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兌心裡頭頗為自責,因為這一切本來不用這樣發展,鄒家不用走到家破人亡的地步。一切只怪自己太過年輕了,江湖經驗欠缺,以至於一步步步入別人的陷阱,最終落到不但無能為力,而且連自己今後如何都難以確定的地步。

雖然如此,但若韓家當真把鄒家家破人亡了,鄒兌無論如何都要百倍千倍的討回來,讓韓家滅亡上一千次一萬次!

不過此時此刻,如此處境之下,卻不是去多想報仇事由。花了一些時間,鄒兌好不容易調整了情緒,雙目漸漸恢復了清明,暫時不去多想其他。

這時,卻忽然聽到“吱吱”的聲音響起,一隻毛茸茸的小東西幾下竄了進來,跳到了鄒兌的床上。

鄒兌看著出現的土撥鼠,微微一笑,知道這小東西是來叫醒自己的。

鄒兌下了床,一番整理,撫平了袍子上的褶皺,跟隨著土撥鼠走出了石窟。

再次走在那曲曲折折的通道中,鄒兌不得不承認,若沒有熟悉這些通道的人帶路,是很容易迷路的。而現在,這土撥鼠就起到了很好的嚮導用途。

由土撥鼠帶路,鄒兌再次來到那洞窟之時,武興正在練功。

武興四肢已經殘廢,唯一還算完整點的就是左臂,但左臂左掌也是缺失的。按理說,殘疾到這種程度,武興應該行動能力有限才對,但此時鄒兌所見到的一切卻恰恰相反。

洞窟正中場地之上,武興四肢都纏繞著墨綠色的藤條,這些藤條在他的操控之下,充分彌補了四肢的缺少,甚至在某種程度之上還讓他顯得更加靈活。

刷刷——!

武興右臂之上纏繞的藤條是最長的,長長繃直探出的藤條如同一柄長劍,在武興手中靈動異常,隨著武興的步法和身形跳動、飛舞。

鄒兌只看了幾眼,就認出武興練習的應該是一套劍法。而繼續又看了幾眼,鄒兌不由自主地身心完全被吸引住了。

快!快!還是快!

武興這一套劍法,就如同鄒兌的“追風劍法”,重點在一個“快”字。但和鄒兌的劍法不同,武興的劍法除了快之外,竟還隱隱透露出許多不同尋常的東西。

鄒兌只看了一陣,就充分從武興這套劍法之中,領悟出了許多以前不曾領悟的東西,以前對於《武興遺書》之中許多模糊不解和疑惑之處,竟也是迅速理解領悟了。

由此帶來的痛快感覺,就如同三伏天飲了一杯冰鎮飲料一般舒爽,鄒兌情不自禁捏緊拳頭,在心頭連連叫好,目光卻更加移不開,死死盯在武興身上,注視著武興每一個招式的細節。

不知不覺,鄒兌只感覺武興整個人竟漸漸消失了,眼前所見的景象彷彿是幻覺,一會是狂風暴雨;一會是細雨清風;一會又是雪山崩塌……

鄒兌連續眨了幾下眼睛,眼前才又重新恢復了正常。

一時間,鄒兌心頭不由得極為震驚——武道之中,能將招式幻化出各種景象,這叫做“意境”,是武技境界達到了“入聖境界”後才會產生的一種現象!

武興此時顯然將這劍法演練到了能出現“意境”的地步,顯然已經是達到“入聖境界”了!實在不可思議,因為鄒兌即便有百科相助,目前的劍法也不過是“超凡境界”而已,這“入聖境界”還是他從未達到過的境界!

鄒兌正吃驚時,武興的劍法卻已經演練到了最後,只見他斷腿上纏繞的兩根藤蔓一彎、一彈,整個人迅捷地踏出了一套靈動身法,瞬間跨到了一棵二人高矮的樹木面前,右臂上繃直的藤蔓急速一纏,頓時如同“雨打芭蕉”一般,一片光點扎進了樹冠之中。

譁啦啦——!

樹木震顫著,狹小的葉片如雨而下。武興身形在葉片雨中左衝右突,右臂上藤蔓連連點出。

“刷刷”的聲音之中,鄒兌眼珠子都瞪了出來——這樹木所落下了數百片狹小落葉,竟無一落地,全部被串在藤蔓上面!

鄒兌自信自己有那黑白感覺,要完全鎖定這數百片狹小樹葉並不難,但最難的地方還在於要在極短的時間內,以最迅捷、最精準的動作,刺中每一片樹葉!這一點,鄒兌至少目前還是辦不到的。

譁!

武興將串在藤蔓上的落葉一甩,讓落葉重新漫天飛舞,他則緩緩收回了藤蔓。

鄒兌正想開口喝聲彩,忽然卻見武興猛然彎腰,大聲咳嗽起來,同時數滴鮮血從他口中噴濺而出。鄒兌大吃一驚,這才發現武興依然是昨日那副枯槁、消瘦的乾屍樣。

“前輩,你沒事吧?”

鄒兌吃驚著,迅速上前扶起了武興。

武興繼續咳嗽幾聲,抹掉嘴角鮮血之後,苦笑搖頭道:“沒事,賊老天還暫時收不走我……”

鄒兌沉眉問道:“前輩,為何你還是這個樣子,難道前輩煉製的‘續命丹’也無效了嗎?”

武興嘆息道:“不是續命丹無效,而是續命丹已經被我用盡,煉製續命丹的材料也同樣消耗殆盡,無法再重新煉製了……”

“前輩……”

鄒兌張了張口,一時間說不出話來。很顯然,武興這話並不是開玩笑,這意味著沒有“續命丹”續命的情況下,武興的時日已經不多了。

武興卻是極為豁達,“哈哈”一笑道:“小友不必擔心,我這把老骨頭其實早就該死了。被困在此處這數十年間,我不止一次地想過這個問題,找司馬青雲復仇已經是不可能,但走出洞窟。豁出性命找那玄武畜生好好拼上一場還是可以的。但我最終還是忍住了,因為我有一些事情始終放不下,在此之前我還不能輕易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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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武興放開了鄒兌的攙扶,嘆息著走了幾步,才繼續說道:“小友,我武興一生有許多的心願未了未了,有許多事情想做,但在大限將至之際,我唯一的願望就只剩下了如何將我的衣缽傳承下去。”

聽到這話,鄒兌心頭一動,已經隱隱明白武興的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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