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伕正全力與壯漢對抗,壯漢天生神力,力大無窮,長鞭繃得緊緊的,車伕凝聚全部功力與之對抗。

這時,灰影出現在車上,出現在車伕身後。

在戰術上,這是一次非常完美的配合。

掌起!掌落!

“噗!”

龐大的力量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灰影臉色繃緊,一絲血跡從嘴角溢位,他低頭看了看,胸口露出一截刀尖,他艱難的轉身,車簾已經破裂,車廂裡一個黑巾蒙面人正冷冷的盯著他。

灰影先是迷惑不解,隨即恍然大悟,他發出一聲悲憤的怒嘯,一拳擊出。

這是一個宗師瀕死前的反擊,車簾在拳風中化成粉碎。

蒙面人的眼中露出一絲嘲諷,身形忽然消失,車廂壁無聲無息的破裂。

木屑崩裂,卻不是碎成粉末,而是形成數十上百枚暗器,分成數股分襲茶鋪老闆,道士和胖商人,人卻一閃便到了壯漢跟前,平平實實,一拳便打去。

這一拳很簡單,就象一個嬰兒,舉起拳頭打來,平平緩緩,可壯漢卻神色大變,突然鬆手,放棄右錘,掄起左錘向拳頭砸去。可拳頭卻沒有停,依舊平平實實的向前衝擊,與鐵錘迎面相撞。

拳頭,鐵錘;

一邊是**,一邊是經過千錘百煉的鋼鐵;

鐵錘,體積龐大,與拳頭比起來,就是個龐然大物。

拳頭撞上鐵錘。

“砰!”

聲音沉悶,如擊枯木。

壯漢卻如遭雷擊,身形不由自主向後倒飛出去,半道上,張嘴便噴出一股鮮血。

“轟!”

到這時,灰影的拳頭才在車廂裡落實,整個車廂爆裂開來,牽車的馬發出一聲長嘶,灰影在嘶鳴中倒下。

壯漢棄錘時,車伕也變了,長鞭帶著鐵錘倒卷而回,剛走了一半,便突然拐彎,砸向腳伕,腳伕正與護衛拼殺,猝不及防,看到黑糊糊的東西砸來,連忙揮刀去擋,護衛趁機強攻,一刀便砍下了他的腦袋,剩下兩個腳伕悲怒相交,三個護衛趁勢轉守為攻,對兩個腳伕形成圍攻之勢。

車廂轟然爆裂,雷納不知所蹤,灰影斃命倒下,壯漢重創倒飛,整個戰場攻守之勢倒轉。

沈晨一直在搶攻,試圖破壞陰陽二老的聯手之勢,陰陽二老失去先機,被沈晨搶攻了數招後,才勉強形成聯手合擊之勢,可就在這時,車廂爆裂,碎屑散落,雷納居然毫無蹤影,二老心知不妙,退意頓生。

倆人配合多年,早已形成默契,甚至不需要眼神交流便知道對方的想法,倆人將沈晨逼退,轉身正要走,陽老忽然臉色一沉,青鋼劍突兀的立起。

“當!”

一聲清脆的響聲,陽老就覺著一股大力推著自己先後連退數步,還沒站穩,刀鋒便再度臨體,陽老心中大駭,青鋼劍再度橫擋,刀劍相交,巨力沿著青鋼劍上攻,侵入他的經脈,半條手臂麻木下來,他不得不調動丹田內氣阻擊化解。

陽老驚怒交加,發出一聲厲嘯,這時,他看清了攻來的漢子,不是別人,正是那個剛才還畏畏縮縮的吃著黑糊糊的餅,連滾帶爬的試圖搶回那菲薄的財產的麻衣草鞋漢子。

此刻麻衣漢子臉上帶著淡淡的嘲諷,手上的刀卻絲毫不慢,又是一刀劈來,陽老正拼力化解攻入體內的勁氣,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不敢再硬接,身形迅速先後退。

