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公公低眉順眼的站在角落,神情似乎有些感動,可內心裡十分震驚,他十分清楚當初泰定皇帝的決策過程,當時泰定皇帝受到極大壓力,冀州青州江南的門閥都有異動,彈劾的奏章堆滿御書房,門閥士族展現了強大的力量。

泰定皇帝讓步了,犧牲了太子的屬官,可過了兩年,泰定皇帝開始算賬,掀起謀逆案,滅了數個世家。

可現在皇帝要掀開這個案子,甚至要掀開昭陽郡王的謀逆案,這勢必要震驚朝野,特別是後者,先帝不知道昭陽謀逆案是冤案?當然清楚,而起是他直接下令由內衛製造出證據的。

這兩個案子,特別是後者,絕對不能翻!一旦翻開,半個天下的門閥世家都要卷進來。

因為這個案子,冀州王家許家,退避冀州,近十年沒踏入帝都;軍方大佬曹晃致仕,留在帝都,處在內衛嚴密監控之下。

這是一個交換,雙方心照不宣的交換。

正胡思亂想著,皇帝示意上茶,黃公公連忙出去吩咐小太監,小太監很快送來茶,黃公公接過來,送到張猛和蓬柱面前。

“朝廷要振作,”皇帝漸漸興奮起來,大聲說道:“可這些官,暮氣沉沉,就知道弄權,稍微動一動,便覺著天要塌陷了,請願逼宮,什麼都幹得出來。”

蓬柱激動的點點頭,張猛則很平靜,若在八年前,他也會象蓬柱這樣激動,可在涼州七年,他變得清醒了,看清了這個天下,因而也就再也激動不起來。

皇上說了一會,蓬柱終於找到機會插話。

“皇上不是要問涼州之事嗎,景略在涼州七年,對涼州之事瞭如指掌,皇上可徵詢他。”

皇上聞言,扭頭看著張猛,在路上,蓬柱便問過此事,張猛早有準備,他本想讓蓬柱代奏,可蓬柱不願,一定要他親自向皇上稟奏。

“仲賢已經給草民說過此事,”張猛說道:“吐蕃的國王贊東布,此人登基四年,今年不過十八歲,國政掌握在權相德吉度手中,這德吉度野心勃勃,藉著吐蕃的強盛,想要對外擴張,但其對我大晉,依舊心存顧忌,所以,他制定的策略是東守西攻,對我大晉取防禦態勢,主力向西,攻擊西域,所以這些年,邊境上還算平靜。”

皇帝聞言不由皺眉,這話與秋雲的判斷相去甚遠,正要開口,張猛已經接著說道:“西域現在情況比較復雜,受到東西夾擊,東邊的吐蕃和西邊的一個好像叫...,”

張猛有些遺憾的搖搖頭:“草民忘記了,西域諸國,原來還算團結,皇上,您可能不知道,這些年,在西域掌控諸國的是什麼人?”

“什麼人?”蓬柱不由自主的反問道。

張猛輕輕嘆口氣:“柳寒,瀚海商社柳寒。”

“你說誰?”蓬柱十分驚訝,皇帝覺著這個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那聽說過,他疑惑的看著張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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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張猛肯定的點點頭:“這柳寒十分利害,西域二十幾國,有十幾個國家被他以各種方式控制了,說來也怪,西域諸國卻很願意被柳寒控制,在他的控制下,西域各國和平相處,對外也可以合力抵禦,但,兩年前,柳寒卻突然放棄了這一切,回大晉了,說來,在涼州,我和他還有一面之緣,在涼州,兩年前,在姑臧,我幫人賣珠寶,他買下一塊玉石屏風,百鳥朝鳳。”

“百鳥朝鳳!是他在姑臧買的!”蓬柱一下驚呆了,張猛點點頭:“我親眼看見的,花了十萬,他誇口說在帝都可以賣三十萬。”

“他賣了七十萬。”蓬柱苦笑下:“丁軒花了七十萬。”

張猛微怔,隨後苦笑下搖搖頭,他估計在帝都能賣三十萬兩銀子頂天了,沒想到居然賣出了七十萬。

皇帝倒沒注意七十萬銀子,他終於想起了柳寒是誰了,揚州鹽號,是這個人在居中聯絡,揚州鹽政革新能順利展開,此人是有功的。

另外,好像穆公公也說起過這個人,是什麼事呢?

“這柳寒走後,西域怎麼啦?”蓬柱接著問。

“我的訊息來自西域商道上客商的訊息,”張猛先解釋下,然後才說:“柳寒走後,西域各國亂了,原本被柳寒壓住的矛盾,全數爆發,更火上澆油的,鮮卑也盯上了西域,西部鮮卑數次向西域出兵,雖然秋大將軍在涼州時,作了安排,拖住了鮮卑西進的步伐,但西域面臨的危險依舊。”

“還是說說吐蕃吧,”張猛說道:“吐蕃西進,首先便是高昌國,高昌國在西域算大國,有兵力兩萬人左右,與吐蕃相比,實力差距比較大,但高昌得到溫宿等幾個西域大國的支援,與吐蕃相持不下,而吐蕃內部也點問題,主要是幾個部落不服德吉度,所以,這一線暫時處於僵持。”

“不過,西域局勢很危險,”張猛思索著說:“西域諸國現在面對的是三面圍攻,以德吉度的目光,應該可以看到,只要他讓西域諸國感到,吐蕃不再威脅西域,西域諸國勢必力抗西邊的大國,同時內部也會動亂,西域各國甚至還會以他為奧援,所以,德吉度要向涼州進攻,但進攻涼州,又不能損失兵力過多,所以,涼州駐軍一走,吐蕃必定東進。”

說到這裡,張猛抬頭看著皇帝,鄭重的說:“皇上,秋雲的意見從這方面來說是對的。”

“哦,”皇帝感到話中還有深意,連忙問道:“那愛卿認為該如何作呢?”

