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轉啊轉啊
瑞瑞慢悠悠的再度轉醒時，先是感到一陣頭痛，然後在疼痛的刺激下，驟然睜開了模糊的視野。等視野漸漸清晰之後，才發現自己身處在晃動的車廂裡。
“我這是……在車裡？”
她立刻挺起上身，望向四周，發現那兩名適格者和自己的同事都在身旁。
“是啊，風稍小了一點，我們就上車了。”研究員A見同事終於醒來，立刻應聲附和道。
“那只怪物死了之後，不僅是從天而降的巨大吸力消失了，就連肆虐城鎮的狂風都削弱了一點。”研究員B不甘示弱的補充道。
“這麼說之前那個推測是對的，狂風肯定和這些怪物有關！”瑞瑞說著連忙扭頭望向窗外，發現外界狼煙般淹沒天地的狂風果然削弱了不少。頓時喜上眉梢，昏睡半天的不適感也跟著不翼而飛了。
“然而，可惡。”
女研究員此時想起了自己昏迷摔倒前的一幕，咬牙切齒的摸了一下後腦勺，發現腫了一塊，輕輕一碰痛的她眼淚都差點掉下來。
“抱歉啦，我們隊長也不知道它切了腦袋還能活命。”海豹見她似乎還在生氣，連忙替某人道歉。
“算了算了，這也不重要，屍體呢？”她觸電般的拿開手，悻悻的問道。
“在車座下面。”白熊聞言跺了跺腳，然後用腳後跟踢了一下車座下包裹屍體的麻袋。
“總而言之屍體交給你們保管，別弄丟了……”
瑞瑞說到這裡，才忽然想起來自己在車上，表情頓時緊張了起來：“你們現在準備去哪裡啊？是去東部群山，還是送我們回研究所？”
“很可惜都不是。”
海豹攤手坐了一個無奈的動作，解釋道：
“殺了那只怪物後，我們覺得鬼怪很可能是這場風暴的元兇，所以準備再殺一隻看看情況。我們隊長要做猛鬼獵人，我們當然也是抓鬼小分隊的成員了。”
“抓鬼？很厲害，你們加油！”瑞瑞見他們這麼說頓時肅然起敬，即便是原本印象粗鄙不堪的海豹，在她眼中的形象都高大了不少。
“哈哈哈，這是我們應該做的。”海豹頓時發出一陣得意的大笑。
“不是‘你們’，而是‘我們’。”
白熊目光依次投向三名研究員，接著加重語氣，幫她重新梳理了認知：“不管怎麼說，這裡可是你們的世界啊！難道要我們出生入死，然後你們在一旁加油打氣嗎？”
“我們也要去！？”
瑞瑞的表情頓時垮了下來，皺成一副苦瓜臉，目光飄忽的說道：
“我覺得這種事還是交給超能力者來做最好，我們這普通人遇到鬼怪就是送死。說不定還會添麻煩，所以還是做後勤人員比較合適。”
“你就是想做後勤人員，也得先回基地吧。”
白熊抱胸微笑，目光同時瞥向窗外：
“可現在狂風不止，卡車根本無法接近城市西部啊。所以我們必須在東部獵殺幾隻鬼怪，進一步弱化風力再送你們回去啊。”
“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海豹連忙湊上前附和。
“抓鬼就抓鬼……反正我又不是沒抓過……”
瑞瑞見他們如此囂張，自己也不甘示弱，強撐著裝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表情。
一一一一一一
嗚嗚嗚——！
黑沉沉的天就像要崩塌下來，風沙石礫漫天飛揚，狂風高空雲端疾馳而下，彷彿洪流一般馳騁在城鎮的大街小巷。
軍用大卡車挪動著沉重的身體，穿過風沙覆蓋的街道，車輛的速度平穩而遲緩，彷彿是深海中艱難挺近的潛水艇。一百米的距離往往幾分鐘才能透過，看上去猶如把正常車速拉慢了好幾倍一樣滑稽。
“……”
伊文控制著方向盤，黑漆漆的眼睛掃過漫天風沙，狼煙般的氣流深處，城鎮的萬千燈火時隱時現。看得出來，這片區域的建築物比較牢固，在這種情況下都沒有斷電，算得上是罕見的良心工程。
卡車在狂風中駛過了漫長的行程，忽然彷彿撞到了一層水牆，在車頭前方激起圈圈旋轉的漣漪。水紋擴散的極為遙遠，一直蔓延到遠處的風沙深處。隨後沉悶的噗哧聲打破了風沙轟鳴，遠處那片若隱若現的燈火頓時破碎，無數金色的弧線飄濺開來，如同節慶的焰火。
