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去了一趟保林堂,保林堂是楊樹林縣一家百年老店,許多思想保守的人仍舊對西醫持著懷疑的心態,所以保林堂在這年代仍舊能夠得以存在。

一截一截的木板門被拆了下來,清冷的店面只守著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安溪去地算早了,人家才剛開門。跨過門檻,向著櫃檯走去,男人正用雞毛撣子撣著灰,見安溪進來,他停了手上的動作,問她是要看病還是抓藥。

“請問這裡收藥材嗎?”安溪把手撐在櫃檯上面,櫃檯剛到她腰身。

中年男人打量了她幾眼,看她兩手空空的,也不像是來帶藥材來的,“收是收,只是你一小姑娘也要賣藥材不成?”

安溪眼前一亮,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看來周蘭蘭沒騙她。“嗯,對!我要賣藥材”,說著她把書包解了下來,小心從裡面拿出幾大包黃紙封好的藥材。

男人把黃紙開啟,露出裡面已經炮製好的藥材——當歸,天麻……都是些藥用價值很高的藥材。撿了一顆當歸,湊到鼻尖一聞,藥效不錯。看來炮製藥材的人應該是個老手,不然藥效不可能保留這麼完好。這藥材完全不需要藥店進行二次加工,就可以投入使用。

“小同志,以前怎麼沒見過你啊!”平日裡,他們大都從山民那裡收購藥材,經常來往的人大都認識,只是這小姑娘他卻從來沒見過。

雖然稀罕她的藥材,但還是要問清楚的好,不然收了來歷不明地東西,也是麻煩。

“我剛從北京來,半個月前剛到楊樹林縣,現在在三水村參與勞動大生產”,安溪笑著解釋著。

“這藥材是你炮製的”,他眼中有些詫異,原本以為這藥材是她家中哪位有經驗的老人炮製的,只是對方既然是剛下放來的知青,這說法就不成立了,沒想到小同志年紀輕輕的,能把藥性把握地這麼好,也是不容易。

安溪點點頭。

他心中有了譜,笑著用手邊的秤稱著藥材的重量,炮製好的藥材和新鮮的藥材植株又不太一樣。兩者肯定是前者的價值要高上很多,他們過去收到的大多是藥材植株,很少會見到炮製好的藥材。

最後重量稱下來,算盤一打,對方一共給安溪算了二十塊錢,以現在幾分錢就能買到一個雞蛋的物價,二十塊錢真的不少了。

“小同志,以後再有好藥材,直管送過來,我這裡都收,價錢你放心,絕對不會少你半分。”

從店主手上接過錢,安溪輕快地點頭,圓圓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看上去心情不錯。

雖然邵佩霞給了她不少錢,但她知道,那是一次性收入,以後可不會有這樣的好事了,她總不可能守著那些錢坐吃山空,而且那錢她得好好攢著,以後是要用來買房的。和後世北京寸土寸金的房價比起來,這年頭買房絕對是一樁穩賺不賠的好投資。

像她賣藥得的錢,卻可以常有常新,只要山上的藥材不斷,她這條財路就不會斷。這是她目前能想到最好的生財之道了。

離開保林堂前,安溪眼睛無意間瞥到了墊在桌角的一本書,那熟悉的封面與田溪記憶中語文書相重合。

“請問?”安溪張了張嘴。

男人轉過身問道:“小同志,還有事嗎?”

她咬著下唇,臉上有些微紅,小聲囁嚅著,“您那本書還要嗎?”她指了指桌底下。

男人順著她手指的方向望過去,“你說那本書嗎?是我兒子的,現在不讀書當兵去了,讀書時候留了不少書,我看也賣不了幾分錢,就全放在角落裡堆灰,怎麼了?”

“我可以買下那些書嗎?”安溪手捏著衣角,眼中帶了些許的期待。

這些教材,安溪原本是想去廢品站找一找的,卻沒想到能在這裡找到。

男人嗨了一聲,“說什麼買不買的,我家那小子是個看到書就頭疼的,巴不得我把這些書處理掉。你要是想要,送給你就是了,我正嫌那些書佔地方呢。”

出了保林堂的門,安溪的書包仍舊沉甸甸的,和來時相比,少了一書包藥材,卻多了一書包的書。她嘴角揚起笑了笑,自從來了縣城之後,她發現她的日子總算舒心了起來,哪怕是江翠翠他們那些糟心事,現在看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因為在縣城只有最後一天時間供她停留。去了保林堂之後,她又馬不停蹄往百貨大樓趕,去購置一些生活用品。這次不止她一個人,黃醫生和江翠翠都有一起。

