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程子心裡噗通噗通的亂跳,後背淌下幾粒汗珠,伺候這位主已經快三十年了,對這位主的心性瞭解早已熟透,他們這些近臣,除了穆公公,其他人想要說什麼,做什麼,都得看這位主的心情,這三十多年了,他這樣評說大臣,屈指算來,也沒超過五次。

“忠臣?奸臣?誰知道呢!天知道!”泰定帝幽幽的嘆道,小程子鬆口氣,連忙說:“皇上知道,老祖宗也知道,小的這腦子,也就看看,那知道他們心裡想什麼。”

“這話對,朕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泰定帝嘆口氣,面無表情的說:“皇帝,什麼是皇帝,孤家寡人罷了。”

“皇上,您這說的什麼,您不是還有小程子我嗎!”小程子連忙勸道。

泰定帝稍稍扭頭看著他,露出一絲笑容:“是啊,最後朕還有你們在身邊。”

正說著,穆公公進來了,小程子連忙迎上去,穆公公低聲問今天怎麼樣,小程子卻大聲笑著說:“今兒皇上精神好,進了兩碗蓮子羹,還喝了碗參湯。”

穆公公進來正迎著泰定帝的目光,穆公公趨前簡單施禮,小程子給他端來個繡凳,穆公公坐在床前,看著泰定帝說:“奴才已經安排妥了,以後每兩天上一篇彈劾奏章。”

泰定帝目光點了下,過了會,才問:“太子呢?太子有信嗎?”

“太子已經接到密旨,正往回走,估計七八天之後回朝。”穆公公答道。

小程子聽了兩句便退出去了,到了院子裡,幾個小太監悄悄躲在一邊低聲嘀咕,沒有注意到小程子過去。

“你說外面那些人又在鬧什麼,也不想想,皇上身子骨不好,還在搞三搞四,乾脆,砍幾個,就老實了。”

“就是,這幫傢伙就不想讓皇上安歇,都是些該殺的傢伙!”

.。。

小太監們正說得熱鬧,小程子已經到了他們身後,抬腿便給了正說得熱鬧的小太監一腳,將小太監踢了踉蹌,小太監們抬頭看是小程子,連忙起身,陪著笑臉。

“都在瞎說啥!”小程子低聲喝斥,扭頭瞧瞧屋裡:“你們這些胡賴傢伙,我可告訴你們這些小崽子,誰要敢在外面胡說八道,小心你們的狗命!”

小太監們討好的將小程子圍著,邊上的小太監壓低聲音報怨:“外面那些人實在太不像話了,皇上還病著,他們究竟要幹什麼,乾脆讓內衛出動,將這些王八羔子都收拾了。”

小程子罵道:“你們一個個都消停點,別在這弄好賣乖,我可告訴你們,小李子就是前車之鑑,到時候,別怪我不給你們求情。”

小程子在這些小太監們心中的威望很高,小太監們都知道別看他胖,其實心底很軟,他們犯了什麼過錯,找程公公求情準沒錯。

“公公,您坐這。”小太監殷勤的將石階拂乾淨了,又墊了塊帕子在地上,才讓小程子坐下,小程子罵了會,胖乎乎的臉上淌下些許汗珠,雖然已經入秋,可天氣還有些熱,小太監們又給他打起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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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告訴你們,把嘴巴管嚴點,亂了皇上和老祖宗的部署,我可饒不了他。”小程子瞪眼威脅道,小太監們連連點頭。

有個小太監好奇的問:“公公,皇上和老祖宗究竟怎麼想的,外面這些傢伙簡直無法無天了。”

“哼,”小程子瞪了他一眼,輕蔑的哼了聲:“怎麼想的,到時候你就知道了,現在你們要作的是管好你們的嘴!”

“是,是,小的一個字都不會說出去。”

小太監們殷勤的捧來杯茶送到小程子手上,小程子伺候泰定帝半天,也累了,坐在石階上,端著茶教訓這些小太監:“你們給我記住,伺候好皇上是咱的本份,其他的啥都不要管,外面那些混蛋要鬧騰,自然有老祖宗收拾他們,你們若敢瞎起鬨,別忘了宮裡的規矩!”

