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攤丁入畝
偌大的權王殿一片寂靜，只剩下了群臣粗重的呼吸聲。
內閣成員惴惴不安而又滿心期待，中下層貴族們各懷鬼胎的暗中觀察，六大家族的成員此時反而不慌，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另外，我從天外人那裡訂購了一批穀物種子，一年四熟、畝產可以達到萬磅，並且不分季節、抗寒抗澇、營養豐富。已經著令皇室莊園種植，各位臣僚如果有需要，可以透過皇家銀行兌換外匯購買。如果沒有渠道或者懶得跑，皇家莊園也有的賣，糧食增產利國利民，所有種子一律平價出售。”
伊文接過一杯從蕾尼手裡遞來的熱飲，輕啜了一口後，衝一旁的宮廷侍者施以眼色。後者立刻捧出早已準備好的傳單，交給手下的人，讓他們按席位的序列往下分發。
這個訊息算是一記強心劑，讓大小貴族們都精神了起來，爭先恐後的接過傳單，看清內容後就喜上眉梢的大聲議論起來。
美尼斯帝國現在還個典型的農業社會，農作物的產量幾乎等同於財富，因此自上而下都十分重視農事。神廟的各種祭祀活動，有一半以上都是為了聖河能夠定期氾濫並且水位不減——聖河氾濫帶來的淤泥是優質肥料，哪怕是粗豪的撒種也能獲得收成。
一般情況下，畝產能有三百磅就算是豐收，現在來了畝產萬磅而且一年四熟的種子，產量可以說是增加了百倍。只要把這些天外人的種子播種下去，他們的年收入豈不是也要增加百倍！？
阿圖姆神保佑，伊文王終於做了一件好事！
“不過我的種子也不能白拿。”
伊文見他們討論的這麼開心，又很適時宜的潑了桶冷水：
“只要在皇室莊園裡買了種子，不分高低貴賤都要出示地劵。並配合著重新丈量土地田產，最後按照田產的面積分配谷種。種植新谷的當年免稅，以後農稅不再按人頭計算，而是按畝產量繳納。稅率還是三十稅一，我的心腸好，不給你們加重負擔。和百倍的產量相比，這點付出微不足道，各位臣僚心裡肯定有底。”
這就很民主很自由了，想要拿種子就得丈量田產、攤丁入畝，反對丈量土地、攤丁入畝就沒種子。
至於丈量土地這種在以往看來費心費力的事，在他手裡也沒什麼難度。太空要塞的衛星地圖一掃，當地的氣候、地質、交通狀況一目瞭然，不存在良田報劣田、劣田報良田的操作。
而且海博倫開發財團的員工和帝國官僚根本沒有社會關系，所以也不會有隱瞞不報、故意隱匿這種事。這樣一來，新的稅制就會迅速覆蓋全國，農產量和農稅雙雙往上漲。
以上這些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有了新谷，就要有肥料和殺蟲劑，否則地力跟不上去。靠著海博倫開發財團的壟斷貿易，又能從貴族老爺手裡刮一筆錢。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陛下英明！”
攤上個套路如此6的君主，貴族老爺們只覺得被安排的明明白白，實在無話可說，當即大聲稱頌表示支援。畢竟王的話沒錯，和新種帶來的百倍產量相比，攤丁入畝那點錢只能算小錢。
“推行新種可以說是國本，不能有一絲疏忽，更加具體的方案就由內閣草擬。”伊文見事態平穩渡過，便向內閣交代了第一項任務。
這次任務是試探也是考驗，看看他們能否充分利用新種分發和海博倫開發財團的優勢，將攤丁入畝的事情順利辦成。能完成，就證明這幫人有潛力幫他分擔政務，未來自然會委以重任。
“遵命！”
七名位低權重的參議員連忙站起身，大聲領命。
“這件事一定要給辦的漂漂亮亮，別辜負了我對你們的期望。”伊文飽含深意的看了他們一眼，又將視線投向了六大廳院的主官席位：
“法王院、布鎮院聽命。”
“臣下在！”
“臣下在！”
法王院的主官黑廷斯，布鎮院的主官薛西斯立刻站起身，向前邁出一步，面對著太陽王座撫胸行禮。