這時,麻衣漢子忽然收刀,轉身便朝陰老撲去,陽老受到突襲,陰老奮力來救,卻被沈晨死死纏住,脫身不得。

麻衣漢子一收刀,陽老頓時心生不妙,立刻轉退為進,可體內的勁氣依舊糾纏,這讓他反應速度稍稍慢了點,就這一點點遲緩,背後的勁風即襲到,重重的轟在他的背心。

陽老慘叫一聲,向前撲出,鮮血狂噴不已,這道勁氣如此狂烈,迅速侵入他體內,沿途摧毀他的經脈,狂暴的侵入丹田,身後那只拳頭緊追過來,又是一拳轟來,這一拳不像剛才那樣暴烈,相反卻比較輕柔,就像情人輕撫一樣,輕輕的打在他後心,然後便粘在他的背心。

可只有拳頭下的陽老知道,這一拳的可怕,一股更大的勁道,將已經破裂的經脈徹底摧毀,勁氣衝入丹田,與前面停留在丹田裡的勁道聯合在一起,在丹田狂暴衝撞起來,勁氣不斷進來,丹田迅速膨脹,眨眼間便在丹田內形成一個龐大的氣旋,陽老還沒來得及開口,丹田便碎裂了,陽老張嘴噴出一股血劍,他目光無助的望去,麻衣漢子已經一刀砍****老的腦袋。

陰陽二老,亡!

伏擊者陡然發現,他們才是被伏擊,戰場形勢徹底轉變,原本還護著馬車的護衛全數投入戰場,在各個方面,對伏擊者展開圍殺。

麻衣漢子、沈晨、蒙面人分別向各處支援,現在他們完全沒有包袱,放手廝殺。

在十裡鋪西邊五六裡處,緊靠蜿蜒北去的渠水,有一處莊園,這莊園掩映在柳林中,通往莊園的道路上,馬車絡繹不絕,即便現在已經臨近傍晚,依舊還有馬車來去。

莊園外,有一排新建的作坊,作坊內機括聲不絕於耳,即便在柳林外,也隱約可聞。

“這就是柳兄說的紡織機?”雷納看著那一排排紡織機,作坊內,全是女工,每個女工都有一部紡織機。

老黃點點頭:“看出與大晉的紡織機的不同了嗎?”

雷納先沒注意,聞聽之後,連忙細看,對織機,他不是不熟悉,嚴格的說,他是母親用織機養大的,織機曾經是家裡最重要的財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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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一看,他發現了其中的異同,家裡的織機只有一條線,而這個織機卻有十二條線,還有這個織機的體積要小得多,也就是輕巧得多。

“看出來了。”老黃笑了下,今天他是從城裡特地出來的,出來同時,還帶柳銅等十二個高手,不過,到了這後,柳銅他們便去了松林坡,在雷納的車隊出了松林坡後,他們十二個接了雷納,從一條小路返回莊園,而車隊則繼續向十裡鋪前進,至於換上去的蒙面人,柳銅也不知道是誰,這人是在松林坡與他們匯合的,見面的時候,拿出了一樣東西交給雷納,雷納看後,什麼都沒問,便讓他上車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姓什麼叫什麼從哪來,但誰都沒懷疑他,因為他拿的是柳寒的親筆紙條,上面有柳寒留下的最高密度的暗記,而且這蒙面人在雷納看過後,便當著雷納的面將紙條嚥下。

柳銅保著雷納安然無恙的到了松林坡,老黃特意陪著雷納在莊園和作坊裡轉了轉。

“這種織機是掌櫃的弄出來的,這東西比咱們大晉的織機要快十倍,掌櫃的便是憑藉這織機佔據了西域的織布市場,現在西域很多棉花都是掌櫃的種的。”

“羊毛也是這織機織的?”雷納蹲下來,仔細打量這織機,女工有點不知所措,老黃示意讓她接著幹,雷納看得很仔細,這織機的有幾個部位居然是鐵製件。

“那幾個部位經常磨損,原來用的是木頭,後來換成銅的,最後還是換成鐵的,銅的當然好,可費用太貴,還是鐵的比較合算。”老黃慢悠悠的說著。

雷納站起來,看著作坊裡的上百個女工,嘆道:“難怪柳掌櫃看不上那幾個賭場和青樓,有這樣的織機,自然有底氣。”

老黃呵呵笑了笑:“其實,話說開了,掌櫃的並不想混江湖,也不想入朝當官,醇酒美人,才是他的嚮往。”

雷納不由一笑,衝著老黃直搖頭,也不知是同意還是反對。

“醇酒美人,呵呵,”雷納笑道:“我聽說他拒絕了延平郡王送的美女。”

