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膳, 鍾宛將今日見宣璟的事詳細同鬱赦說了一遍, 問道:“鬱王會做什麼?”

鬱赦半晌無言。

鬱赦搖頭:“猜不到。”

“自小, 他在想什麼我就總是拿不準。”鬱赦道,“所以我如今主動做皇上制衡他的棋子,不斷激化他和皇帝的矛盾.......說到底, 皇帝立宣瓊就是立鬱王, 皇帝一直縱容我,很大原因也是知道我不會做鬱王的傀儡。”

鍾宛道:“你說......宣瓊勾結北狄的事, 他知不知道?”

鬱赦搖頭:“多半不知道。”

鍾宛頓了下,忍不住笑了。

鬱赦眼中笑意一閃而過。

“訊息是從安國長公主那傳出來的, 到底是不是故意就不好說了。”鍾宛道,“世子你要去見見長公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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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鬱赦道, “明天。”

鍾宛:“我陪你一起?”

“別, 納妾的事……”鬱赦難得的理虧,“她怕是會怪你, 別去自找不痛快。”

鍾宛故意問道,“你會看著公主打我不管嗎?”

“不會。”鬱赦道, “但我不能捂住她的嘴不讓她罵你, 行了這事沒得商量, 你明天自己在家呆著。”

鍾宛無法,點頭道:“對了, 勞世子跟你那些家將們囑咐一聲,近日林思若是來找我,勞煩大哥們通融一二, 別再攔了,我有正事跟他說。”

鬱赦下意識皺眉,不是很情願。

鍾宛好奇,“世子……有件事我特別奇怪,你為什麼會討厭林思?”

鬱赦垂眸喝茶,不回答。

“他一個啞巴,並煩不著你,平心而論……”鍾宛道,“他心腸很好,人也實在,我真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會不喜歡他。”

鬱赦嗤笑,反問鍾宛,“你想要見他,除了有事交代他,可是還要替宣璟當說客?”

鍾宛一愣,鬱赦怎麼知道的?!

鬱赦又問道:“我要是再沒猜錯……是不是他和宣璟之間出了點兒不痛快,兩人鬧崩了?”

鍾宛想了想道:“也不算崩吧……宣璟今天剛跟我說,讓我同林思說,他不怪林思了,讓林思回去。”

鬱赦聽了這話臉色更差,厭惡道,“明著分開了,實則打情罵俏,還讓你在中間跑腿……矯情噁心!”

鍾宛忍不住笑,“還沒問你,你怎麼知道他倆的事的?”

鬱赦漠然:“早就猜到了。”

“有多早?”鍾宛啞然,“我還是前幾個月才知道的。”

鬱赦道:“數年前。”

鍾宛駭然:“林思他這麼早就……他這良心可以啊,那會兒向黔安傳信說他有多不放心我,憂慮的茶飯不思,整日整日的吃不下飯,我還真信了,怕他擔心我,還糊弄他說我身子挺好,合著他早就將宣璟日了?那前幾個月還跟我裝?!”

“日……”鬱赦有點說不出口,他瞥了鍾宛一眼,轉口道,“有沒有到那一步我不清楚,但他倆必然早就有事了,不然之前……”

鬱赦不是很有談興,拿了藥來給鍾宛,鍾宛好奇死了,“之前如何?”

鬱赦無奈,“想聽?”

鍾宛點頭如搗蒜,鬱赦道,“先吃藥。”

鍾宛無法,吃了藥丸,不住催促,“說說……”

鬱赦眯眼想了一會兒,“四年前?宣璟的母妃淑妃去他府上……給林思吃了點教訓。”

鍾宛變了臉色,鬱赦不甚在意道:“沒下狠手,而且根本就是個誤會。”

“那段日子……臨近淑妃的生辰,是個整生辰,宣璟在自己府中設宴,要大辦特辦,淑妃提前一天去了他府上,一眼看見了林思。”

“林思穿著僕役的衣裳,卻在內院進進出出,身上還不倫不類的佩著一枚古玉,淑妃看他覺得古怪,問了一句,知道他是落了奴籍的罪臣之後,更覺的訝異。”

“淑妃以為他是混到內院來偷東西的,讓人去他房裡搜看,果然找到了不少金銀之物,他一個奴才,月例都沒有,怎麼會有銀子?淑妃料定他偷東西了,林思那個啞巴又只會比劃,誰看的懂?”

“他解釋不得,被捆了起來,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誰家沒手腳不乾淨的下人,淑妃還在過生日,也沒想重責,就讓人打了……有二十幾杖吧?”

鍾宛眉頭擰起,“然後呢?”

“然後宣璟就回來了,就看見了,當時其實已經要打完了。”鬱赦表情漠然,“但宣璟一見林思趴在地上捱打,仰天大吼一聲,質問蒼天誰敢打林思,知道是淑妃的意思後,他聲嘶力竭的說母妃你要打死他先來打死我。”

鍾宛:“……”

鍾宛扶額,宣璟這個蠢貨……

鬱赦木然:“別說淑妃,我都驚著了。”

鍾宛費力道:“然後呢?”

