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花園裡,新綠剛吐;觀魚池邊,迎春花開。

九曲迴廊上,朱平槿親熱地挽著他媽的手,側身看大群的紅魚爭相恐後吞食著太監們拋下的魚餌。。

“兒臣今日之來,是為流民向母妃借糧來了。”

“叫媽,我說了幾次了。怎麼大了就和你媽生分了?要點吃食也像學校裡的酸丁一般說得文縐縐的!”

“兒臣已經長大了,又是朝廷冊封的蜀藩世子,行為做事總是很多人時時看著。兒臣尊禮守法,他們就沒閒話說了。”朱平槿解釋道:“兒臣時刻都在提醒自己,照朝廷的指示辦事,按父王母妃的要求做事,爭取做一個父母喜歡、朝官滿意、黎民稱讚的好世子。”

王妃忍不住笑起來道:“你這孩子,也會說笑逗你媽了!”

“媽,你看借糧的事……”

“你先給媽說說羅姑娘的事。”

“媽,借糧的事情很急的,沒糧會餓死人的!”

“你買的人早餓過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先把羅姑娘的事詳詳細細給媽說清楚了,半點不準隱瞞!”王妃今天不打算鬆口。

朱平槿無奈道:“那讓我從哪兒說起?”

“就從你們怎麼認識開始,你為什麼會喜歡她?”

“怎麼認識的,媽您早知道了。”朱平槿道:“我就是喜歡羅姑娘!”

“那你為什麼喜歡?先前你給媽說,那羅姑娘賢良淑德,大家閨秀……呸,分明就是騙你媽!今天你必須說清楚,否則糧食的事,你自個想辦法,甭找你媽!”

朱平槿真的是很無奈。喜歡一個人的事是一兩句話能說清楚的嗎?再說又不是這幾天的事,而是幾百年後的事。怎麼能夠說清楚?說清楚了又有誰會相信?可今天不說清楚,自己擺明了無法過關。朱平槿心底一橫豁了出去,能不能過關就看這一回。

啟動A計劃。

“兒子為什麼喜歡羅姑娘?是因為兒子見到羅姑娘就一見如故!她就是兒子一輩子的女人!”朱平槿斟字酌句道:“兒子一見到羅姑娘,就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就覺得她是很早很早以前兒子就熟識的。哪裡認識的,兒子不知道,或許是在夢裡,又或許是在書裡,兒子說不清楚。只要羅姑娘在我身邊,我就有一種傾訴的慾望,有一種靠近的衝動。媽,我覺得我和羅姑娘一定是前世夫妻!”

“那羅姑娘在你身邊,你是不是有種安全感啊?”王妃問道,然後又小心補充了一句:“是不是覺得她像你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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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朱平槿回答,“媽你怎麼知道?”

王妃感覺快暈過去了。

朱平槿不知道他媽的感受,依然一本正經道:“羅姑娘很能幹,心腸也好,跟媽你一樣。兒子觀察仔細了,那羅姑娘確實不是一個什麼大家閨秀,與窈窕淑女也沾不上邊,但是她在家孝敬父母、在外任勞任怨,就跟媽你一樣。兒子找回瀾塔下有名的江瞎子算過了。那江瞎子說,羅姑娘有旺夫旺家之象。媽您看啊,我們王府沒有您成嗎?這上上下下、裡裡外外都靠您一個人撐著,把您累倒了不是?兒子就想啊,兒子結婚找媳婦,定要找個像您一樣能夠持家護家旺家的,以後好幫您做事。那些長得好看的漂亮女人,只會吟風頌月。做不來正事,長得好看有什麼用?那些家世好的嬌小姐,一不會持家,只會花錢,萬貫家財遲早被她們花光了;二不會侍候人,你還得侍候她。兒子還擔心,如果進了門,那些嬌小姐會不會仗著孃家勢力,給您打擂臺啊?”

聽到兒子的解釋,王妃心裡長長舒了一口氣。沒那個啥母情節就好!她知道兒子有意恭維自己,但她臉上還是笑開了花。

王妃含笑不屑道:“現在知道你娘的好了?任她們家再有勢力,能大過我堂堂王府?誰進了我家的門,就要守我家的規矩。哎,你和那羅姑娘,你們倆到底誰聽誰的?”

朱平槿得意地回答:“小事聽她的,大事都聽我的。比如買什麼衣服,走那條街,聽她的;剩下大事她聽我的。除夕她在皇城壩惹事,兒子寫了一封信去狠狠罵她,她只有乖乖地給我認錯。”

王妃笑得愈發開心:“我還以為你是傻的,被一個小姑娘家迷得團團轉,家門也找不到了!看來你還是清醒的。什麼時候帶來讓媽瞧瞧?”

“好嘞!”朱平槿高興地回答。

第一關透過,現在去闖第二關。

朱平槿問王妃:“媽,兒子有個賺錢的法子。媽您想不想聽?”