“延平郡王送的美女能收嗎?”老黃意味深長的反問道。

雷納也看著他,倆人相視而笑,這時,有人送來個小竹筒,老黃當著雷納的面開啟,倒出張紙條,看了看,隨手遞給雷納,雷納看後,輕輕嘆口氣。

“這樣的結果也好,”老黃淡淡的說:“是膿就得擠,這一戰恐怕可以幹掉他們一半的有生力量。”

雷納沒開口,他沒有問那蒙面人是誰,既然那人出現便蒙面,說明那人根本不能見人,就算問,也問不出來。

雷納的眼中閃過一道狠厲,也同樣淡淡的說:“你說得對,該怎樣便怎樣吧,接下來,你家掌櫃的打算作什麼?”

“該消滅的隱患必須儘快消滅,”老黃說道:“先看看戰果如何吧,走吧,咱們到莊子裡去等。”

倆人出了作坊,柳銅他們在四周警戒,到了莊園裡面,倆人徑直到後院的一個小院子,這個莊園幾乎全是作坊,剩下的則是女工和庫房,只有這個角落才是清靜的地方。

莊園原來是個小門閥家族的,小門閥家族回原籍去了,莊園便賣給了許遠,柳寒覺著這莊園太小,又透過延平郡王另買了個大莊園,又在莊園旁邊買下塊地,在那建起了倉庫。決定開織坊和染布坊後,這個小莊園便成了大作坊。

“我有點不明白,他們為什麼會在十裡鋪設伏?”雷納喝了茶後思索著問道。

“這也是我的疑惑。”老黃點頭答道,這沿途最好的設伏地點便是餘興提供的那幾處,可那幾處偏偏沒有,伏擊卻設在十裡鋪,可十裡鋪如此靠近帝都,朝廷會有什麼反應?

“難不成,他們的目的是想逼著朝廷公開對我風雨樓下手?”雷納疑惑的問道,朝廷到現在還沒公開宣佈風雨樓為罪犯,蕭雨雷納為通緝犯。

老黃沉凝下緩緩點頭:“有這種可能,可,如果是這樣,代價有點大。”

雷納想了想,點點頭。要伏擊雷納,勢必要出動宗師級高手,讓宗師級高手在這樣的行動中損失了,的確有些得不償失。

“他們還真看得起我雷納。”雷納苦笑下:“城裡有準備嗎?”

“掌櫃的親自守在蕭樓主身邊,放心吧,不會有事。”老黃說著端起茶杯抿了口:“再過一會,他會告訴我們該怎麼作,是進城還是等在這裡。”

雷納不再問什麼了,倆人慢慢喝茶,換了個話題,說著成年往事,不時笑笑,不時發出嘆息。

陽光漸漸落下,度鳥在空中盤旋落下,不一會柳銅送來密信,老黃看過後,同樣遞給雷納,雷納看是讓他留在莊園內,他會在半夜到莊園與他相會。

“我給你說過,我家掌櫃的非常謹慎,”老黃給自己的茶杯添了些水,雷納苦笑下,今天算是見識了,以柳寒的財富和身手,依舊如此謹慎,真是難以想象。

其實,瀚海商社和風雨樓的關係在王許田諸家眼裡根本不是秘密,可柳寒依舊如此謹慎,連來看他都要躲躲閃閃,還非得在下半夜。

“他們呢?”雷納又問,老黃搖搖頭:“我不清楚,估計不會直接上這來。我知道掌櫃的在想什麼,或者說擔心什麼。”

雷納目視著他,老黃笑了笑:“別以為柳府受到襲擊,他們便會斷定這是我們所為,實際上,他們並不能真正判斷倒底是誰出手,因為他們很清楚,我家掌櫃現在還在城裡,所以,他們會猜,是不是魔門援兵到了,或者是風雨樓的朋友。”

雷納聞言不由苦笑,原來他覺著自己已經算是心思縝密了,可這柳寒的心思居然比他還縝密,就這點事,居然也能玩出花樣。

“他們之所以會犯這樣的錯誤,是因為他們完全低估了瀚海商社的實力。”老黃的語氣還是那樣淡和平靜。

雷納再度苦笑,不但王許田諸家門閥低估了瀚海商社,就連他也低估了,那個蒙面人的出現,讓他意識到瀚海商社還有股力量隱藏在暗處,這股力量有可能比柳寒現在展現出的力量還要強大。

