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陽光順著破損的窗戶照進教室裡, 光線中上下懸浮著細小的顆粒。教室裡不時傳來嘆氣聲, 筆頭敲桌子的聲音。

安溪恰巧坐在靠窗的第三個位置,玻璃缺了一塊,一個大光圈剛好洛在她的試卷上, 偏黃的紙張看上去更黃了。

落霞與孤鶩齊飛, 秋水共長天一色。

文言的翻譯第一句就是《滕王閣序》裡最經典的一句。

在別人看來難如登天的文言文卻是她的強項, 背過那麼多的醫書早讓她對文言文就如現代漢語一樣熟悉, 那是一種天然的直覺。現在哪怕是讓她就文言文寫一篇八百字的作文,對她來說難度也不算大。

不需多想,筆頭就開始在紙上嘩嘩地動了起來。

即將落下的晚霞,伴著一隻離群的大雁飛於天際;秋水寬闊, 綿延至天際,天與水成了同一顏色。

總共五道小題, 加上審題潤色的時間, 她花的時間也不超過十分鐘。

監考老師背著手不時在考場裡轉著, 防止考生作弊,一會在這個學生旁邊停上一陣。又是點頭又是搖頭。

走到安溪旁邊的時候,他停頓了好一會, 先是那一手好字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工整卻不死板,雅緻地像是掛在牆上的藝術品一樣。

所謂見字如見人, 先不說考生答題的內容如何, 光這一手好字就已經贏了無數,分數肯定要比同水平的人高出許多。

才過去十多分鍾時間,小姑娘作文都已經開了頭, 他看其他許多人都還在文言翻譯這一塊不知怎麼下筆。再細看了幾眼翻譯的內容,意境出來了。

忍不住點點頭,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以示認可。

安溪正全副心思放在試卷上,突然被人拍了幾下,她忍不住嚇了一大跳,筆下的字滑去了好遠,扯出了一條長線。

她扭頭看著監考老師,老師對於自己把小姑娘嚇到的行為也感覺到些許的愧疚。

“寫地不錯。”然後邁著外八字步往前走了。

安溪哭笑不得地看著老師的身影。這個時候的監考老師都這麼任性的嗎?沒穿越之前她參加高考的時候,老師可是只能在講臺上幹坐兩個小時。

思路被打斷後,她花了半分鐘才重新接續上。一百分的總分,作文佔了七十分,安溪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這是一道命題作文“路”。要根據給出題目寫一篇不少於八百字的作文。

說是作文,但其實是變相考政治,要根據當下政治形式寫一篇文章。

安溪平時有條件會看報紙,那些套話她都記得熟,在規則範圍內寫起來也得心應手。她不搞特立獨行,特立獨行是要付出代價的,恰好那代價她承擔不起,所以只寫符合這個時代特色的話語,超出時代產物的東西堅決不碰。

三科考試的時間都是兩個小時,完成作文,又把試卷堅持了好幾遍,確定沒有錯漏之後,時間才過去了四十分鍾。考試是可以提前交卷的,像之前那位給自己打零蛋的考生就早早離開考場,不過他算是個例,他離開之後就再沒人提前出過考場了。

待在考場裡實在無聊,安溪只坐在原地等了幾分鐘以後,就起身交卷了。因為有了前頭人的對比,她這時候交卷倒也不算出格。不過還是吸引了幾個焦躁考生的關注。

出了考場以後,安溪在樹蔭下等了幾分鐘,周遭靜悄悄地能聽到考場裡試卷翻頁的西索聲。

安溪見時間還早,就跑著去了學校外面,外面的空地上坐了不少人,許多都是陪考生一起過來的家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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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有個買綠豆粥的小攤子,安溪要了一碗綠豆粥,綠豆粥分量很足,家裡裝菜用的大碗滿滿一大碗才兩分錢。