小太監們連忙解釋,他們只是發發牢騷,絕不敢亂說。小程子喝了半碗茶,又問了問藥是不是準備好了,小太監們連忙說準備好了,溫在灶上,隨時可以端上來;另外參湯也準備好了,參靈湯也準備好了,什麼都準備妥當了,就等裡面叫了。

但屋裡卻很安靜,穆公公依舊還在和泰定帝商議,倆人的聲音都不大,就算站在門口也聽不見,小程子讓小太監們別聚在一起,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他自己卻依舊坐在石階上。

小太監們都散開了,小程子目光不時朝屋裡看一眼,眼中滿是憂慮,這次不知那個大臣要倒黴了,皇宮是個富貴地,也是是非窩,宮裡的貴人們心眼都多,老祖宗心眼也不少,所以才能與這些貴人們周旋,才能護著他們這些孩兒們。

在宮裡幾十年了,見識過的也多了,皇上和老祖宗肯定在謀劃件大事,皇上臥床不起已經半年多了,身子一天比一天虛弱,能不能下床還不知道,朝局肯定有一番大變。

抬頭看看天,小程子重重嘆口氣,這明媚的陽光就像籠上一層黃沙,變得灰暗起來。

門開了,穆公公出來了,小程子趕緊起身,穆公公見狀責怪道:“你怎麼還這樣,這都多大年歲了,還跟小時候一樣,哪兒方便坐那。”

小程子連忙堆起笑臉,上前扶住穆公公:“乾爹,您小心點。”

“嗯,皇上跟前小心點,”穆公公平靜的說,目光掃了下四周的小太監們:“盯緊了,別亂發善心。”

“是,是,乾爹放心。”

“我就放心不下你,小程子,就你這性情,不知那天就稀裡糊塗的丟了性命。”穆公公語氣嚴厲,小程子不敢再糊弄,正色應允:“乾爹放心,小程子心裡明白著呢,唉,小程子也狠得下來,只是乾爹以前教訓過,得饒人處且饒人,小程子一直銘記在心。”

“哼,你這說得,好像乾爹就喜歡殺人似的,”穆公公拉下臉來,小程子趕緊陪個笑臉,穆公公緊跟著嘆口氣:“這次不行了,這次,唉,自求多福吧。”

小程子心裡一驚,想要再問,張張嘴卻又閉上,這時候知道得越少越好。

“哦,對了,剛才皇上說了,讓宣尚書令裴舒和句誕進來,你派個人去傳旨吧。”

小程子愣了下,連忙答應,叫過一個小太監,讓他到朝房去,將尚書令裴舒和句誕叫進來。

將穆公公送到月亮門門口,小程子趕緊回到屋裡,泰定帝已經躺下了,聽聽鼻息,好像睡得挺安穩,小程子總算放下心來,今天泰定帝說的話不少,處理的朝政也不少了,他將邊上的奏摺收攏起來,將其中已經有了明確意見的收到一起,皇上還沒處理意見的放在另一邊。

抱著已經有處理意見的奏摺到外間,他坐在椅子上,開始將今天泰定帝的意思謄寫到紙條上,整個宮裡,只有他有這份能耐,能將泰定帝吩咐的話從頭記到尾,沒有一點差錯。也正是憑這個能耐,他才能調到皇帝身邊。

過了好一會,園子裡有人進來的聲音,他連忙放下筆,推開門到院子裡,見尚書令裴舒和句誕被小太監引進來,倆人見到小程子,連忙拱手施禮。

“勞煩兩位大人再等等,皇上剛睡一會,待會就醒過來。”小程子說著讓小太監拿過兩張繡凳,讓倆人坐下。

“皇上好嗎?”裴舒問道,現在也只有他們尚書臺的人還能進雅文閣,其他的,不管皇上的老丈人太師潘鏈,還是皇上的弟弟齊王,亦或宰相甘棠,都沒能進這雅文閣,但,他們也沒進這雅文閣幾次,最近已經有十多天沒能進來了。

“這幾天精神好些了。”小程子答道:“給兩位大人上茶,”又轉過頭對倆人說道:“兩位大人暫時就將就下。”

“麻煩程公公了。”句誕很客氣的拱拱手,裴舒只是衝程公公笑了笑,小小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才問:“程公公,這幾天好些轉來的奏疏都沒見皇上批覆,皇上究竟是什麼意思?”

小程子知道他問的是什麼,他故作不知,笑嘻嘻的壓低聲音說:“大人,皇上正病著,摺子自然批覆要比往常慢些,您也給大人們說說,別催,皇上的身子骨要緊。”

句誕很想多問問,現在能拿到訊息的也只有這些皇帝身邊的人,可裴舒在身邊,他不好開口;裴舒安坐如山,根本沒有想問什麼的意圖,他知道宮裡的這些人嘴巴都是嚴的,要想從他們嘴裡打探出訊息來,比登天還難。

太陽漸漸西斜,樹枝倒影在窗戶上,小太監們悄悄打量著日頭,盤算著接班的人該來了。

小程子沒有陪裴舒句誕而是回去繼續謄寫聖諭,皇帝處理的公務其實還是不少,他謄寫好一會,將皇上的意思準確的落在紙上,謄寫完後,他將奏疏整理好,抱出來交給裴舒。

“裴大人,這些都是皇上今天處理了的,您拿去好好潤潤筆。”

裴舒接過來翻了翻,抬頭看著小程子:“怎麼,彈劾秋雲的疏,皇上還沒批?”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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