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屋明堂,八仙桌上。大塊的蹄膀、羊腸子,來了藏州怎麼能不吃驢肉?!端著一碗碗菜上桌的,是一個看起來年紀在二十出頭面色嬌紅卻手腳麻利的小媳婦。小媳婦個子蠻高的,少說也有一米七。可站在熊一樣壯碩的峰子面前,卻顯得嬌俏可人。

“弟妹,你也別忙了。坐下來一起吃點兒吧!”侯老虎抬手對著這小媳婦招呼道:“你們結婚的時候,我想要過來的。結果有事兒,食言了。作為峰子的老連長,這實在不應該。來來來,這是我給你們的結婚禮物。收著當個念想……”

卻見侯老虎說著,拿出來一個盒子開啟遞給了小媳婦。小媳婦紅著臉,看了眼自己的男人。峰子呵呵一笑:“我跟老連長沒啥可客氣的,你收下就是了。”

說著,峰子便抬眼望了過去。這一看,峰子的口風就變了:“不成,不成。老連長,這玩意兒您自己留著。這可不能給我們!”

卻見那小盒子裡面,裝著一對鑽戒。就這麼看去,兩枚對戒鑲嵌的鑽石至少有一克拉。自己的媳婦沒見識,不知道這是啥玩意兒。但潘曉峰卻是知道的,他們當年不少時候要出去辦事。鑽石,是見識過的。

儘管不知道它值多少錢,但這玩意兒絕對便宜不了。

“收下吧!我這次去了趟非洲,在那邊這個不算太稀罕的玩意兒。我就是瞅它寓意好,有話叫做‘鑽石恆久遠,一顆永流傳’。正好弄了一對,就給你們夫妻兩個做個念想。”

小媳婦依然沒說話,她只是拿著自己那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自家的男人。男人沒表態,她都不會動。峰子則是嘆氣道:“老連長啊~您的心意咱夫妻倆受了,可我們這莊稼漢子戴著這麼貴重……”

“送出手的東西,哪裡有拿回來的道理?!莊稼漢怎麼了?!莊稼漢就不能戴個好玩意兒?!人家小姑娘跟了你,吃苦受累的。戴個好點兒的玩意兒,又怎麼了?!”侯老虎把臉色一沉,直接把盒子塞到了小媳婦手裡:“弟妹收著,峰子敢跟你呲牙半個字大哥收拾他!”

小媳婦紅著臉,捧著盒子卻依然拿眼看著自己的男人。侯老虎都塞過來了,潘曉峰知道自己再推脫可就真的不給老連長面子了。他苦笑的看著自己的媳婦道:“老連長說了,你就收下吧。”

“謝謝大哥!”小媳婦這才對著侯老虎躬身點了點頭道謝,收好了盒子便往後廚去:“我給您和峰子打些酒,您和峰子還有這小兄弟先吃著。酒一會兒我就端上來……”

侯老虎看著小媳婦的背影,對著峰子笑著道:“你小子倒是好福氣,這媳婦看就知道拿你當主心骨了。”

“嗨~鄉下婆娘,懂個啥玩意兒。”峰子嘴裡說著,但臉上卻掩飾不住的笑意:“我就是瞅著她實誠肯幹,也願意跟著我。這才娶回來的。”

侯老虎哈哈一笑,卻也沒有再說這個話題。潘曉峰估摸也看出來自己這話的言不由衷了,嘿嘿的笑著招呼侯老虎和侯大盛吃菜。沒一會兒,潘曉峰的小媳婦就端著大壺的酒拿上了三個杯子擺在了桌子上。

給三人都斟滿了酒杯,這才起身退去。

“你剛回來的時候,說是家裡的宅院都長草了。現在看著,你還翻修了。做的不錯啊!”侯老虎夾了一塊驢肉,放進嘴裡跟潘曉峰嘮著家常:“看你門口的亭子修的,說明你小子真掙著了。”

潘曉峰聽侯老虎這麼說,放下了筷子點了點頭道:“剛回來的時候,一個是不適應。第二個就是沒路子。心裡空落落的,不知道做啥好。也是老胡、老汪他們給出的主意,說我們這裡的金絲小棗可是特產。讓我尋摸著種一下。”

“我尋思,反正也沒啥事兒做。戰友的主意,總不會差吧?!老汪很是幫忙,還找了人給我教授技術。我家裡原來就有些小棗樹,就是管理方面不得當。學了些技術,倒是豐收了。可賣出去又成了問題。前幾年被壓的很低,一年辛苦就夠個溫飽。”

潘曉峰說著,陷入了回憶:“還好卓浩那小子有路子,給我尋摸了幾個老闆來。左右看了看,覺得質量不錯。這才出了手。人家看我也實誠,就跟我訂了合同每年來收棗子。我看不錯,就跟他們談了一下。商量了價格,給村裡各家都一起訂了合同。技術那邊,讓老汪給找的師傅帶著,村子裡也跟著吃上了口熱飯。”

