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山七百裡，巴水三回曲。
笛聲下復高，猿啼斷還續。
古往今來，不同朝代的詩人們都曾經作詩來表達入蜀的困難，其中最具代表性的自然便是蜀道難，來自詩仙的一首絕唱，讓蜀道聞名遐邇。
到了現在，這種事情自然已經不復存在，且不提飛機這種無視地形的交通，就算是在山路崎嶇的地面上，身為基建狂魔的我國也早已將各種山川征服，四通八達的鐵路公路交通網遍佈各地，再偏僻的都不會隔絕世外，更何況是這種大城市。
當然了，出於趕時間的目的，司流他們此行選擇的是坐飛機，這是這個年代裡除了超遠距離傳送以外，最快也最方便地從魔都來到山城的方式了。
然而可惜的是，很快司流他們便發現，去到目的地所需要花費的時間，可能比坐飛機的時間還要久，雖然明明直線距離不算多遠……
“師傅，大概還有多長時間能到啊？”司流看看車窗外，又向司機問道。
他們此刻正坐在一輛計程車上，而且來到這一段之後，已經過去了大約半個小時，但在司流看來，似乎並沒有前進多少……或者用前進這個詞並不太合適，因為他們的確一直在走著，只不過是在來回畫著圈，然後不停地重複……
這並不是司流遇到過不少次的鬼打牆現象，而是單純的物理層面的原因，那就是這座城市的立交橋實在是太過分了點。
司流他們在尤先生做出的占卜畫上已經見識過一番，只不過這會兒親身體驗到，感覺還是十分不同，繞了沒幾圈，司流已經將東南西北都忘了。雖然平時他也經常迷路，但好歹還可以根據太陽來判斷方向，大街一般也會按照東西與南北的走向來設立。但這地方的天都灰濛濛的，天氣並不太好，太陽完全看不清楚，至於路……能從那來回畫圈圈的路上辨別方向就有鬼了。
“別著急，著什麼急呢？”師傅倒是不緊不慢，“一看你們就是外地來的，咱這城市的風景這麼好，就多花點時間看看，那麼急幹嘛呢？有什麼事情也可以慢慢來嘛……”他的普通話還算不錯，雖然帶有一點點口音，不過聽懂還是沒什麼難度的。
“師傅，是這樣的，我們趕時間，能不能麻煩你快一點啊？”司流繼續道，“哎，剛才好像有個路口啊……”
“那個路口是往回走的。”師傅道，可以看得出這位的心態倒是挺好，“不是說了嘛，不要著急，事情就在那，不會因為你急而發生改變的……與其心急，不如多看幾眼窗外的風景啦。”
要在平時，司流可能真的隨他，或者叫出幾個會玩鬼打牆的地縛靈來，但是此刻顯然沒有心情這麼做。一來他心中不安的感覺越來越明顯，而來則是這地方的地勢讓他很不爽，本來路痴地就夠嚴重了，道路還弄得跟迷宮似的，這不難為人麼？
“我看你們倆是來旅遊的吧？”司機師傅道，“度蜜月？年紀不太像……畢業旅行？這種事情更不用急了，橋上的風景也很不錯的，可能比你網上看到的推薦景點還好，我跟你們講，那些地方啊，全都是人，尤其是這個時候……”這時，司機的聲音突然停住了，因為他透過後視鏡，突然發現原本坐了兩人的後面居然空了……
這個發現差點讓他方向盤一抖掉下橋去，只不過老司機的本能讓這種事故沒有發生。後座的車門都關著，車窗也沒有開啟，但是那二人就這麼消失了。
司機又透過鏡子乃至回頭四下裡看了看，這地方可是立交橋上，根本沒有行人可以走的位置，而且距離地面超過二十米遠，除了自殺，沒人會在這裡下車。
“古怪……難道是我今天撞鬼了？”司機師傅猛地搖搖頭，額頭有不少冷汗流出，心想要不乾脆回家算了，今天有點邪門……不過他又瞥到，後座上放了一張百元大鈔，似乎是消失的二人留下的車費。
司流他們的確是下車了，哪怕是這樣一個地方，回到地面上對他們而言也沒有多少難度，除了不作任何防護地直接跳下來，否則他們可以有各種方式完成這一點。
用一個簡單的飄浮咒令二人慢悠悠落地之後，司流鬆開阿秀，自己先觀察了一下周圍，這地方的綠化做的還不錯，周圍是一片樹林，只可惜樹林中還有不少垃圾，看起來從高架橋上扔垃圾的低素質人群還有不少。
