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漸漸深了,今晚夜色很好,漫天繁星閃爍,星光灑落,小院內幾株細竹在星光下微微搖晃,修長的竹葉在夜色中發出細細的聲音。

廂房內苟況臉色陰沉,坐在書案邊,這裡沒有女人,沒有酒,史平死後,他便躲到這裡來了,除了少數幾個心腹外,沒人知道他在這裡,每天與外面的聯絡都是隨他來的四個親信護衛之一負責。

滿帝都沒人知道,崇明觀觀主與他的關係,觀主是他的遠房叔叔,很多年前,便在這個觀裡修道,他到帝都的第一站便是在這裡落腳,只是沒住多久,便悄悄離開了,這裡的生活太清苦。

這個關係,即便會里的兄弟知道的也沒幾個。

輕輕嘆口氣,苟況心裡有幾分後悔,當初邀他上船的並不王家人,而是許家人,當初承諾,扳倒風雨樓後,三江會會是帝都最大的幫派,城南和城西都歸他,另外,他還負責漕運,雖然只佔一成份子,但漕運由他負責,不說別的,光私鹽便夠他賺的了。

可沒想到,計劃得好好的,最後卻出了紕漏,蕭雨雷納逃脫,橫空殺出個柳寒,居然有上品宗師的修為,接著史平死了,誰都不知道兇手是誰,雖然吳瀚懷疑是柳寒,可若細細分析,又存在許多疑點。

柳寒有上品宗師的修為,可史平也不弱,有中品宗師的修為;柳寒可以擊敗史平,可要殺死史平,就沒那麼容易了,更何況在那樣短的時間裡。

這是最大的疑點。

躲到這裡來,並不是表示他對外面的事一無所知,帝都最近發生的事,他全知道,王許田三家聯手在十裡鋪伏擊雷納失敗,損失慘重,其中包括一個宗師和數個上品武師。

這些訊息讓苟況腦袋發麻,風雨樓居然還有如此令人恐怖的實力,會里的活動雖然還在繼續,可向外擴張的行動受到很大阻礙,風雨樓一戰,三江會主力損失近半,八虎陣亡三個,重傷四個,剩下一個也躲起來了,輕易不敢露面。

三江會實力巨損,兼之群龍無首,長期被他壓住的城南的城狐社鼠紛紛冒頭,他們現在還不敢衝著三江會來,盯上了風雨樓留下的賭場妓院,這段時間裡,與三江會幫眾發生了很多衝突。

輕輕嘆口氣,苟況拿起茶杯,這門開了,火苗猛烈搖晃起來,苟況神情劇變,伸手便去抓刀。

“唉!”一聲輕嘆,刀光憑空而起,一股柔風襲來,恍若情人的唇,溫柔的吻。

“等......!”

苟況大聲叫道,沒等他說完,柔風已經掠過他的頸間。

叫聲戛然而止,苟況捂著脖子,血從指縫間噴出來,他死死的盯著房間中的黑衣人,黑衣人黑衣黑巾,渾身上下包得死死的,只露出一雙眼睛,現在這雙眼睛的目光很平和,沒有絲毫情緒波動。

黑衣人看著苟況倒下,過來看了眼,確認他死了後,才轉身離去,出門之後,還小心的將房門關上。

院子裡,牆角倒著一個麻衣漢子,竹林邊上也同樣倒找一個麻衣漢子,從旁邊的偏房出來另一個黑衣人,這黑衣人也同樣黑衣黑巾,只露一雙精光閃爍的眼睛。

後面這黑衣人出來後,便衝前面的黑衣人微微點頭,前面的黑衣人也開口,倆人騰空而起,很快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當天晚上,三江會瓦解了,三江會遭到一股黑衣人的進攻,躲起來療傷的四虎,有三人被殺死在床上,剩下那人因為負傷較輕,跑到相好的那去了,躲過一劫。