“沒什麼然後了。”鬱赦道,“淑妃被嚇了一跳,一時沒反應過來,宣璟以為淑妃是要活活把林思打死,氣的跳腳,撲上去替他擋,林思翻身把宣璟擋在了身下,因著他這一番鬧騰,林思多挨了好幾下。”

鍾宛忍笑,一點兒也不心疼。

“淑妃簡直莫名其妙,好好的過個生辰,差點把自己兒子打了,她本沒起什麼疑心,見狀卻覺得有些不對,質問了二人許久.....”鬱赦道,“但那會兒他倆大約是什麼都沒有,只是感情較旁人親厚一點,問他們,問府中下人,都沒查出什麼來,也就不了了之了。”

鬱赦道:“後來,宣璟怕林思再出事,沒再給過他值錢的東西。”

鬱赦出神的看著燭火,幽幽道,“宣璟那院裡,有一株老核桃樹......結的核桃還不錯,宣璟不敢再給林思金銀,就把自己院裡結的核桃當銀錢賞給他,林思想要什麼或是想買什麼的時候,就拿那小核桃跟宣璟換。”

“後來我再去宣璟府上赴宴。”鬱赦道,“曾親眼見他偷偷摘了樹上的核桃往林思袖中塞,那神情......他倆想沒想明白不知道,我是看的一清二楚了。”

鍾宛想了想那畫面,忽略宣璟是個白痴的事實,那幾乎是副畫了,鍾宛眼中帶了幾分笑意,“那也不對啊,這是宣璟蠢,你遷怒林思做什麼?”

“我不是遷怒他一個人,我是嫉恨他們兩個。”

鬱赦臉上的笑意散去,漠然道:“憑什麼相似境遇下,他們兩個就沒分開,還能過的這麼有滋有味,而我......”

鍾宛心裡疼了下。

“你若沒走,我必然待你比宣璟待林思好.......”

鬱赦看了鍾宛一眼,沒再往下說了。

七年過往,現在想想,到底還是意難平。

鍾宛病還沒好,體虛又易累,吃過晚膳後就一直在打哈欠,他強打著精神聽鬱赦說了半天的話,這會兒眼睛已困得睜不開了,他見鬱赦有點不快,還想跟鬱赦說會兒話,鬱赦卻起身道,“睡吧,今天就不應該讓你出去。”

“還好,就是有點累。”鍾宛揉了揉眼睛,對鬱赦歉然道,“都因為我,你近日天天要跟著早睡……”

鬱赦反問,“誰跟你說我要陪你睡了?”

鍾宛尷尬的愣了下,“你……你不跟我一起?”

鬱赦道,“我還有事,你自己先去睡。”

鍾宛不太放心,強忍著睏意道,“你是不是又要去書房?”

鬱赦失笑,不等他解釋,鍾宛嚇唬道,“你知不知道別人府裡,主人家不睡自己臥房,都是什麼意思?”

鬱赦這個還真不清楚,他蹙眉看向鍾宛,鍾宛虛張聲勢:“那意思的就是咱倆吵架了!夫妻倆吵架,丈夫怕妻子晚上把自己殺了,才會去睡書房!”

鬱赦駭然。

鍾宛表情認真:“確實是這樣,而且你府上若是有老人,見小夫妻們不在一起,還會來過問,勸和勸和,咱倆命不好,是沒能管著咱們的長輩了,但你也不能因為這個就放縱自己,隨隨便便去睡書房,是不是?”

鬱赦迷茫,這都什麼跟什麼?

鍾宛說的有板有眼,“還有一種情況是,主人家一個去睡書房,是去私會姘頭的,但就你府上這個情況,你說你去會誰合適?那幾個嬤嬤?個子剛過我腰的那個小丫頭?還是你那些山一樣高的家將?或是馮管家?這話傳出去了,你覺得好聽嗎?”

鬱赦:“……”

鍾宛自憐道:“而且你這樣也會讓我很難做,你去睡書房了,你府上的人會覺得你不喜歡我了,長此以往,然後他們就不會這麼用心的照顧我了,繼而給我穿舊衣服,給我吃剩飯,最後把我趕到柴房裡去,我就只能一邊舂米一邊唱歌……”

鬱赦平靜道,“接著編。”

鍾宛訕訕閉嘴。

鬱赦皺眉,“你先睡,我一會兒就來。”

鬱赦去了書房,讓人將今天跟著鍾宛出門的家將叫了出來。

家將事無巨細,將鍾宛這一天做了什麼,說了什麼,細細說了一遍。

鬱赦聽到鍾宛遲疑著見不見宣瑞時頓了下,家將道:“原黔安王的妹妹派人往咱們府上送了好幾次東西了,每次都讓人帶話,說想見鍾少爺,鍾少爺倒是給她回過信,但一直沒去見過,今日出門事又少,屬下特意問過鍾少爺,要不要回府坐坐,鍾少爺說不必。”

家將道:“但看鐘少爺那神情,明明是猶豫的。”

鬱赦斂眸,“他還是覺得對不起寧王。”

家將不懂這些,“那怎麼不跟世子你說?”

“他怕我難做,不肯跟我開口。”鬱赦閉眼低聲道,“反倒是怕我不痛快,總跟我沒心沒肺的說笑話.......”

家將隱隱也察覺到了自己主人如今爭儲的意思,硬邦邦的低聲勸道:“這有何難?將來世子若能得償所願,給那小少爺一個親王之位,還封他做寧王,再給那小姐封個郡主,如此鍾少爺可就徹底對的起寧王了!”

鬱赦心中一動,“......倒是個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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