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議員愛德華的私人小別墅中。

作為一開始便堅決反對異能者至今的政客, 愛德華今早九點有一個重要會議要參加, 議題是探討近日來頻繁發生的異能者暴·動。

導致這一切的異能者, 是e國最近的異能者逃犯, 姓白, 是個學生。

在兩天前, 他披露了一段匪夷所思的大逃殺錄影。

錄影內沒有任何拼貼、剪輯、演出的痕跡,一張張醜惡嘴臉的正臉高畫質大圖連帶著賭博者姓名, 覆蓋了匿名的id數字,讓自以為隔著一塊電腦屏幕就能肆無忌憚的人無處遁形。

不到十幾分鍾, 就有人認出,賭博者裡有自己的同學、同事, 甚至有事業有成、有頭有臉的商業人士。

很快,一陣聲勢浩大的刪帖封號大潮滔天而來,無數id原地爆·炸,網站也一個接一個404。

當日, 所有稍微有點流量的網站都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問題, 輕則頻頻卡頓, 重則直接癱瘓。

這種惡劣到無視人權、踐踏人命的醜聞, 任其擴散,是坐著等死;大肆刪帖,則是引發民怨。

但這種時候,官方也沒法兼顧那麼多了。

按理說,這樣力度的封殺, 釋出訊息者只能做個天聾地啞,任什麼訊息也不可能傳達出去。

官方要封人的口舌,姓白的卻反將一軍,直·插官方喉舌,噎得官方直翻白眼。

——那影片居然直接貼上了政·府網站的頭條位置,不僅做了一張醒目的宣傳海報,還用賭博者名單和頭像替代了通緝逃亡異能者的名單,滾動播放。

以往釋出政事的網站少人問津,訊息一傳開,網站本就不算出色的伺服器差點被蜂擁而至的旁觀者給沖垮。

官方都傻眼了。

如果連著政·府網站也一起404,那就真的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不僅如此,電視的訊號和頻段也被人強行劫持,電視臺派遣專業人士緊急搶修,修好不到一會兒,又會被人奪過去。

不管調到哪個頻道,都會看到一張張泛著油光的臉,在螢幕裡惡意指點和左右著異能者的生死。

當天,所有電視頻道全部關閉。

雪花佔據了每個電視臺。

有好事者將這一日命名為“雪崩之日”。

“雪崩”出現在大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廣播、廣告led屏,就連銀行門前滾動播放的字幕也不例外。

唯一還有掙扎餘地的,只剩下日漸衰微的紙媒。

但沒人再會去看紙媒上那些媒體人針對異能者虛弱的口誅筆伐。

他們看到的是官方極力想掩蓋的事實,而民眾從不憚以最大的惡意和想象力,來猜測這一層事實下隱藏著的臭沼淤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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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合著影片內容,關於白安憶的事情傳得越來越玄乎。

傳得最廣的說法是,白安憶其實才是真正的多異能者。

至於他的表哥“池江雨”,只是他為著扮豬吃老虎推出的一道擋箭牌。

流言說過百遍,越傳越真。

不管是官方對異能者人權的新一輪無情踐踏,還是可能出現的“新物種”多異能者,對那些不甘人生如此的異能者,都是極大的刺激和無形的鼓動。

國內外的異能者又掀起了一陣遊·行風潮,昨天中午,在愛德華居住的城市內,剛剛發生了一次流血衝突。

這才造成了愛德華如今的困擾。

愛德華昨夜幾乎是通宵工作,做了充分的準備,預備在今天的會議上以異能者的過激行為作例,在肯定e國的管理存在不當之處的同時,把更嚴格的異能者管理法案提上日程。

他把牙膏擠上牙刷,塞入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緣故,他雙眼酸澀得厲害,睜不大開。

愛德華從放置洗漱用品的小櫃子裡摸出眼藥水,滴好之後,閉目刷牙。

他的情人,一個金髮女人被他弄出的響動吵醒,來到盥洗室,從他背後摟住他,同他廝磨溫存。

她問:“昨天什麼時候睡的?”

