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聽看著他, 月色下, 江忍神情嚴肅又認真,彷彿她不答應他掐死她算了。

可是她都沒有和徐迦談過戀愛, 怎麼和徐迦分手。

她的猶豫在江忍看來就是捨不得。

他臉色冷了下來。

孟聽忍住眼裡的笑, 也學他那樣, 鄭重點點頭:“好。”

她答應得乾脆, 反倒讓江忍不信:“你這麼快就答應,該不是唬老子的吧?”

孟聽水盈盈的眼睛瞪他。

他要不要那麼霸道,不答應要發火, 答應了又懷疑。

然而當初雪中那一幕她也不能解釋, 於是只好說:“不騙你。”

江忍把手機遞給她:“現在就分。”

孟聽:“……”

江忍冷笑:“怎麼, 還真捨不得。”

他就像那種古時候大宅子裡逼小丫鬟按著頭行禮的大老爺, 一雙黑瞳冷然,死死盯著她:“你敢反悔試試?”

孟聽反悔什麼呀?她現在才知道圓一個謊言要千萬個後續來接上。她本來就和徐迦沒什麼關係, 現在去、去分手像話麼?

蟲鳴輕輕,孟聽小聲問:“明天我自己分可不可以呀?”

“你覺得呢?”

“我覺得好晚, 說不定人家都睡了。”

江忍不知道從哪裡找來了徐迦家裡的座機號,他都按好了, 遞給她。他生怕她不接,逼良為娼似的,拉過她的手,握住她纖細的手指往上按。他力氣很大,手背上青筋都在跳。想來早就忍無可忍了。手機的白光照亮她的臉,她長睫落下一片陰影。

孟聽欲哭無淚, 看著螢幕的撥打鍵盤,這男人不講理,握著她的手一起按下去。

那年頭鄉下訊號不太好。

第一次竟然沒有撥通。

她亮晶晶的眼睛看著江忍:“你看,打不通,還是白天打吧。”

江忍冷笑一聲,握住她手,帶著她第二次按下去。他冷酷道:“打不通就在這裡打一晚上,他接為止。”

他霸道得不像話。

也許是老天爺偏愛她這樣的姑娘,第二次通了。

江忍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彷彿她一有捨不得的情緒,他就能動手掐死她。月光白慘慘的,少年臉頰稜角堅毅冰冷,她沒法不怕他。

孟聽第一次體會到被逼“分手”是個什麼感覺。

那頭接電話的正好是徐迦。

“喂?”徐迦本來在倒茶,一手拿著茶包,一手在接電話。

“我是孟聽。”孟聽在江忍的注視下,硬著頭皮開口。

徐迦驚訝以後是高興:“我是徐迦,孟聽,好幾天沒見到你了,今天問舒叔叔他說你去f市了,你還好嗎?”

“我很好,謝謝你。”

肩上握上來一雙手。

江忍受不了,媽的你儂我儂個什麼勁,他薄唇動了動,眼神冰冷,無聲提醒她——快分。

孟聽皺眉,他手好重啊,疼。

然而比痛更甚的是羞恥,她到底在分什麼手?孟聽不帶感情地開口:“徐迦,我們不合適,分手吧。”

肩上那雙手僵硬了片刻。

在徐迦沒反應過來之前,她按了結束通話。徐迦肯定覺得她瘋了,她一想整個人都不太好了。

江忍低眸看著她,黑瞳裡說不出什麼情緒,她說:“好了,你放開我。”

江忍抬起手指,摸摸她眼角:“怎麼沒哭?”

孟聽知道他有病,反正臉都丟了,乾脆順著他說:“因為我不喜歡他。”

那隻手頓住,他呼吸也有一刻停滯。

下一刻,孟聽覺得腰上一緊,整個人騰空,天旋地轉。她沒忍住,輕輕驚呼一聲,下意識抱住他腦袋。反應過來,慌張撐住他肩膀。

江忍抱著她腰把她舉了起來轉了轉。

漫天繁星下,少年放肆爽朗的笑聲低低沉沉。

孟聽嚇死了,捶他肩膀:“你瘋了嗎?放我下來!”

江忍臉埋在她腰間。

嫩黃色小衫之下,那腰纖細,少女體香蓋過了萬千盛放的梨花。他深深嗅了一下,笑得純粹:“老子好高興!”

孟聽嚇死了,他力氣怎麼這麼大。她見打他不抵用。輕輕拽住他頭髮,羞惱道:“放開放開!”

他一點都不生氣,把她放下來。

他高興完了,又開始發瘋,捧著她臉頰,惡狠狠威脅道:“敢耍我你就完了。”

孟聽也覺得她快完了。她在空中走了一圈,嚇得魂都沒了。

他是人嗎?簡直是蠻牛!

“蠻牛”蠻不講理,咄咄逼人,並不懂見好就收:“你不喜歡他,那為什麼和他親嘴?”

她臉紅了個透。他講話能不能不要這麼直白粗俗?

關他什麼事啊!

她咬唇,別過臉:“不關你的事,你就一個條件,說完了就快回去睡。不許再去找我外公了。”外公年紀大了,這混賬不安好心。

梨花在夜風中飄灑,他用拇指擦她的唇,眼神又野又狠:“不喜歡他都給他親,不喜歡我也給我親一親啊。”

她快氣死了。

江忍捧著她臉低頭,彎月被雲朵遮住,羞羞怯怯。

孟聽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唇,忍無可忍了,她好想好想打死他,到底有完沒完了:“沒有,沒和他親,你夠了!”

她本來就不擅長撒謊,好不容易撒個謊,現在這麼多後續。江忍眯了眯眼:“平安夜那天晚上,你當老子瞎呢?”

