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委會會議室
寬大的會議桌旁邊，一張四角茶几上，正擺放著幾道溫馨小菜：小雞燉蘑菇、臘肉燉土豆、蕨菜拌黃瓜、桐子葉包穀粑粑。
除了最後一道，站在馬紮前面的趙常山都能叫出名字。
“小雨花了一下午時間，精心給你做了好飯好菜，我就不打擾你們二人世界了！”
腦海中回想起剛才進屋前，迎面遇到楊翠花露出神秘的笑容與調侃，趙常山遲疑了。
“走，還是留下？”
趁著會議室空無一人，趕緊撤離，示嘗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王國斌傳話有事相商，不想變成了亢春雨獨自烹飪的二人晚宴，趙常山想邁動雙腳，卻不知為何，比灌了鉛水還要沉重。
“你來了，快坐吧。”
遲疑了幾秒鐘，不想亢春雨拎著兩瓶啤酒出現了身影，態度平靜如水，趙常山再想消失，已然沒了機會。
就座、開瓶、倒滿、舉杯，一氣呵成。
“謝謝你為村裡做的一切！”
皺著眉毛，仰頭一引而盡，酒量不高的亢春雨很容易重蹈哮喘發作的覆轍。
初步發展規劃確定下來，可以說，是趙常山出面解決了發展方向與資金扶持，對其稱讚有加，於是要表達這份發自肺腑的感謝，看上去，再正常不過。
那麼，這頓晚飯可以心安理得吃上一吃。
“我沒做什麼，反而是你，灌溉系統讓副校長拍照片留存，要給建築學院學生當例項參考，這份榮耀一般人沒機會得到。”
趙常山也不知道自己說了些什麼，趕緊把酒杯中的啤酒倒進肚子，緩解尷尬氣氛。
掐指算來，他跟女孩子當獨吃飯的次數屈指可數，不擅言辭是他的致命軟肋。
“一般人？我是二班的！”
換做以前，亢春雨對於此等恭維式語言必定要反擊，說來也怪，此情此景，從趙常山口中說出，竟然虛心接受，難道跟心境和情緒有關？
天已落黑，只開了村委會兩盞日光燈，剛好將茶几附近照亮，而其它大面積區域都是黑暗的，朦朧的夜色，悽迷的昏暗，相互對比之下，亢春雨感覺趙常山混身四周充滿著奪目的光彩，不禁多看了幾眼。
從相識到現在，這一次注視絕對是最認真的。
他皮膚經歷過太多的陽光灼曬，古銅色中夾雜著黝黑，身強體健，似乎擁有無窮無盡的力量，親眼目睹搬磚神技，那不是炫耀，而是真實的勁力體現；
他的五官離清秀太遠，反而離平凡很近，可不知為什麼，其中帶著一抹俊俏，帥氣中又帶著一抹溫柔，如果親身體會，很可能是一種窒息的溫柔，無法拒絕，無法排斥，時刻放在嘴邊的微笑，擁有攝人心肺的虛幻控制能力；
他是一個多元氣質的混合體，正直、熱心、積極、敬業、豁達、誠懇……
彷彿好詞語都能在他的氣質中尋找到蹤跡，唯一的缺點是女人緣太濃，但是從瞭解中得知，並非他的一廂情願，探其原因，多半是在那些溫柔與帥氣中，有著他自己獨特的空靈與俊秀。
亢春雨越想越多，所有的感覺是從一點一滴，好多個不同畫面拼湊而成，有代表力，更有說服力。
至少，在她眼中，趙常山已經是好男人中的代表，至於維一的缺陷，只怪他們相識太晚吧。
至少，還不曾有一個男人肯為自己向別人低三下四請求過什麼。
李輝……沒有！他們的相識相知到相戀，更多是理所應當、順其自然。
越想，越抵擋不住感激的情素，亢春雨知道，這不是愛，而是情，愛與情有區別，而在她的價值觀中，既分得清，又交織在一起，減不斷理還亂。
“小雨，你怎麼了，沒事吧？”
不知何時，趙常山已經來到亢春雨的身邊，眼神定格在一點，再無反應，結合家族式的遺傳病緣，誤以為突發癔症。
“哦，沒事，在想事情呢。”亢春雨收回心神，抬頭看著趙常山關切的目光，不覺一絲溫馨。
為了自己，曾經敢跟幾十個邪惡之徒搏鬥，要知道，那時候，他們不過有幾面之緣而已。
即使身強力壯又如何，倘若不是女俠降臨，後果真的不堪設想。
比起李輝的忘情負義，這麼有擔當的男人簡直比瀕臨滅絕的動物還要稀缺難找。
“小雨……”
接連被趙常山搖晃幾下，亢春雨差點沒找個地縫鑽進去，連續兩次失神，自己到底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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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清楚一個男人所有的表象，無論他做什麼，不覺都存在著一絲好笑。
為朋友，他可以兩肋插刀，為知己，他可以不顧生命，寧肯用一次次痛苦倒地重新站起，來戰勝諸如小鬍子之類的強敵。
那我算什麼，是朋友還是知己還是……
“小雨，我送你去醫院……”
連續三次失神，讓趙常山無法繼續等下去，病魔總是在不經意間降臨人間。
就在這時，“啪啪——”，日光燈全部熄滅，室內瞬間漆黑，兩個人如雕像一般，靜止不動。
因為……
鏡頭可以拉回一秒鐘以前。
送醫院不是光用嘴說的，得有行動。
亢春雨是個大活人，目測體重在100斤上下，總得抱著或者揹著她離開。
而趙常山最擅長的搬磚動作，無疑使來最順手。
右手伸到後背之上，左手伸到膝蓋以下，再有半秒鐘，雙手用力，整個起手動作便順利完成。
可是……
光線的頓失，使得動作戛然而止。
面對面，儘管兩張臉呈九十度垂直相交，儘管黑暗中人眼睛的能力有限，然而，如此近的距離，還是很容易看清對方有什麼樣的表情，感受到有什麼樣的心聲。
“對，我喜歡她……”亢春雨還記得偷聽到的這句話。
“對，我喜歡她……”趙常山也記得這句脫口而出的心聲。
呼吸凝重，身體僵硬，兩個人在黑暗中就這麼靜靜地對視著。
時鐘嘀嗒在前進，好像故意考驗二人，誰的意志力抵擋不住僵直動作帶來的酸楚。
“對不起……”
趙常山剛剛將手拿開，日光燈的調泡有了跳動，隨即室內恢復了光亮。
“啊？”
門口，陳曉春、吳悠、江浩正打著手機手電筒向內邁進一隻腳，面對室內無法描述的情況，他們不知道是該繼續前進還是先行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