愛德華答:“大概三點,寶貝兒。”

女人面帶訝色:“今天的會議看起來對你真的很重要了。”

“這是當然。”

愛德華閉著眼睛,充血的眼前浮現蛛網似的血色細紋。

那是陽光照射下的毛細血管的形狀,卻叫他想起來記憶中驚心動魄的一幕。

五年前,貝利離開探討異能者管理法案的會場,在國會廳前當著眾人挖掉眼睛,以抗議對異能者的不公平待遇。

如果不是他以如此血腥的方法為異能者的所謂“人權”進行抗議,導致第一部與異能者相關的出臺法案太過寬鬆,其他國家有樣學樣,愛德華相信,現如今的社會絕不會如此混亂。

人權是對人而言的。

異能者對人類社會而言,不管是進化,還是變異,始終都是帶有威脅性的異類,需要暴力機器的管制。

為野獸戴上項圈、關入籠子,在愛德華看來,這才是真正的人權。

現在,有了e國的事情推波助瀾,他當年沒有完成的計劃,總算可以繼續了。

客廳裡的電視,不出意料地播放著與白安憶相關的新聞。

螢幕裡是他清晰的面部大頭照,是他入學時拍的檔案照片,拍得不壞,可惜他沒抓住笑的時機,面部線條清清冷冷,看起來像個冰冷無機質的少年。

他用這張高畫質正面照,已經在各個國家連續做了兩天的頭條人物,可全世界沒有一個人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金髮美人靠在盥洗室門邊,點了一支煙:“世界上有可能出現的第一例多異能者啊。……如果你擁有異能,你想要什麼?”

愛德華毫不猶豫:“看穿每一個人,看穿他們的異能,以免那些異能者們隱瞞自己的身份。”

“真討厭。”女人叼著香菸,重新打量著電視裡的白安憶,“他看起來真年輕。”

“年輕才會腦袋發熱。”

愛德華睜開眼,清理乾淨口腔後,又開始洗臉,把水龍頭的水放得嘩嘩作響。

“那個收容機構聽說已經被封了,所有工作的異能者被帶走進行調查,e國官方也和他們切割了關係,說是私人行為。你相信嗎?”

“這和我無關。”愛德華冷酷道,“異能者只要戴上項圈,遵守規定,誰又有機會能對他們做出過分的事情?引發社會動盪,是最不負責任的做法……”

說罷,他抬起頭來,看向鏡中的自己,想看看自己下巴上有沒有需要打理的胡髭青茬。

鏡中人原本碧藍的眼睛,竟然變成了一灰一黃兩種顏色,怪異至極。

愛德華愣住了。

他抬手碰了碰眼睛,眼睛卻敏感異常,不受控制地流出淚來,蟄得他眼皮生疼。

愛德華呆立片刻,迅速揉搓起眼睛來,眼球都被驚慌失措的他揉出了咯吱咯吱的聲響。

再睜開眼睛,他眼前直冒金星。

只是分辨顏色而已,對愛德華來說還不算太難。

鏡中的自己,眼睛的確變成了一灰一黃。

任何一種疾病,能在一夜之間改變一個人的瞳色嗎?

……據他瞭解,目前,是有這麼一種“病”的。

他看到的世界,與以前不大一樣了。

他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腦門上刻著一個模模糊糊的單詞。

愛德華眼前有些模糊,他抬手去撫摸,皮膚表面光滑,並沒有什麼異樣。

但隨著視力的逐漸恢復,他看清了打在自己腦門上那個無形的烙印。

“inhuman”。

……非人。

他如願以償,獲得了辨認異能者和“正常人類”的能力,並找到了一個極其恰當的形容詞,端端正正貼在了自己的腦門正中央。

金髮女人前往開放式廚房,本想去衝杯麥片,卻聽到盥洗室裡傳來稀里嘩啦的一陣怪響。

女人詫異,折返回盥洗間。

入目的場景讓她大驚失色。

盥洗臺上的瓶瓶罐罐都被打碎在了地上,包括她新買的香水,而愛德華正扒開盥洗室的小櫃子,從裡面取出儲藏的抑制a類球蛋白的藥物,大把大把地往嘴裡塞,喀吧喀吧地咀嚼出一嘴白沫。

女人忙上來奪藥瓶:“……你瘋了?這些藥都是老藥,可能已經過期了……我的天哪!”

