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太陽總是落得很快,特別是在這沒有任何娛樂設施的大唐。
正當王也和王雨兄妹倆對著午後的夕陽發呆的時候,涇陽縣城卻因為幾塊窗簾的到來引發了一場不大不小的鬧劇。
話說回張七。
興高采烈的帶著幾塊窗簾就撒開腿腳往涇陽縣跑去,不跑不行,牛沒了沒事,信用沒了,以後就沒這麼好的事情落自己頭上了,古人還是很相信仁義禮智信的。
當這個小夥子拉著窗簾抵達涇陽的時候,還是烈日當空,正是一天最暖和的時候,張家溝離涇陽市集也就七八裡遠。
但前腳剛踏進涇陽,後腳還沒抬起來,張七就後悔了,好東西就這麼多,賣給誰才是關鍵,自己本來想得簡單是來賺人情的,可要是賣了張家不賣李家,無形中就容易得罪人啊。
“不行,我得偷偷賣了去,不然到頭來得不償失。”張七想了想,打算偷偷找個後門,通知管家來收貨,雖然只賣一家沒辦法討價還價,但好歹人情賺到了。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張七這一車窗簾沒個遮擋,這幾塊窗簾就這麼光天化日的曝光了,最先發現的是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鬟,此時剛好陪著自己家小姐經過張七身邊。
“咦,娘子,你看這車上的布,好漂亮啊。”小丫頭嘴巴沒個把門,對著前面走遠的自家小姐就喊道。
“我去,娘希匹的,要被這丫頭害死。”張七實在欲哭無淚,就被這麼一喊,起碼五六個大家閨秀回頭來看,就像現代,你在大街上大喊一聲美女試試。
牛車上的窗簾在陽光下熠熠生輝,彷彿能夠發光,窗簾上的花紋也是清晰可見。這下子更不得了,不管是哪家的小姐,只要聽到丫鬟的叫聲的,就一擁而上,圍著牛車嘖嘖稱奇。
“哇,好美的綢緞,這是蘇錦還是蜀錦啊?”
“不像啊,感覺是宮裡出來的,我上次去長安見過這麼漂亮的布。”
“小郎君你也太不懂珍惜了,怎麼能這麼隨便亂捆一氣,好好的布也不怕折壞了。”
“就是就是。”
張七一臉欲哭無淚,你要是看到王也直接丟地上估計就不會這麼說我了。
“幾位娘子能否給我讓個道,好讓我趁早趕路。”張七試探性的問道。
“哦,小郎君是要去哪裡,看你這個方向也不像是要去長安城,可是打算賣了這布?”其中一個小姐大概十五六歲,長得也算秀麗,禮貌的對著張七問候道。
“娘子說得沒錯,我這布,我這布與劉家管家約好的,要趕緊給人送過去。”張七沒辦法,只好把涇陽縣劉縣丞搬出來,希望這幾個小姐能夠知難而退。
“哦,劉家?”另外一個小姐聽到張七的回答,一臉興奮的確認。
“嗯嗯,沒錯,是劉家,還請幾位娘子能夠讓讓,我還要趕路。”張七一看感覺應該是唬住了,趕緊開口說道。
“好好好,本姑娘今天就親自給你領路,走正門,嘻嘻。”那位小姐聽到張七的回道,臉上更亢奮了。
“這位就是劉家千金,小郎君還不隨我家娘子回府。”一旁的丫鬟連忙開口催道,比張七還急。
張七一聽還了得,碰到正主了,不過一看這架勢,自己應該是能夠脫險了才是。
“慢著,小郎君這布可是已經賣於劉家?”一旁最早開口的那位小姐問道。
“我家小姐是崔縣令之女,小郎君最好想清楚了再答。”那崔小姐邊上的小丫頭連忙湊過來,言語駁有威脅的意思。
誰都知道,這個年代的世家佔據半壁江山,其中崔家更是排在五姓之首,而這位崔小姐顯然就是出自這崔氏一族,哪怕是旁支也不是一個小小商販能夠惹得起的。
“額,呵呵,小娘子見笑了,這,確實還沒商洽。”張七只能苦著臉如實交代。
“哼,你剛剛可是自己說這布要送往我劉府的,怎麼又出爾反爾。”劉家小姐趕忙開口呵斥。
“小娘子見諒,只因為我和劉管家相識,今日又得了這些許好貨,就想到劉府推售一番,實在不是故意拿劉府說事。”張七苦著臉連忙解釋。
“好了,些許布匹,價高者得便是了,你說是吧?姐姐?”崔小姐摸著絲滑的窗簾,頭也不抬的對著劉家小姐說道。
“哼,誰不知道你崔家錢多,價高者得,我能贏你才怪。”劉家小姐一臉氣憤的回道,顯然是個直腸子,有話說話。
“呵呵,那你說怎麼辦,這布也就兩套衣裳的量,剛好一套除夕穿,一套上元節穿,姐姐要不就好心相讓於我?”崔家小姐笑著抬頭看著劉家小姐試探道。
“不行,本姑娘也想要這布,只是我們換個比法,不比錢資,我們比武,前日你我都買了一個昆侖奴,不如就讓他們打一場,誰贏誰得,如何?”劉家小姐挑釁道。
“行,那就比武,咱們集市樓臺見,哼。”崔家小姐拍了拍手,轉過頭對著丫鬟吩咐道。
“小郎君,你也看到了,就拉著這布隨我們來吧。”一旁的丫鬟對著張七指示道。
“啊,唉,好好好。”張七這下是真的沒辦法了,決鬥都出來了。
不怪這布,唐人好面子,而這縣令和縣丞又是婆媳一樣的水火不容,連帶著他們的子女也無時不刻在爭鬥著。
涇陽集市,有個土臺子,一般都是叫賣貨物的地方,今天卻出奇的只有兩個黑不溜秋的昆侖奴。
“你們兩個打一架,誰贏這一隻烤羊就是誰的。”一邊的隨從對著臺上的兩人喊著,手還指著正在滋滋響的烤羊。
崔小姐和劉家小姐兩個人就站在臺下,兩人中間是張七和他的牛車,當然那些窗簾已經被整齊的疊在一起,而牛車上此時多了一籮筐銅錢,那是買布的錢資,兩家各出一百貫。
張七此時無比糾結,其實他可以走的,因為錢資已經拿到了,可誰曾想兩位小姐硬要他作為見證者,以示公證,好吧,你們都是小姐,你們牛。
臺上的昆侖奴已經互相廝打了起來,沒有武器,指甲和牙齒都用上了,你咬我的耳朵,我揪你的頭髮,土臺上到處都是滴落的鮮血,還有帶著皮肉的頭皮,甚至是被咬下來的半個耳朵。
土臺下的看客不時的叫好,彷彿這場血淋淋的爭鬥只是他們平淡生活的調劑品。
最終,崔家小姐心滿意足的讓小廝抱著布往回走,而劉家小姐幽怨的瞪了幾眼張七,在張七一再保證下次蒐羅到這樣的好布一定賣她的承諾下,才悻悻離去。
“生命何其脆弱。”張七看著臺上奄奄一息的昆侖奴,搖了搖頭拉著牛車就往張家溝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