三言兩語中,潘曉峰透著平淡。但一旁靜靜聽著的侯大盛卻知道,這裡面不知道有多少次的失敗、跌倒和再站起來。侯大盛現在已經不是當年的初哥了,他比誰都知道沒有哪個行業是簡單不辛苦的。

任何行業,想要做出頭來都會付出比其他同行人更多的辛苦才有可能。技術的摸索,銷售通路。這些都不是簡單就能夠解決的問題,潘曉峰三言兩語似乎就說完了。但在這三言兩語背後的,卻是他數年摸索技術、尋找銷路的辛酸。

但這些他都沒有獨享,甚至沒有透過自己的銷路吃村裡其他人的棗子去批發掙錢。反而是帶著村裡其他人,一起跟老闆簽訂了協議。也是這份厚道和實誠,讓潘曉峰在村裡人望很高。

“屋子是我翻修的,畢竟是祖屋了。雖然爹媽都去了,可祖屋還得修繕好。”潘曉峰晃盪著自己那條胳膊,笑著道:“門口的亭子,就是村裡的老少們給修的了。大家夥覺得要找個地方耍起好像沒位置,看我門前空著就乾脆修個亭子。沒事兒下下棋,打打拳也挺好。”

侯老虎點了點頭,看著潘曉峰那卸下來的義肢道:“這玩意兒還好用吧?!那會兒讓你裝吧,你還不肯。說白糟踐錢,這會兒可用上了。”

“嗨~那會兒不是覺著,拿錢伺候小棗更好麼!”潘曉峰一拍大腿:“再說了,我一隻手輪著鋤頭也沒啥區別。頂多給這裡加個鐵絝子,也照樣挖地。哪兒有啥講究的,就覺得都差不多……”

侯老虎哈哈一笑,舉起了杯子。兩個碰了一下,隨即一飲而盡:“你小子就是個死犟性子,當會兒讓你跟汪宗光倆先撤。結果你倆死犟,誰都不肯撤。現在好了,汪宗光那臭小子烤鴨都吃不了幾塊。你小子跟海盜船長就差一個鐵鉤子。舒坦了吧?!”

“老連長,您這話可就不對了!小汪那半拉肝和胃,還有我和半截爪子可是生生換了一百多越南鬼子啊!這筆帳可划算,我們倆是退下來了。可其他兄弟部隊,還有咱們老連隊卻沒犧牲多少。我們倆算是盡責了好不好!”

侯老虎聞言撇了撇嘴,潘曉峰則是極為狗腿的給老連長倒上了杯酒。卻見侯老虎點著他的腦門道:“別說的那麼好聽,你當年就是死撐逞能。讓你們邊打邊撤,趕緊退到二線陣地去。結果你倆非要死釘在那裡,讓人用炮給你轟了!”

“鬧的老子還得帶人去把你們撈下來,一個二個的都還半死不活了。老子一番心血培養的你們,結果都滾蛋了。你說我怪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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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曉峰嘿嘿的傻笑著,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咱這當年不是年輕氣盛麼,老汪想著殺個七進七出跟趙子龍似的。我就想著也殺這麼一出,跟老連長你似的。這回來了,也好跟我大爺爺他們吹個牛嘛……”

“牛你倒是沒吹成,手給吹沒了。”侯老虎倒是一點兒沒含糊,點著潘曉峰便道:“算了,你現在也過的不錯。好歹媳婦有了,早點兒要幾個孩子。給你老潘家繼上個香火,讓老人有個念想……”

潘曉峰聽著侯老虎這話,不住的點頭。猶豫了會兒,才吶吶的對著侯老虎道:“老連長,薇薇都犧牲那麼多年了。您就沒想著找個合適的,也娶回來?!您倒是讓我繼香火了,可您老侯家也得繼香火不是?!”

侯老虎手裡的筷子一放,眉頭豎了起來:“怎麼?!汪宗光那小子跟你通氣了?!是不是陸松和胡澤源,也摻和進來了?!”

看侯老虎好像是生氣了,潘曉峰不由得脖子縮了縮:“我們這幫人可都是您手下的兵呢,薇薇當年確實對您不錯。可她都犧牲那麼多年了,你就是守孝也守過期了吧……”

“我的事兒,你們就甭跟著瞎摻和了。薇薇的事兒……算了,不提。”說著侯老虎指了指侯大盛,道:“這是我侄兒,我老侯家的香火還是能繼的。我啊……就不考慮了。你們也甭操這份心。”

潘曉峰苦著臉,點了點頭。狗腿的再次給侯老虎倒上了酒:“老連長,您吃!咱再走一個。老汪那小子算是廢了,估摸陪不到您喝幾杯。來我這兒肯定跟您喝個痛快!胡澤源那小子,現在被他媳婦管的嚴。說是酒都不讓多喝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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