唯一完好無損的一虎,在總舵中,被人砍下腦袋,總舵還有十多人被殺。

除了總舵,三江會在帝都的三個密舵同時遇襲,舵中弟子全部被殺。

待到天明,曾經顯赫一時的,帝都地下世界第二大幫,三江會宣佈退出歷史。

這一夜死了太多的人,京兆府捕快房抬來多更多屍首,彈劾陳宣的奏疏雪片般飛向尚書臺,尚書臺上奏皇帝,皇帝下詔,令陳宣再度上疏自辯,陳宣上疏報告皇帝,自己已經找到穩定帝都治安之法,十天之內,定能將帝都治安穩定下來。

京兆府的衙役傾巢而出,將各區的幫會頭頭秘密召集在一起,告訴他們,官府不插手他們爭地盤的拼鬥,但現在不能私下裡鬥毆,要鬥就正大光明的上校場,官府備案,單打獨鬥也行,幾十上百的群毆也行,誰贏了地盤歸誰。

此舉立刻獲得江湖豪客們的支援,當天便是四夥人要求登記,在校場死鬥,負責此事的趙晾也不客氣,立馬同意,同時宣佈,在決鬥場上獲勝的,將獲得捕快房的支援,誰若在沒經過決鬥便搶地盤的,官府絕不坐視。

這話一落,立刻又有十幾個幫派宣佈要參加決鬥。

“大人!”從角落裡站起來一條大漢,衝著趙晾抱拳:“可不可以請助拳?”

“可以!”趙晾大手一揮:“江湖上,多個朋友多條路,無論你們從那找人助拳都可以,不過,我警告某些人!如果再私下鬥毆,老子決不放過他!”

趙晾氣勢迫人,眾江湖豪強伏首。帝都的江湖人都知道,京兆府捕快房四大總捕,個個身手不凡,江湖上不知多少高手折在他們手上。

第二天開始,帝都東邊的大校場便開始了決鬥。

摧毀了三江會,柳寒感覺舒服了些,總算出了口惡氣,不過,三江會只不過是爪牙,事情還沒完,王許田保持沉默,這讓他有些納悶,丁軒依舊躲在城外,柳寒原以為他至少會上朝,後來一打聽,這傢伙居然告假,反正躲在城外不進城。

如果沒什麼事的話,到城外走一趟倒沒什麼,可柳寒在城裡走不開,秦王的回覆終於來了,或許是柳寒最近的表現很出乎他的意料,於是秦王將帝都的另外幾個聯絡人交給了他,讓他負責聯絡,但同時讓柳寒再提供五萬兩銀子,把柳寒氣得,差點便要決定與他斷絕關系,可老黃勸阻了他,讓他付給秦王三萬,同時還起草了一封信,提醒秦王,瀚海商社不是國庫,銀子不是收稅來的,另外柳寒與他是合作關係,並非秦王下屬。

“這筆生意還是虧了。”柳寒看著老黃將信封口,很是不滿的嘆口氣。

“拉倒吧,反正這次回來,你不是為了賺錢,”老黃看著他,不以為然的說:“秦王遲早要回朝,我看他在雍州推行的策略,與當今皇帝有相似之處,差別在於,當今皇帝行事較猛,而他要溫和得多。當今皇帝不可能沒注意這點。”

“你的意思是,延平郡王和小趙王爺還不夠,皇帝還要繼續任用宗室?”柳寒皺眉問道,如果是這樣,秦王這條線就不能斷,不但不能斷,還得加強。

“除了宗室,還能用誰?”老黃反問道:“泰定皇帝最大的錯誤便是,將權力抓得太緊,兄終弟及也讓太子不但培植自己人,現在他想革新朝政,手上卻沒人,連左辰這樣的老夫子都還在用,足見其手上無人。”

柳寒沉默了會,終於點點頭,當今皇帝除了泰定留下的人,的確手上沒人,連薛泌這樣的人都要用,一方面有可能是因為枕頭風的緣故,另一方面也說明他手上沒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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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嘆口氣,柳寒站起來:“扣除這三萬銀子,一季度收支可以持平嗎?”