百貨大樓有兩層,賣的東西很雜,一樓的商品只能憑票購買,二樓的可以用錢直接買到,三人掠過一樓,直接往二樓去了。

二樓的東西雖然沒一樓那麼豐富,但有售賣成衣和一些奢侈品,在最裡面,竟然還有一個賣勞力士手錶的專櫃,掃了幾眼後,安溪心中不禁稀奇了一陣。

不過這種奢侈品以她目前的經濟能力是不用肖想了,最便宜的手錶都要一百多。手錶外形很精巧,銀色的外殼亮地人晃眼,細微的齒輪遊走著,仔細一聽可以聽到滴答地機械音。安溪對手錶沒什麼要求,倒是江翠翠不時湊到櫃檯前頭看兩眼,等眼睛看飽之後,又轉向了別的地方。

看完手錶後,她斜睨了一眼安溪,見她在男士區挑選著衣服,她也上前,手滑過一排男士衣架,把衣架上的衣服都光顧了一遍。

“安溪,你來幫我選一選,衣服太多我都看不過來了,也不知道哪件衣服最適合江潮哥。”

安溪看了眼男士衣架,顏色款式都差不多,隨便挑哪件出來都一樣。“都好”,她有些心不在焉地說道。

反倒是她把她手上挑中的那件男士襯衣放了下來,眼中掙扎片刻後,最終還是把衣服重新歸置在衣架之上,徑直去了女士區。

江翠翠努努嘴,看了一眼衣服上的標牌後,她打量了幾眼周圍,見無人注意到這邊的時候,才眼疾手快地把衣服搭在衣架上,走了。

安溪原本是想帶件衣服給江潮,江潮之前陪她上山採藥,幫了她那麼大的忙,她心裡一直記著這份情。在商場裡轉了一大圈,看到這邊有成衣區,就過來了,也沒多想。現在一尋思,確實是她考慮不周到了。

畢竟衣服是那種貼身物品,她一個不太熟的人來送就真有些不尷不尬了。況且江翠翠還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窺探著她,要是被她知道了她的想法,也麻煩。人家正牌女友還在這裡呢,怎麼著也輪不到她瞎操心。

給自己和江小梅選了一件藍白碎花的長襯衣,一把紅色頭繩,她不以為紅色頭繩是什麼好看的東西,但架不住大家都不喜歡,而且也不算太貴,買回去送給江小梅也好。在食品區稱了兩斤水果糖,一卷菸葉,她之前看老支書老拿著一杆煙槍,也沒抽,估計是個老菸民了,帶上估計不會錯。

畢竟在江家住了那麼久,她再不懂事,有點表示是應該。別人是不是在意她這點東西她管不著,但這份心意她卻必須送到。將大部分東西購置妥當之後,一結算,她今天上午賣藥材的錢幾乎是全貼進去了,總共十六元八角四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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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安溪心寬,錢沒了再賺就是,反正只要賺錢的手段在,她不愁也沒有賺錢的機會。

不提江翠翠有多眼紅,黃醫生看安溪一下花了這麼多錢,也是一臉肉疼份搖搖頭。不過看她買的那些東西,大概能猜出來,其中大部分是給江家人帶的,也就不好說什麼了。只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小知青是個實誠人。

在招待所住了最後一晚,三個人收拾東西準備回三水村了。大清早,天還剛亮,就看到三個人提著大包小包從招待所裡出來。

十月底的早晨,天有些冷,冷空氣激地人直打著冷顫,早上冷了點,到中午就能熱起來。剛出來的太陽暖暖的,招待所外面的樓梯上坐了一個人,穿著一件直筒大短袖。只要一有人從裡面出來,他就忙湊上前打聽道:“三水村的嗎?”

要是那人說不是,他就和人聊幾句,然後又重新坐下,下一個人出來,他又重複著相同的動作。

安溪他們出來的時候,男人也是湊上前問。黃醫生來縣城這麼多次,卻沒見和這人打過交代,彼此都不認識,也不清楚他要做什麼,不過仍舊和氣地道:“是三水村的,老哥找我們有事?”

那人臉上一喜,大腿被他重重拍了一下,發出啪的脆響聲,心想可算把人給等到了,“大事是沒有,就是想讓你給你們村村支書江大友家帶個信,就說城東頭香紙鋪的周根生家閨女看上他們家江潮了,如果他家也有這意願,就找個時間來城裡,大家吃個飯,對個親,把這事給定一定。”

江翠翠臉色一變,不由暗自咬牙,一個安溪不夠,現在又跑出來一個。

安溪低著頭看不出情緒,這事本來就與她無關,她操心不到那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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