孟聽伸手去掰他手指,她小臉粉嘟嘟的,神情嚴肅搖頭:“好了,沒有親,什麼都沒有,他就是幫我拿開雪花。你看錯了。”

江忍沒忍住,終於笑了。

月光清冷,他眼裡卻盛滿了溫柔。

“孟聽。”

孟聽悶悶道:“嗯?”

“別騙我。”他低聲道,“我受不住。”

這次真沒騙他,她沒和徐迦有什麼。她點點頭,鄉下最後一盞燈也滅了。夜晚漸漸變冷,她必須回家了:“我要回家了。”

孟聽問他:“這麼晚了,你怎麼回去?”

“借了輛車,待會兒開車回去。”

孟聽知道他神通廣大,然而他身上酒味這麼濃。她想起上次江忍開車撞樹上,額上的疤現在都有淡淡的痕跡。她領教過江忍的不要命,忍不住道:“你讓人來接你吧,喝了酒別開車。”

他撩開她臉頰上的發,眼裡全是笑:“好。”

江忍說:“那你也答應我一個條件。”

孟聽一點都不想答應,她氣鼓鼓道:“那你開車吧。”

江忍笑道:“我背你回去好不好?”

蟲鳴聲靜了。

春風拂面,淺淺的溫柔。

孟聽垂眸,長睫蓋住茶色的眼瞳:“不好,很近,我自己走。”

四月下旬,確定外公以後都不會再去坡上。孟聽也收好東西準備離開了。

她身上穿的是許久以前外婆給媽媽縫製的新衣。

白色盤扣小衫,棕色的半身裙,一雙黑麵布鞋,上面繡了一隻嫩.嫩的蜻蜓。

曾玉潔的製衣好手藝傳自於外婆,外婆手巧,布鞋也是她納鞋底、繡鞋面一點點縫的。可惜當年曾玉潔沒有穿上就離開了家。

孟聽把身上的錢除了車費都留了下來,壓在枕頭下面。然後背上包出了門。

外婆忍住了眼淚,摸摸她的頭:“穿這個回去會不會被人笑話?”

畢竟二十年前的審美了,她們城裡的小姑娘肯定不興這一套。

孟聽笑著搖頭,她分外愛惜身上的衣服。它們都很漂亮。

外婆知道她還要回去唸書,扶著外公送她到鄉村口。只能依依不捨放她離開。孟聽說:“我以後每個月都給你們打電話,外婆回去吧。”

她得去鎮上坐車,然後去機場。

等她到達鎮子的時候,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江忍早在那裡等了。

梨花小鎮並不繁華,他穿一件黑色襯衫,領口開了兩顆扣。怕她一個人走了,在車站等了好幾天,閒得無聊和賀俊明他們打遊戲,來來往往許多人都在看他。靠近他他脾氣躁,讓人離遠點,別挨著他,簡直成了這幾天車站有名的一霸。

他不理人的時候很傲,那身衣服一看就值錢。活脫脫的有錢人,他穿這一身也不知道從哪裡弄來的。

然而她現在沒法直視他,一想起他的衣著,她總是想到他從魚塘裡跳上來,生著氣背了外公一路,然後冷冰冰問她他難道不用穿內.褲的事。

這壞蛋第一次這麼狼狽吧,也虧得他厚臉皮。

孟聽忍不住彎了彎唇。

車站人來人往,嘈雜的人聲沸騰。客車和大巴啟動,在空氣中揚起一陣濃灰的尾氣,喇叭聲陣陣。其實更多人,最後都沒看江忍。把目光移在了她身上。一看就收不回眼睛。

那年她十七歲,白色小衫,肩膀繡了一朵嬌豔的梅花。

黑色半裙優雅,孟聽穿著這個年代的人都不會再穿的布鞋,小蜻蜓鮮活,振翅欲飛。

所有人都會認為土的裝扮,她卻穿出說不出的美。她茶色的眼瞳像是雨後的天空,乾淨明亮。因為長得純情,穿這身漂亮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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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她是拍戲的大明星都有人信。

江忍抬起眼睛就看見這一幕。

以後許多年都沒法忘。

他和凡塵俗世許許多多人都一樣,或許性格有所不同,然而普普通通。那時候他就蹲在角落裡百無聊賴打遊戲,盼著她能來。

身邊吃泡麵的、打呼嚕的、哄孩子的形形色.色的人。在他眼裡一瞬間失了色彩。

她揹著書包,穿著小衫布鞋,笑盈盈在人群之外看他。

梨花小鎮白色的花落了遍地,車站旁老舊的居民樓垂下爬山虎。嫩綠的枝條成了她的佈景。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有力到震顫。

一聲又一聲。

像是生病了,又像是病好了。

遊戲裡操縱的小人早就死了,賀俊明在網路那頭悽悽慘慘一個人被對方群毆抱頭鼠竄。他眼裡卻只有她。

漫天梨花,鬱鬱蔥蔥的爬山虎。

十七歲的她。

這一幕成了他有關青春的所有回憶。

這個好難追好難追的漂亮少女。讓他曾在數個冬夜想起她疼得心緊縮窒悶。

像是烈火烹油,火中取栗。

卻又在下一秒看見她笑時,忍不住心動到發瘋。他就是不長教訓。

媽的,她衝他笑,甜死了。

作者有話要說:  聽聽(好奇):怎麼我笑他也笑,他知道我在笑什麼嗎?

我:他不知道,他如果知道,會想殺了我們所有人。

哈哈哈哈真空兩小時哈哈哈哈哈!忍哥一輩子的汙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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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更!!枝枝真是厲害啊,她今天更得真早啊!(瘋狂自誇)這幾天都有加更,我去寫二更,也許會晚點更,大家別等我,仙女們早點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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