阿秀一路上都比較沉默，甚至有點心不在焉的感覺。雖然她嘴上跟戶部說話時一直愛答不理的，很是冷淡的樣子，但在對方將劍遞過來的時候，還是不由得接住了，看得出其內心並沒有外表表現出來的那麼冰冷。
當然這也給司流帶來了一定的麻煩，畢竟拿著把劍上飛機顯然是有些難度的，還是這麼長的一把劍，藏都沒有地方藏。
好在邊上還有個司流，好在這傢伙懂得不少古怪的道術法術，而且對普通人使用法術這種事情，對他而言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就算趁機從周圍人的錢包裡拿點錢都沒有心理壓力……
總之藉著幾個幻術的幫助，阿秀手中的長劍成功變成了一把雨傘的外觀，至少在普通人的眼中是，如此一來上飛機就沒什麼難度了，包括後邊的打車。
啪……司流在阿秀眼前打了個響指，讓其的注意力重新集中了起來，“喂，醒醒。”
阿秀一個機靈，她眨眨眼，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略有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到地方了？嗯……這是哪裡啊？”
“還沒到。”司流回道，“正在找，應該過不了多長時間就能找到了。這段時間，咱們正好聊一聊。”
在從高架橋上跳下之後，到叫醒阿秀之前，司流抽空稍微判斷了一下方向，隨後他將小艾牌手錶變成了一個箱子的形狀，並從裡面掏出來一大堆的金屬零件，如同積木一般的零件。
用極快的速度拼湊起來之後，這堆零件變成了幾十臺類似於無人機的器械，漂浮在半空之中。當然了這些器械比真的無人機效能好太多了，速度、穩定性、續航、乃至拍攝精度，都超過了現有的民用科技水準。
在將尤先生占卜出來的畫面分享之後，隨著司流的一聲令下，無人機群四散飛走，開始在整座城市中用極高的效率搜尋畫面中的場景。由於它們只進行搜尋，不參與戰鬥或者其他，因此耗費的能源不會太多，而且速度會很快。既然已經找到了城市，那麼必要的能量耗費還是必然的，剩下的只需要足以面對可能發生的情況就可以了。
“哦……聊一聊？”阿秀有些疑惑，“聊些什麼？”
“隨便啊，難得有這麼個空閒時間。”司流聳聳肩，“比如說，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你還有個哥哥啊？”
“那自然是因為……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了。”阿秀垂下頭，手中摸索著劍柄。
“你不打算把故事說給我聽聽麼？你知道的，我這人最喜歡聽故事了。”司流道。
阿秀心中嘆了口氣，她自然明白司流的意思，這人喜歡聽故事那是子虛烏有的事情，會這麼說，只不過是讓她可以有個舒緩心情的由頭罷了。畢竟事情憋在心裡總歸是不好的，說出來就會好很多。
“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阿秀道，“很老套的故事……我們倆小時候家裡發生變故，親人都死了，然後輾轉來到了國內……我是說，來到了中國。開始的一段時間裡，我們只能靠著乞討跟垃圾箱裡的食物度日，那時候我還小，戶部……我哥哥他，應該是吃了很多苦。”
司流靜靜地聽著，沒有插嘴，他知道對方需要的是什麼。
“後來有一次，他外出尋找食物，回到暫住的橋底下時，正看到一個陌生人要帶我走……那時候的他也還年少，陌生人卻是成年人，雙方的武力值不成正比，他被輕易打倒在了地上。”
司流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幾千年來，人販子這種渣滓就從來沒有被消滅過，正如色情行業同樣無法被消滅一樣，尤其是阿秀的顏值，哪怕小時候也能初見端倪，被人販子盯上也實屬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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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他已經大概猜到了後面會發生什麼，果然，阿秀繼續道……
