她單薄的身子壓在盛妝下,尖尖的小臉擁在柔軟的狐裘裡。腰肢盈盈一握,面色矜傲,冷淡的模樣好像直撓入了人心裡去,不由得漲紅了臉。

書中交代連朔是個馬奴。吳惜翠一眼就看中了他。

心知自己再也沒有辦法嫁給高騫後的吳惜翠,好像徹底放棄了治療,沒多久就和這個叫連朔的馬奴勾搭成奸,趁著衛檀生不在的時候,常常跟他在馬廄中私會偷.情。

這就是吳惜翠與綠帽一號同志的第一次見面,也是系統口中的劇情內容。

他衣襬上未見汙漬,身上也沒任何馬糞的味道,相反,甚至還隱隱飄來一陣淡淡的梅香。

“你用了香?”惜翠問。

見自己身上的味道兒被這少夫人聞了過去,連朔的臉漲得更紅了,“因奴平常伺候馬,身上氣味難聞,所以私下裡會燻些香,免得燻到旁人。”

惜翠隨口道:“難為你有心了。”

連朔一愣。

瞧見少夫人不甚在意的模樣,心底卻不知為何浮現出了一陣隱隱的失望。

但很快,他又愣住了。

那冷清的少夫人,彎了彎唇角,竟對他露出了些淡淡的笑意。

這一笑,叫連朔晃了神。

連朔為她們求情,非但沒動搖白桃的決心,反而也給自己一併招來了懲處。

白桃看了看惜翠的臉色,她剛剛那幾個問題好似心血來潮,問過後便不再過問。她放下心來,冷著聲,繼續道:“好,既然你要為她倆求情,那你就跟她們一起下去領罰罷。”

此時,連朔滿腦子只剩下了少夫人剛剛那抹淡淡的笑,根本聽不進去旁的。

三少夫人她剛剛……是對他笑了?

和貝葉一樣,連朔心知自己樣貌生得好,不甘心一輩子只當一個伺候著馬的馬奴。很清楚自己樣貌優勢的連朔,心中七上八下,忍不住浮想聯翩。

自從來到衛家做事以後,他一直想靠自己的皮囊,搭上衛家的娘子,藉此換得些榮華富貴。

奈何衛家家傳甚嚴,幾個娘子不常出來走動,就算好不容易出來一次,也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馬奴所能接觸到的。

他聽說,府上三郎君他一心侍佛,無心與男女情愛。若是這少夫人閨中寂寞,想來他也並非沒有可能。

不過一息之間,小馬奴已頭暈目眩,口乾舌燥。心思更是已經飄到了十萬八千裡外。

打定主意,想要接近這少夫人,連朔小心翼翼地從袖中摸出個破舊的香囊,忐忑不安地看向惜翠。

“奴前些日子收集了些落梅,曬乾了。根據香譜上的記載,配上其他香料,存了一小罐。少夫人若是喜歡這味道,等我回去之後,就給夫人送點過去。”

白桃眉一聳,皺得更緊,語氣加重了數分,“回去!少夫人哪裡用得著你這香?!”

連朔這才如夢初醒,意識到自己著急搭上少夫人,剛剛的舉動確實太莽撞唐突,忙磕頭認錯。

“是奴唐突了,奴只是看到少夫人喜歡,沒多想,就想把這香獻上來。”

他樣貌生得好,說起話來也好似發自肺腑出自真心,額頭“咚咚咚”撞在地上,沒一會兒就紅了大片。

就在他懊惱忐忑之際,一雙纖長的手伸了過來,取走了他手中的香囊。

連朔愣愣地看著那矜貴的少夫人拿著他的香囊,全不在意其破舊,伸到鼻尖輕輕嗅了一下。

“好聞確實是挺好聞的。”她彎唇道,拎著香囊輕輕巧巧地又重新丟回了他懷裡。

“你想要獻香,也是一片忠心。我也就不怪你方才的唐突了。但是這香,還是你自己拿著用罷。”

連朔茫然地握著香囊,小小的囊包上似乎停留著她冰冰涼涼的氣味兒。

“時候不早了,”惜翠轉向白桃,“我們回去罷。”

等他回過神來時,卻見到那抹瘦弱堪憐的身影早就與白桃一起離開了。

將連朔拋在身後,走完這段劇情,惜翠的手心都有些汗溼。

她沒有吳惜翠那麼強悍的心理素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玩些似是而非的曖昧,還是在新婚第二天,確實有些挑戰她的心理承受能力。

回到屋裡,她還是沒看見衛檀生的蹤影。

這反倒讓惜翠松了口氣。

到中午的時候,海棠替她卸下髮釵,伺候她午睡。

吳惜翠雖病弱,但頭髮卻生得很好看,烏黑光澤,如一匹烏亮亮的綢緞,一點也不像一個常年纏綿病榻的病秧子。

海棠慢慢地拿著梳篦,為她梳著頭髮,梳齒刮過頭皮,穿過髮絲,細細的癢,很舒服。梳著梳著,惜翠泛起了些睏意。

這幅身體因為病弱,沒什麼精氣神,極易犯困。

受這影響,她也開始變得嗜睡,稍微坐一會兒,就有睏意像浪花一樣打來。

“海棠?”惜翠眼睛都快睜不開了,睏倦地道,“扶我到床上睡一會兒。”

身後,海棠卻沒有應聲,但還是聽了她的吩咐,放下了梳篦。

惜翠突然覺得有點兒不太對勁。

這噹啷的聲響,她只在衛檀生身旁聽到過。

轉頭一瞥,瞥見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筋脈清晰的手腕上垂落的一串佛珠。

一直縈繞著的睏意頓時消去了七七八八。

惜翠睜開眼,又對上了那雙紺青色的眼。

“衛檀生?”

惜翠:“你怎麼回來了?”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海棠和珊瑚都已經退了出去,站在她身後幫她梳頭的人成了衛檀生。

他恍若沒看見她驚訝的目光,鎮定自若地笑道,“是我。”

“你不是還有些事要做嗎?”

青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俯下身子,玉色髮帶垂在腦後,輕輕晃悠。

衛檀生抬起她的手,湊到她袖口前,輕輕聞了聞。

青年鴉羽樣的眼睫一顫,抬起眼笑道,“是梅花?”

“你今日薰香了?”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更新比較早,讓你們提前看到小變態的新帽子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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