……她看到了愛德華的眼睛。

她的嘴張張合合:“你……”

愛德華狼狽而逃,在門廳裡滑了一跤,磕破了嘴唇。

雖然狼狽,他還是逃出了家門。

池小池坐在愛德華家的屋頂上,雙腳搭在欄杆外,橫咬著一朵花,看著他跌在自家草坪上,扯著草皮,痛哭失聲,厲聲詛咒的樣子。

這兩天他沒有睡覺,在某處城郊野外找到了孢子粉傳播的其中一處源頭。

當找到罪魁禍首時,池小池一時不敢相信。

這種植物和山野裡胡亂長起來的野花看起來相差不多,混跡在一叢野花裡,無甚特色,唯一有些特殊的是它花瓣的顏色,是熱烈如火的正紅色。

經過檢驗,它的確是孢子粉的源頭。

孢子粉的主要成分和a類球蛋白極其類似,但作用卻是催化,在進入身體後,它會刺激腺體分泌出大量a類球蛋白。

而a類球蛋白就是刺激人體進化的必然要素。

它混跡在球蛋白當中,隨人體迴圈,無法排出,形成了共生關係,哪怕抽血化驗,也驗不出什麼來。

但在人體死亡後,共生關係結束,進化過的孢子粉就會集中而大量地逸散出來,被近處的人吸入後,就又締結了新的共生關係。

……這就是所謂“殺異能者獲得進化”的秘密。

然而,誰也不知道這植物是怎麼誕生的。

侏羅紀中期,哺乳動物出現了“進化爆炸式發展”,這種非正常的跳躍式進化,至今仍是考古界一大未解之謎。

誰知道他們是不是見證了一個新的侏羅紀的誕生呢。

池小池提純了全部花粉,不去研究機構,而是帶到了該去的人那裡。

從昨夜,愛德華開始擬寫加強管制的草稿開始,就有無形的鮮紅孢子便圍繞著他飛舞了。

“愛德華,著名的反異能者政客。”池小池取下口裡的花,放在掌心把玩,“在這五年內,對異能者口誅筆伐,極力推動異能人管理法案走向軍事化和體制化。曾經放話說,如果變成異能者,他會立即自殺。”

“白安憶”打量著撒了一陣野後,神智漸漸恢復,坐在草坪上發呆的愛德華:“我看他沒什麼想死的意思啊。”

陪著池小池東奔西走這麼久,又有池小池主動的哺喂,他也吸入了不少孢子,化形時間和能力等級當然不可與往日相比。

池小池聳聳肩:“誰知道呢。”

婁影提議:“不先把花的事情公佈嗎?”

池小池篤定道:“先不公開。我們現在身份不明朗,沒有對話的機會。說白了,我們就是一群鬧事的。人家不信我的,我白費口舌;信了我的,花全被毀掉,所有現有的異能者一起倒大黴。我說它幹嘛,直接做多省事。”

“我鬧出這麼大的世界性新聞,正要抓住機會,叫這些政客設法為異能者的未來鋪路。對於這些頑固的反對派來說,這是最快讓他們搞清楚該站什麼立場的方法。”

婁影跟他商量:“愛德華這邊ok了,是休息一下,還是現在就去下一個人家裡?”

“稍等。”池小池疊著二郎腿,“我想看看他到底會不會自殺。”

一旁的“白安憶”失笑。

……不過是真的怕愛德華腦子一熱想不開而已。

從始至終,池小池都是又感性又理性的人,真不知道該算是冷血還是溫柔。

好在,愛德華相當惜命。

他慢慢起身,回到別墅,趕走情人,在桌前呆坐一會兒,把列印出的發言材料全部抱起,一張張喂進了碎紙機。

如果給監獄設計圖紙的目的,是把自己關進去,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該知道怎麼選。

——什麼才是人權?

在大多數普通人眼裡,人權的概念很簡單,自己是什麼種類的人,就該呼籲和主張這一種類人群的權利。

觀點根本不重要,立場才重要。

難道不是這樣嗎?

看愛德華沒有一點尋死覓活的徵兆,池小池也能放心了。

他在名冊上勾掉愛德華的名字:“下一個?”

婁影:“嗯,下一個。”

“白安憶”隨他起身:“焦清光就不管了嗎?”

“管。怎麼不管?”池小池又摸出一張瞬移卡,“他的悔意值都快滿四回了,兌的瞬移卡,足夠我們去夠十個國家慢慢授粉的。”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道有沒有人還記得這個世界剛開始時,號稱變成異能者就死的政客qwq

明天收一下尾,讓焦清光出來走兩步

下個單元也是最後一個單元啦,校園設定,希望大家喜歡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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