“這次推行新種的事情由內閣負責，你們兩院配合操作，務必盡心盡力。如果敢當面一套背後一套，我絕不輕饒！”伊文目光灼灼的盯著他們，用最嚴厲的口吻做出了警告。
“遵命！”
“遵命！”
黑廷斯和薛西斯身體不受控制的微微一顫，連忙俯身領命。
“今天的議政到此為止。”
伊文從太陽王座上站起身，正準備離去，接著又像想起了什麼，停下來說道：
“諸位臣僚別急著走，還有一件事我差點忘記說。下個月我準備親率大軍出征，先南後北掃蕩魔災，計查院的錢、徵戍院的兵都要準備好，知道麼！？”
“臣一定會準備妥當。”
“得益與鹽鐵專營的額外收入，軍費不是問題。”
徵戍院的主官加尼斯，計查院的主官黛妮，聽到他的話後立刻站起身，言之鑿鑿的先後回答。
“嗯，散了吧。”
伊文滿意的揮揮手，闊步踏下階梯，然後捲起鷹翼寬袖負在背後，帶著儀仗隊朝著鏡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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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權王殿後，伊文撤去儀仗，沿著鏡廊一直往前走，步伐也逐漸變得緩慢下來。從廊道的側窗向外看，雲的裂縫裡，那橙黃色、襯著太陽的邊緣上，陽光像很快展開來的摺扇一樣穿射過來。照在窗戶上，把它的形影迷蒙蒙毫無光彩地映在走廊的地板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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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煩。”他忍不住一聲嘆息。
主持一國的政務真是費心費力，關鍵還要有自知之明、懂得拿捏分寸，當個明君真難。還是當昏君舒服，紙醉金迷、酒池肉林，怎麼爽怎麼來。
但是沒有辦法，四級機械師往上就是傳承級，那需要金山銀海的資源往裡面堆。
傳承級之所以稱為傳承級，除了這種層次的機械師能促使機甲進化之外，還因為其具有跨時代的特性。勤奮和毅力只是基礎，機緣和資源缺一不可，無法按規模量產，更無法控制他們晉階的步伐——也許是突破就在下一秒，也許看似近在咫尺的距離是永恆。
只要沒突破，就要一直用海量的資源堆著，消耗非常恐怖。也只有聯邦這樣的龐然大物，才能夠養一幫脫產的傳承級機械師。不過它既然這麼做了也不會虧本，其中有多少辛酸只有機械師自己清楚。
伊文可不想和他們一樣，被種種嚴苛的條約限制，為了資源沒日沒夜的替聯邦政府賣命。而且聯邦是別人的地盤，他在那裡根基淺薄，還因為外籍的原因遭受各種限制，經營的再好也有機率被資本巨鱷奪食。
離開那個是非之地，慢慢的經營這份家業，才是最理智的選擇。
不過還好，反正以他現在的等級，靠苦修已經無法再有半點提升，擁有寬裕的時間來整治帝國。
“不能懈怠啊！治理國家比管理財團更難，我必須嚴格要求自己。明君有哪些要求來著？戒奢寧儉、以臣民安康為己任、勤政、寬仁、愛惜民力，勇於革新，不畏艱難……”
短暫滯留了片刻，找到感覺後，伊文一邊細數著記憶中明君的標準，一邊繼續沿著鏡廊往前走。
出門就是一片原來裝飾著花卉的院落，裡邊是一間大廳，雖然房間只有尋常大小，建築卻輕巧精雅。上邊有美神的半身雕塑和拱券弓形結構支撐的小遊廊。白大理石鋪地，四隅都裝飾著優美的美尼斯圓柱列，其中一隅的圓柱上還支著一座刻有日輪花紋的神像。
除此以外，更多是工業時代才有的情調，用筆直的線條、銀色的鋼窗，給人新穎、大方和舒適的感覺。這種現代與古典結合的風格，讓他想到了艾露蘿梅的寢宮。
“一半是美尼斯的風格，一半聯邦的風格，應該是她的手筆。”伊文想著想著，腦海中又晃過了艾露蘿梅的身影。