這時,柳銅又送來一份傳書,這份傳書告訴他們,沈晨他們已經到了風雨樓的山莊,十裡鋪的戰鬥結束,雷納護衛死七人,傷四人,擊斃對方九人,包括陰陽二老和無影手魯鈍,生俘四人,包括雙錘桓豹。

雷納看後忍不住搖搖頭,王許田三家真是下了大本錢,連魯鈍都派出來了,魯鈍同樣是河北名宿,名氣雖然比不上史平,但也同樣名滿天下,是河北有數的高手,沒想到,這倆人都死在這一役中,還有陰陽二老......

“這下王家許家田家,該消停了吧。”雷納語氣有點遊移,這樣的損失,要不是王許這樣的千年世家,換一個稍微小點的家族,還真承受不了。

“難說,”老黃搖頭說道:“這些門閥世家就像附骨之蛆,要想擺脫他們,很難。”

“他們還能派出什麼樣的人呢?”雷納反問道,史平,中品宗師;魯鈍,江湖傳言,二品宗師;陰陽二老,八品武師,還有桓豹,精銳好手,全部折在帝都,王許田諸家,實力迅速下降,就算還能派出高手,冀州老巢還要不要?

“柳掌櫃幹嘛不乘勝追擊?”雷納試探著問道,經此兩役,王許田三家在帝都的高手幾乎消耗殆盡,如果柳寒現在乘勝追擊,完全可以一舉殲滅三家在京人手。

“為什麼要追擊?”老黃反問道,雷納先是愣了下,老黃隨即嘆口氣:“你呀,在帝都這麼多年了,還不知道這些門閥世家,他們要這樣容易對付,王爺也不會,.....唉,這樣說吧,今晚我們去反擊,明天他們便能再聚一支人馬,帝都周圍有多少門閥?殺得完嗎?”

雷納嘆口氣,知道自己又輕敵了,天下門閥間都是互相聯繫的,別看王許田三家損失慘重,可若他們肯低頭向帝都周邊的門閥求援,立馬便可重新拉起一股人馬。

看來,接下來,柳寒是要設法與他們談判吧,可門閥願意談判嗎?

倆人又開始閒聊,不一會,下人送來飯菜,倆人很快吃過飯,夜已經有點涼了,倆人移師到房間裡繼續聊,這次倆人沒再聊王許田幾家,而是轉而聊起書來。

老黃以前在邵陽郡王府便是邵陽王爺倚重的謀士,學識淵博,雷納出身潁川書院,同樣博覽群書,通曉道家各派典籍,倆人棋逢對手,言談甚歡。不過,很快,雷納便發現,老黃有些觀點變了。

“我大晉以農耕立國,這個觀念有待商榷,”老黃談興很濃:“你別以為你出身潁川書院,其實,我家掌櫃雖然讀書不多,可見解非凡,他便認為,農工商,缺一不可,以農為例,農業耕種,可土地能養活多少人呢?一億,兩億?國家承平日久,人口自然上漲,人口漲到一定程度,土地便無法養活這麼多人,所以,到一定程度,必須讓人口分流,讓多餘的農村人口轉移到城市,轉移到作坊和商業中。”

“先生誤會了吧,作坊和商業不一樣嗎!”雷納出言糾正,他覺著這個觀點稀奇,不是人口增加土地無法養活,而是讓人口轉移到作坊和商業中,前者,士林早有定論,不過,士林提出的是抑制土地兼併,所以,太祖才規定了每家每戶所能佔的最大土地數,所以朝廷才在陳國清查土地,全是因為這個。

“呵呵,掌櫃的給作坊定了個新名詞,工業,做工的工,農業的業,而酒樓茶樓,布店糧商,這些才是商業。”老黃解釋說:“你看,剛才那些女工,她們每天工作四個時辰,生產兩匹布,每匹布售價五兩銀子,她們每天的工錢是八個銅錢,加上一些其他費用,每個月可以掙兩到三兩銀子,這樣的收入,完全可以養家,天下流民有多少?把流民安置在這樣的作坊中,流民問題就解決了。”

雷納聞言不由訝然,眉頭漸漸凝成一團。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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