“快說吧,別神叨叨的。”

朱平槿道:“兒子最近聽說,糧價漲的厲害。現在市面上的糧價已經漲到二兩了。既然馬上春荒,糧價說不定會上漲到三四兩一石。兒子想,我王府不能再往外賣糧了,要多屯一些,待到糧價漲高了再往外賣。”

王妃聽得哈哈笑了,連旁邊侍候的曹義誠臉上也掛著笑容。

王妃笑道:“你以為你媽不知道這些?每年的糧價波動,你媽清楚著呢。我們幾家王府,你的兩個親叔叔,還有石泉王、內江王、南川王、慶符王、德陽王等,都是一起定價,一起出貨。春荒時抬價出糧,秋收時低價收糧。市面上的小糧商,只有跟著我們進貨出貨的份。糧食還是要賣,不然我們王府的糧鋪都得關門,銀子哪兒賺去?你爹每年十幾二十萬銀子的花銷哪兒弄去?糧食這東西,放不了太久,放久了就陳了,最近我們家出的都是三年的陳糧。你平日裡沒管過這些事,當然不知道。”

朱平槿被教訓得一腦門汗水,只好辯解道:“兒子的意思是現在糧價這麼高,所以出產糧食賺頭很大。兒子想,趁著去年天旱,還有獻賊過境,我們在市面上多收一些田土。還有,要想方設法增加田地的產量。”

王妃這下想了想才道:“田土自然要趁低買進一些。去年底獻賊在金堂縣上船,沿著沱江下內江破瀘州,你媽就趁著兵亂,在金堂縣買了幾十頃地。其實呀,也用不著我們家自己掏銀子買,一到荒年災年,那些想投獻的人自己便會把田土投獻進來。我們家的田土呀,很多都是這麼來的!我們家收二成五,投獻的田主收五成,剩下的歸種田的。其實田主還是得了好處,這些年官府的稅賦哪裡才止二成五?況且官府的稅賦不管你有沒有收成,都是按畝計徵銀子,到時便要交的,交不起就鎖進衙門打板子。王府的莊田免稅,入了王府,便不用交稅,連官府的攤派也省了,所以這些年想投獻我們家的人多去了。你媽沒有多收投獻,是想著王府收的投獻多了,官府收稅的田土就少了。那官府完不成朝廷定下的稅賦,就會給朝廷上疏,找我們家的麻煩!”

“兒子想,田主投獻王府,都是流賊和官府逼得。他們活不下去,只好來投我們,雙方都籤了買賣契約,王府又沒有逼誰,所以官府怨不得我王府。”朱平槿看見他媽在認真聽,補充道:“我們王府不妨大膽地收,一概來者不拒。甚至還要放出話去,讓更多的人投獻。我們收了田,得了糧食,糧市上說話便一言九鼎……”

王妃打斷朱平槿,問道:“衙門那邊鬧起來怎麼辦?”

這個問題朱平槿早就想過。他笑笑道:“現在糧貴銀賤。朝廷賦稅,依條鞭之法,大部分都是徵銀子。近年朝廷加徵的三餉,也是交銀子。朝廷想要銀子,那我們就給他銀子!我們可以與官府說好,王府每年以捐輸的名義向官府交銀子若干。如此,王府得了糧食,官府得了銀子,雙方皆大歡喜。這叫雙贏!”

王妃沉思著搖搖頭道:“以捐輸的名義不妥。捐輸的銀子都是直接給朝廷的,一般都入了皇爺的內庫。再說,哪有王府給臣子捐輸的道理?不過呢,你說的有些道理,我們要換個名義來搞。還有,你方才說的增加田土產出又是怎麼回事?”

既然捐輸這個會計科目用得不對,那麼便換個科目來搞!得了老媽的支援,朱平槿便把昨晚與李崇文的談話細細說給了王妃,只是省去了降低租稅和編練莊丁的內容。

聽了兒子的話,王妃很是吃驚。她管孃家夫家十幾年,農事上的東西大都清楚,可朱平槿說的有些知識她也不知道。

看來舒師傅教得好,兒子在學堂裡學到不少東西!

於是王妃對朱平槿道:“你昨日買了那些婦孺老幼,媽原以為你只是心軟,錢財上一定是虧了。既然那舒師傅的學生有些本事,不妨讓他多幹些!我蜀王府在仁壽縣共有田莊五個,鋪子兩個,不如叫他一併管了。獻賊在仁壽禍害了那麼久,知縣給殺了,人也跑了不少。現在那邊到底怎麼樣,官府也是一本糊塗賬。今年我就不收仁壽的租子,讓他們自己養活自己。缺點種子、農具什麼的,讓他開個單子過來,就在我們自家的鋪子莊子上去提。記著提醒他,在莊上養幾個能用的莊丁,流賊來了也好抵擋一陣。不要像去年,兩個莊子跑回來幾個人,東西全歸了獻賊!不過,你既然說是借糧,那麼媽便借給你。一千人三個月的口糧,差不多正好一千石,明年收成後要還上。”

朱平槿借糧,本就帶著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心思。聽見他媽開出價碼,他立即討價還價:“媽,秋糧收成至少等到八月,一千石怎麼夠?那是要餓死人的!我要三千石!還要三千兩銀子!種子、農具我不還!”

“那就兩千石,一千五百兩銀子!所有東西都要還的!”

“銀子不夠我把府裡的古董賞玩拿到當鋪賣了……”

“你敢!看媽打斷你的腿……”

離了王府花園,朱平槿喜滋滋的。他吩咐曹三保,把世子府裡的奴婢挑出幾個來,打發到仁壽縣去幹事。另外,也通知舒國平舒先生,到蒙頂山與宋振宗匯合。

那支草標是朱平槿的第一支隊伍,他並不放心某一個人單獨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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