仔細想想，在接手了這種爛攤子的情況下，她對內能壓制住魔災，對外可以從財團那裡索取好處，已經不能再苛求什麼了。唯一的錯誤，大概就是為了獲得時間提升實力，故意削弱王權，將行政權徹底交給了六大廳院把持。
從她的角度來看，這只是增加行政效率的一種方式吧，想要也能隨時取回，畢竟四級太陽金級在這個世界是無敵的存在。
“但也到此為止了，我比她具備更多的優勢。”伊文想到這裡，突然很想見見她，諮詢諮詢她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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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往回走，穿過鏡廊的支道，寢宮後院的噴泉就在他眼前閃爍。後院和後廳之間，隔著一條精緻的走廊，廊頂由細柱子和雕孔的美尼斯三角拱支撐著。後廳的每一端都有凹壁，全部嵌著白銀紋章。
艾露蘿梅就坐在其中一面紋章下，身體慵懶的靠在躺椅上。和煦的陽光從高處窗戶裡照臨到她的頭上，閃耀著她卷在脖頸上的銀色頭髮；只見溫暖的光芒裡面，微細的灰塵在上下飛揚。
“主人！”
他剛剛來到這裡，橘就從立柱的陰影裡浮出身形，化為實體落在地板上。接著像是看到塑膠盤子的小狗一樣，興奮的兩眼發光，一下子撲了過來。
“乖！”
伊文伸手架住她的兩腋，帶著刺客少女在原地轉了一圈，放下來之後，順勢拍了拍她的腦袋：
“這些天辛苦你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有人來換你。”
“不辛苦！只要是為了主人，我什麼都願意做。”橘小聲回答，隨即羞澀的低下了頭。
“你最乖。”
伊文看著越來越人性化的殺手少女，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輕拍了一下她的胳膊，示意對方暫時退下後，走到了艾露蘿梅的身邊。
“你在無視我？”他望著假裝睡著的艾露蘿梅，厲聲質問。
“當然了。”
艾露蘿梅睜開眼睛，歪頭望向他，嘴角綻起一絲笑意：
“不故意犯點錯，你怎麼有理由懲罰我呢？說吧，這次是穿馬具，還是再把我吊起來，或者說給我按上項圈和鼻環？我已經做了充足的心理準備，不會向上次那樣生澀。”
“……你在說什麼瘋話？”不得不承認，對方擺出的這種態度，確實讓伊文有些懷疑人生。
“表明我的態度啊。”
艾露蘿梅挺起細腰，從躺椅上站起身，然後做出了一個令他始料未及的動作——扯開銀紗長裙兩側的裙裾，恭敬的低下頭，露出雪白的脖頸，向他屈膝了行一記淑女禮。
“沒有力量，沒有權利，沒有自由，這樣的生活對我來說如同地獄。”
她抬起頭，銀灰色的眼眸裡透出水汽，像情人那樣輕笑：
“正因為如此，我已經拋棄了自尊這種沒用的東西。只要你恢復我原來的生活，哪怕只有一部分，我就會像女奴一樣服侍你。馬具、項圈、鼻環，或者別的什麼東西我都會穿，就算像匹真馬一樣讓你騎也沒問題。”
“……”
伊文仔細的觀察著她，發現她臉上全然是一副放棄節操的決然。就在這時，橘突然湊到了他耳畔，悄咪咪的說道：
“主人，這是不是實話我不清楚，但是至少態度上她是認真的。為了讓你滿意，我們已經事先練習過了……包括騎乘。”
“是麼……真叫人意外。”
伊文壓下心頭的震撼，看著一臉柔順的堂姐，心裡竄出一股前所未有的邪火，好不容才摁了下去。強行壓下這種感覺，他躲著步子和艾露蘿梅錯開身體，故意不看她現在的神情：
“下個月的今天，我會以鎮剿魔災的名義出征，那是你表現自己的機會。”
“您想要我怎麼做。”
艾露蘿梅眼眸微微一亮，輕步跟了上來，並且很有分寸的後退半步，沒有跟他並肩而行。
“怎麼做還需要我教你麼？”伊文忍不住蹙起眉毛。
“出於需要，我要表現的笨一點，男人都喜歡比自己笨的女人，不是麼？”她含笑反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