綠豆粥進了胃裡甜絲絲的,安溪滿心歡喜地坐在石凳上等著考試結束。

她旁邊坐了個女人,抱著一個兩三歲左右的女娃娃,看到小娃娃,安溪想起了自家的兩個小胖子,臉上不由一陣柔軟。

“同志,我聽我家那口子說要考兩個小時呢!你怎麼出來這麼快。”女人抱著孩子說道。

“不算快,還有比我更快的呢!”安溪笑著說。

“那是,我還看到剛進考場就出來的呢!能不快,怕是名字都沒來的及寫呢!剛剛有個一個小夥子被他爸用鞋底抽著跑,說他態度不端正,可把我笑死了”,女人年紀不大,二十出頭,但很是熱情,安溪不由心生好感。

“媽媽,我餓”,小姑娘扯著女人的衣服,小聲地說道,那小心翼翼地模樣看著很是乖巧。

“囡囡乖,爸爸考試那麼辛苦,錢要留著給爸爸買肉補身體的,咱不餓的哦!”女人拍了拍小女孩的肩膀,眼睛閃了閃,還是狠了心腸。

小女孩連帶女人都是一副面黃肌瘦的模樣。聽了女人的話之後,就躺著不敢吵了,乖地讓人心疼,乖的沒有生機。她家小茵陳雖然也乖,但該吵時那嗓子不會有絲毫含糊,要是把她餓到了,保準小嘴一癟,要跟你鬧的。

當了母親之後,她最受不了看孩子受苦。索性這裡沒有熟人,安溪把空碗給人送了回去,又要了一碗綠豆粥,付了兩分錢。

把綠豆粥遞到小女孩面前,“你叫囡囡對不對,阿姨請你喝綠豆粥好不好。”

小囡囡眼神一亮,在那一瞬間,安溪總算見到了一個小女孩該有的活力。

“這可使不得,這一碗綠豆粥多貴,我們怎麼能白要你東西。”

女人說完之後,孩子眼中的光又暗了下去。

“怎麼使不得了,我也是做孩子母親的,哪能看著孩子捱餓,再說我剛剛已經吃過一碗了,現在也吃不了這麼大一碗,倒了不是更可惜。囡囡聽阿姨的話,自己會端碗嗎?”

囡囡直點頭,哀求的目光看向女人,女人心裡一通,終究是沒說什麼。

見囡囡端過碗,安溪才笑著摸摸她的頭,以示鼓勵。好在是在外面,誰也不認得她,要是在三水村她肯定是不敢瞎充好人的。

“同志,你是城裡下來的知青吧!我還以為你沒結婚呢!沒想到連孩子都有了。”女人肯定地說著,他們這些知青和他們土生土長的農村人很容易區別,給人的感覺和他們不大一樣。

“嗯!早結婚了,兩個孩子都一歲多了”,安溪扯開嘴角漫笑著。

“我男人也是從城裡來的知青呢!不僅長得好看,還有學問,對我也好”,女人臉上露出幸福地笑。

“媽媽騙人,爸爸老是罵我們”,小囡囡睜著一雙怯生生的眼睛小聲說道。

女人臉上一僵,輕斥了小女孩一句,才尷尬地對安溪笑了笑。

安溪對別人的家事不敢興趣,見話題也談不到一起去之後,就閉口不談了,耐心地數著時間等了起來。

鈴聲打響之前,已經有不少人陸續走了出來,或喜或憂,眾生百態。江小梅是時間到了才出來的,她臉上有些愁苦。

安溪衝她招了招手,等她上到跟前才問:“小梅,考得怎麼樣?”