“那次是我哥第一次拔劍，我家裡唯一留下的遺物……三分鐘之後，那個陌生人，還有另外兩個在外面望風的傢伙，都變成了地上的殘肢。”
“那是他第一次殺人，而在那之後，他變了，人變了，我們的生活也變了。原本費盡心力才能撿回來的一點餿饅頭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包裝完好的食品。住的地方也不再是天橋底下或者公園的長椅，而是變成了房子，檔次也越來越高。但是我知道，他身上的血腥味也變得越來越濃了。”
“直到後來有一天，他離開了，結果再也沒有回來。我在家裡等了很多，最後等來的是警察，沒有身份證，沒有暫住證，沒有任何身份證明，我便被送進了孤兒院……後來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
“唉……”司流嘆口氣，這故事其實有些老套，無非就是哥哥為了妹妹，而將自己墮入黑暗之中，卻迷失了自己的橋段。在鼬殿將弟控發揮到極致之後，這類事件就有些不怎麼引人了。
“不過好歹，他現在看起來已經改邪歸正了。”司流沉吟了一會兒後說道，“雖然我覺得有點改的太過，變成了一個中年廢柴大叔的樣子……”
“是不是有些矯情了？”阿秀看向司流，“他做那些……其實說到底也是為了我，就算有錯，那也應該是我的錯才對，都怪我太弱了。”
“胡說八道！”司流立刻回答，語氣十分斬鐵截釘，“哪有什麼過錯？人販子本來就應該千刀萬剮，五馬分屍，死一遍完全是便宜他們了！我覺得你哥做的很對！而且你那時候能做什麼啊，那麼小，別說你了，就算是我也什麼都做不了啊！”
“那你說……我是不是應該原諒他？”阿秀再次撫摸著劍柄問道。
“這個問題是在問我麼？”司流笑了笑，“我想你心裡早就有答案了不是麼？”
阿秀垂下眼沒有回答，只是握劍的手明顯緊了緊。
這時候，一陣陣破空聲飛來，司流放出去的無人機群相繼返回，如同航母上歸隊的飛機一般，所獲得的情報自然也隨之傳了回來。
“看來是找到了。”司流道，他將手錶戴回手腕上，其上用三位圖案勾畫出了一條路線，“休息的時間也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阿秀點點頭，神色從不久之前的沉思中解脫了出來，她跟司流講的話，事實上更是在跟自己講。同時她需要的也不是別人的答案，而是自己的答案。而在心結解開之後，隨之消失的還有束縛，以及一些其它的東西……
不過還有一點出乎了司流的預料，那就是無人機傳回的圖案，是按照最近的一條路線來走的，這最近就意味著……它不一定是用腳能完成的，有時候甚至需要翅膀。
司流自己自然不會把這當成大問題，那些簡單的飛行咒法對他而言就如同吃飯喝水一般，絲毫沒有難度，他擔心的是阿秀。
不過阿秀的表現著實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前在與地獄前線的戰鬥之中，阿秀的高光時刻司流並沒有看到，具體情況自然也不知道，但是現在能看到了，阿秀在樹木間彈跳飛躍的姿勢，居然比司流自己還要麻利許多。
“我說……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利害的？”司流不由問道，“簡直可以稱為忍者了啊……話說你這些姿勢的確是有意模仿地忍者吧？”
“對啊！”阿秀吐了吐舌頭，看來這種程度的移動還造不成壓力，“我記得你小時候不是很喜歡那忍者的動漫嘛，所以後來我進行戰鬥訓練的時候，就特意照著那上面學的，結果好像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