“假的！？”
他再次朝著燈火望去，發現隨著抖動漣漪的漸漸平復，破碎的燈火也在慢慢恢復如初。
看來第二只怪物就在附近！
想到這裡，伊文立刻開啟了後車廂的喇叭，通知隊友做好準備：
“情況似乎有些不對勁，說不定有第二只怪物！不過都別慌，就目前來看，這些怪物除了裝神弄鬼之外，正面作戰能力都不強。白熊你有特殊感應，如果察覺到什麼情況，立刻通知我。”
“瞭解。”
“明白！”
海豹和白熊先後用一種肯定的語氣回答。
“保持警戒。”
伊文不放心的又囑咐了一句，才猛踩油門，駕駛著軍用卡車穿過了前方圈圈盪漾的漣漪。前方是一片空曠的水泥地面，中間鋪著一條水泥石板路，在昏天黑地的環境下泛起一道道灰色的光芒，彷彿一條通向死亡深淵的不歸路。
道路兩旁的建築物搖搖欲墜，都有風化坍塌的風險，而且在狂風下飛灑著碎石砂礫。這些碎石砂礫隨著狂風激盪天空，逐漸化為一個旋轉的黑色漩渦。外來的軍用卡車行駛在路面上，就彷彿是一條陷入洋流漩渦中的船隻，漸漸成為了那個黑色漩渦的一步分，有隨時可能傾覆沉默的危險。
後車廂內，所有人也能感到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冷，並且逐漸產生了一種詭異的暈眩感。瑞瑞更是起了一身冷汗，彷彿又一股寒氣繞著自己不斷轉圈，顯得冰涼刺骨。
“雖然不清楚是怎麼回事，但是我總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女研究員的聲音在車廂內反覆迴響，隨著跌宕起伏的反射不斷變得尖細，到最後，甚至是變成了一陣毛骨悚然的哀鳴。
彷彿在這個黑色的漩渦內部，不只是物質，就連聲音都會被扭曲著打旋。
“……”
伊文聽到她的話，但是沒有回答。
因為他也感覺到了一種異樣，和之前被慘白人影扭曲視野的感覺差不多，自己明明在沿著路向前執行，但是身體的感覺卻是在原地轉圈。
“必須做出一些調整！”
由於面臨過類似的狀況，伊文連忙踩下剎車，將軍用卡車停在原地。
此時不僅僅是他，就連車廂內的眾人，都有一種徐徐旋轉的錯愕感。那種感覺難以形容，就好想你坐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只有一束刺眼的燈光當空照下。光芒牽引著視線徐徐旋轉，速度越來越快，讓你分不清楚是燈光在轉還是自己在轉。
在這樣的情況下，所有人都產生了一種噁心發膩的感覺，想吐又吐不出來。就好像是一隻看不見的手，正在攪動著自己腦袋和內臟徐徐旋轉，就連思維幾乎都跟著轉起來。
“這次又是什麼鬼東西？”
伊文體驗到這種感覺之後，靠著意志力壓下了這股不適，立刻囑咐車廂後面的人：“各位，你們撐得就撐，撐不住請直說！白熊，如果有人撐不住，就打昏他！如果你也撐不住了，就立刻告訴我。”
“不用擔心我，我會替你照顧好他們。”白熊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似乎沒有產生什麼不適。
“交給你了！”
伊文深吸一口氣，繼續啟動車輛，這次他知道視覺靠不住，於是完全閉著眼睛憑感覺開車。在滲透勁的幫助下，只要車速不要太快，他駕駛起來還沒什麼問題。
結果他一閉上眼睛，雖然憑藉細胞層面的感知足以找準正確方向，但噁心發膩的旋轉感並未就此消失，那玩意的干擾很明顯不止停留在視覺層面。
“啊啊啊啊！”
就這麼盲開了幾分鐘後，伊文耳中聽到了一陣陣的慘叫聲，連忙睜開眼睛朝著聲源處望去。
前方不遠處是一片荒蕪破敗的廣場，綠化乃至於佈局都遭受了不同程度的毀壞，但是由於四邊有高大的建築物遮掩，那裡的狂風相對而言小了很多。
而在此時的廣場上，還有幾個身影正在不停的扭動身軀。
“我的天啊，都什麼時候了，她們還有心情跳廣場舞！？”
伊文先是大吃一驚，緊接著就感到事情不對勁——且不提周圍的環境有多惡劣，這些人抖動的姿勢就非常不對勁。