江小梅臉挎地更厲害了,“嫂子,文言翻譯那裡我完全不會寫。”

她才跟安溪學了一年,而且學習的重心都放在數學和英語上了,在語文上下的功夫要少上很多,而且文言文靠語感,一時半會很難有太大的進步。

她攬過江小梅的肩膀,“沒關係的,我看好多人都不怎麼會寫,而且下午就是你最擅長的數學了,咱們努力把數學考好,爭取拿一百分。”

“嗯!嫂子你這麼早出來,肯定考得很好。”

安溪笑著不作解釋,旁邊的女人一直用期待地眼神看著裡面,還有不少人稀稀拉拉往外走。

直到人群當中一個人出現,女人眼前一亮朝他招了招手,並喊了一句。

那人原本在和人說笑的,聽到女人的聲音之後眼裡不由露出厭惡的神情。他斂起笑容,面無表情地朝這邊走過來。

安溪順著女人的視線忘去,臉上不由露出一個略有些蛋疼的笑容,楊樹林縣的知青大都都是從北京過來,只是被分配到不同的地區,這人是和她同一批過來的,還是她高中的同學。

這見鬼的緣分。

這貨壓根就不是什麼好鳥,長的人模人樣的,就是一天到晚吹自己當幹部的爹媽,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幹部子弟一樣。

安溪見他往這邊過來,忙把臉遮住,她可不想和這種人來什麼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戲碼,丟人。

“嫂子,你咋了”,江小梅看她捂著臉疑惑地問道。

安溪搖搖頭,往江小梅身後移了移。

“尚志,今天考地怎麼樣”,女人問道。

徐尚志不耐煩地掃她一眼,然後看著囡囡手上抱著的碗。

女人心肝一顫,忙解釋道:“是這位同志看囡囡餓了,給囡囡買的。我不敢亂花錢的。”

徐尚志明顯是不信的,誰會有這麼好心,他一轉頭,臉上的怒氣戲劇性的停滯住了,刻薄的表情把清秀的五官毀了。

“安溪。”徐尚志眨了眨眼。

安溪只想罵娘,她捂著臉他還能看的出來。

“好久不見”安溪破罐破摔地手放了下來,臉上笑地越發尷尬。

“尚志,你們認識”,女人不大確定地說道。

“你管那麼多做什麼”,徐尚志對著女人又恢復了慣常的不耐煩。

女人聞言低下頭,其實以安溪的眼光來看,女人長的很耐看,五官很端正,就是皮膚稍微有些黑,算個清秀小佳人了。

“安溪,你考得怎麼樣。”

“還行。”

“你也是要考北京的大學嗎?”

“嗯!”

“等考上了你通知我一聲,我們一起回北京。”

女人聽了這話後,臉一下白了,“尚志。”

徐尚志只是瞥了她一眼沒說話,而是在等安溪回答。

“真不好意思,我還是不大想和你一道去北京。”安溪眉頭微皺很是不留情面地說著

徐尚志臉微僵,卻不敢拿對妻子的面目去對安溪。像安溪這樣眾星捧月的女生,給她一個壞臉色都是不應該的。安溪對誰都是不留情面的,在她面前你是不能要臉的,要臉的人在她這裡是沒有容身之地的。

徐尚志打著哈哈,“你現在還在三水村嗎?”

“我還有事,先不聊了”,安溪不等徐尚志回答,忙拽著江小梅走了。

“尚志,我剛剛聽那個同志說,她已經結婚了”,女人張了張嘴。

徐尚志不由一陣暗惱女人不識趣,不過安溪會結婚可是出乎他的意料,肯定也和他一樣過的水深火熱。他多了一種要把安溪從水火之中解救出來的責任。

擺脫了徐尚志,安溪不由松了一口氣。同江小梅兩人吃過午飯後,中午的時間度過的很快,她們歇息了三個小時,下午的考試才又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下午的考試在安溪看來仍舊不難,兩個小時的考試她只做了半個小時就做完了,除了遇到幾個讓人煩心的人之外,一切都很順利,第一天考試結束後,安溪被邵佩霞拉去家裡吃了一頓豐盛的晚飯。

第二天的英語考試,流程仍舊不差,等所有考試結束後,人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當真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安溪也不由松了一口氣,總算是考完了,算一算她離家也有三天了,也不知道家裡兩個小家夥現在怎麼樣了,她現在恨不得插雙翅膀馬上飛回去才好。

作者有話要說:  安溪:蛋疼,真蛋疼。

大少:我也很蛋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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