“臣以為,當以驅虎吞狼之策,引誘吐蕃東進,而後與其在邊境相持,吐蕃東進不是為了涼州,而是為了西域,所以,其勢必不敢深入涼州,如此西域各國便會認為吐蕃的威脅已去,他們會調集兵力與鮮卑相持,鮮卑勢大,西域必不能持,於是,他們便只能向外界求援。可環顧四方,他們能向誰求援呢?只有吐蕃,吐蕃便要與鮮卑爭奪西域,如此,西部鮮卑便穩住了。”

張猛喝了口水,然後繼續說:“穩住了西部鮮卑,便可集中力量對付中部鮮卑,大漠之亂,其實主要是中部鮮卑大王獨孤纓,獨孤部落是中部鮮卑首屈一指的大部落,獨孤纓此人曾經在帝都學習,對我大晉瞭解很多,獨孤纓在返回大漠,被推舉為中部鮮卑大王,這些年,獨孤纓在大漠合縱連橫,勢力迅速擴大,投靠他的部落越來越多,與同為中部鮮卑的大部落的木碟部和乞伏部,產生矛盾,這次中部鮮卑之亂,便這兩部向獨孤部發難。”

“至於白山匈奴,則是繼承權問題,白山匈奴大王烏羌年邁,兒子劉渠在帝都為質,匈奴左左賢王伊日車與大部落黑水部一向不合,黑水部首領想除掉伊日車,由右賢王去畢接任匈奴大王。

此外,西部鮮卑的拓跋部落早有意向中部鮮卑滲透,在背後支援黑水部,左賢王也有獨孤部落的支援,右賢王去畢的勢力較弱,但聯合了黑水部後,與左賢王伊日車相持不下,現在的關鍵是王庭的態度,烏羌態度不明,草民判斷,烏羌想將大位傳給兒子劉渠,可若要如此,就必須殺掉伊日車,讓兒子劉渠擔任左賢王,可烏渠顧忌我大晉的態度,所以,現在他是左右為難。”

張猛抽絲剝繭將大漠之亂的根源揭開,皇帝猶如撥雲見日,頓時有種清明之感,渾身覺著舒暢,想到過去數月的擔憂,朝廷舉止失措,忍不住對尚書臺諸公失望。

“可,現在大漠已亂,該如何處理呢?”蓬柱又問。

張猛苦笑下:“大漠已經亂了,朝廷已經失去機會,現在,只能先定白山匈奴,而後找機會再擊鮮卑。”

“那,”蓬柱有點不明白,納悶的問:“是打西部鮮卑還是中部鮮卑?”

皇帝也同樣迷惑不解,張猛笑了笑:“誰強打誰。”

見倆人還迷惑不解,張猛只好接著解釋:“數千年來,胡族對我中原始終虎視眈眈,要化解這個威脅,只有大漠始終處於分散狀態,大漠任何一個單一的部落都無法,也不敢挑戰我大晉,所以,誰想要統一大漠,誰就是我們的敵人,現在就是誰冒出頭,就打誰,讓大漠始終處於分散狀態。”

他話還沒說完,皇帝和蓬柱就明白了,皇帝沉凝片刻:“仲賢,你還是到中書監來吧,別走了。”

皇帝前所未有的客氣,張猛苦笑下,有心拒絕,可又說不出口,只好提醒道:“皇上,草民是獲罪之人,驟然提拔到中書監,朝中勢必不安,朝野非議定會不少,草民還是不入朝的好。”

“你那罪本就是誣告,”蓬柱勃然而起:“仲賢,你心裡那點小嘀咕,有什麼大不了的,找個御史上疏,皇上宣佈平反,這樣不就名正言順了。”

皇上點點頭,這些操作很簡單,他不是不清楚,只是覺著多此一舉,自己直接下詔就行了。

張猛卻搖頭:“景略,你把事情看得太簡單了,平反?那當初誣陷我們的人,有沒有罪?該如何處理?是不是該反坐?皇上,草民之所以不如朝,就是擔心引發朝局動盪。”

皇帝卻眼前一亮,點點頭:“這樣吧,你也別回什麼江南了,就在帝都住下。”

蓬柱意尤未平,張猛已經站起來:“多謝皇上體恤,草民領命。”

蓬柱重重嘆口氣,只好接受這個結果,皇帝接著問:“嗯,你看,朕讓劉渠回去,如何?”

張猛沉穩的點點頭,蓬柱略微思索便鼓掌叫好。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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