老黃想了想搖頭說:“扣除這三萬,咱們一季度收入要虧損兩萬銀子。”

“這麼少?才兩萬?沒算錯?”柳寒有點意外,嚴格的說,瀚海商社現在正處於固定資產投資期和市場開拓培養期,在這個階段,投入要超過收益,布莊雖然擴張迅速,但產量還不足,問題不是在織布機上,而是在棉花上,大晉重糧輕棉,棉花種植面積不足,導致產量不足,柳寒就算在織布機上投入再多,也沒用,唯一的解決辦法便是買地。

可土地控制在門閥世家手中,要從他們手中買地,恐怕得殺了他們才行。

門閥世家,視土地為命根子,所謂耕讀傳家,沒有土地,耕什麼耕,所以,門閥極少賣地。

老黃淡淡的調侃道:“怎麼?!覺著少?我可以讓你多損點!”

柳寒搖頭說:“按照我的估算,應該在五萬兩左右,怎麼才兩萬,船社的那筆銀子算進去沒有?”

“怎麼沒有,”老黃不滿的哼了聲:“這次是涼州老王掌櫃出力了,他在涼州開了織坊,用的原料是羊毛,賣到吐蕃,在吐蕃很受歡迎,這一條,便多了一萬銀子的收入,另外,去年拓跋部落還差點,今年收回來了,這次拓跋部落西征,獲利不小,這一筆,又增加幾千兩,還有便是,布莊給咱們增加了七千多兩銀子收入,如此算下來,咱們還虧兩萬銀子。”

柳寒不由苦笑下,嘆口氣:“老王辛苦了,給老王去信,告訴他注意身體,年歲大了,別這樣拼了,哦,對了,我煉了一瓶養神丹,給他送一瓶去,別用這種眼神,這玩意對練功沒絲毫用處,對你這樣的老東西,還有點用。”

老黃這才露出滿意的笑容,心裡卻很感動,柳寒面對的局勢如此險惡,居然還能抽出心思來給他煉丹。

柳寒現在進退維谷,王許田三家,居然還不求和,還要打下去,他很想乾脆幹掉對方幾個核心人物,可如此一來,便與對方結下血仇,老黃堅決反對,認為如此不但無助於結束戰爭,反倒會讓戰爭延長,而且,如果戰事擴大,引起其他門閥插手,會不會影響宮裡的態度,誰也說不清。

此外,方震也傳信來了,方震倒很沉穩,似乎沒有重返帝都的意思,只是讓他繼續打聽帝都形勢,對他前段時間的作為大加稱讚,同時派人送來一張五百兩銀子的銀票。

柳寒覺著這方震很識趣,宮裡明顯不會讓他重返帝都,就算風雨樓倒了,漕幫若要重返帝都,恐怕同樣會遭到宮裡的打擊,變成風雨樓第二。

柳寒心裡在琢磨著,怎麼對王許田三家進行另一次打擊,這次打擊,應該是一次逼和性的打擊,要讓王許田三家感到痛,讓他們儘快求和。

“不用著急,宮裡現在對你很滿意,”老黃的語氣又帶上幾分嘲弄:“王家那老東西,雖然老奸巨猾,可也膽氣不足,當年他扳倒了邵陽郡王,便躲回冀州了,...”

剛說到這裡,大腦袋進來了,柳寒扭頭看著他,大腦袋送上一封請帖:“這是許掌櫃送來的,今天收到的。”

柳寒接過來一看,是百工坊的請帖,他不禁皺眉:“這百工坊倒底是個什麼玩意,弄得神神秘秘的。”

上次因為下江南,百工坊的拍賣會便沒參加,許遠去了一趟,什麼都沒買,甚至沒出價,可今年,這請帖居然又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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