難道是風中扭動的鬼怪？
他駕駛卡車拉近距離仔細一看，原來不是鬼怪，而是幾名無形都市的原住民。他們身上都是一副居家常服的打扮，此時卻不知為何在風中狂舞。嚴格意義上來說，這些人也不是在狂舞，而是在無意識的原地轉圈，毫不停息的轉圈！
轉圈的速度因人而異，有快有慢。
最快的是一個中年女人，左腳點地，右腿高高抬起。整個人彷彿是高難度旋轉的芭蕾舞演員一樣，瘋狂的在風中疾速轉圈，雖然早已經累的口吐白沫，卻還在不停息的轉圈。
在這過程中，她的意識已經接近模糊了，只剩下了含糊不清的哀嚎：
“我再也不跳廣場舞了……不要轉了……不要轉了……求求你不要轉了……”
最慢的是一名身穿睡衣的青年男子，他並非像是前者那樣墊腳轉圈，而是繞著一個直徑兩米左右的小圈不斷奔跑。雖說始終留在原地轉圈，他跑著跑著，臉上卻露出了無比焦急的神情：
“為什麼還在原地？為什麼沒辦法離開這裡？為什麼我跑了這麼久，還在原地轉圈！？”
“這些人簡直被詛咒了一樣！”
伊文看到他們的慘狀，即便是早有心理準備，依然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涼氣。
那個青年男子的狀況，勉強還可以用方向感被破壞來解釋。可那個中年女人的表現太過離譜了，再怎麼厲害的舞蹈演員也不可能像她那樣轉圈，簡直是違背了物理學的規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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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麼！？一輛大卡車？”
“轉啊轉啊，為什麼卡車也在轉啊轉啊？”
“不要怕過來！千萬不要過來！在這裡生物都會下意識的轉圈，並且轉的越來越不符合邏輯！我們已經完蛋了，永遠也無法離開這個鬼地方。”
眼看著卡車慢慢靠近，還在原地旋轉的男女們頓時驚呼出聲，症狀最輕的青年男人甚至高聲提醒伊文，讓他快點離開這個鬼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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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現象……某種程度有點接近當時走不出荒蕪鬼域的我啊！”
伊文當然也聽到了他們的呼喊，不過他自有辦法應付，於是駕駛著軍用大卡車繼續前進。慢慢靠近這群在水泥地面上不斷旋轉的人，準備將他們載上車帶走。
然而此時那個旋轉最快的中年女人已經撐不住了，整個人脫力般的摔倒在地，膝蓋撞在地上摩擦出一片血汙卻還在不斷旋轉。
嗖嗖嗖嗖嗖——！
她就像是一枚被狂風抽打的陀螺，隨著夜風不停地捲起、落下，所過之處留下大灘大灘的血汙。
即便如此，這名中年女人還沒有死，還在不停地抽搐著，哪怕是磨碎了兩隻腳。一雙高高鼓起的眼珠還在拼命地轉動著，好像在對著伊文呼救。
可是，沒過多久，她的兩隻眼珠也跟著旋轉起來，猛地眼眶裡飛射了出去。“啪啪”的砸在車窗上，圓形的眼球頃刻間撞地稀爛，黏糊糊的液體濺出很遠。
下一刻，這個女人的兩條腿緊接著扭斷破碎，渾濁的骨髓如同細細的蟲子，被狂風激盪的到處飛射。
“啊啊啊啊！我不要轉了，我不要轉了！”
“救命啊！誰都好，快來救救我們！”
“幫我們停下來！快幫我們停下來！”
眾人看到這一幕頓時惶恐到了極限，可他們已經被某種東西干擾了意識，再怎麼害怕也只能留在原地不斷的轉圈。他們很想反抗這種干擾，卻發現根本辦不到，意識就像一塊被牢牢吸住的磁鐵，做出的任何動作都會變成轉圈。（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