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稠,月涼如水,華都的夜景美得驚人,巨大的蒼穹上繁星點點,如鑲嵌著無數晶瑩的寶石,平添一絲華美和神秘。

六月初一,是女兒國的傳統節日,除了元宵節,上元節,花燈節,萬壽節等這樣的尋常節日之外,每個月的初一,也都是女兒國重要的日子。

比如說,六月初一,就是百荷節。

在聖天的傳說中,蝴蝶和荷花是兩種至高無上的生物,蝴蝶是皇上的標誌,而荷花是女兒國的國花,六月是荷花盛開的日子,女兒國便會舉行盛大的荷花盛宴,通宵玩樂,非常激情。

這一天夜裡街上十分熱鬧,方一入夜,在皇宮的方向就放起無數的煙花,在美麗的半空中綻放……

如同這煙花綻開般,大街上也開始熱鬧了,民間又無數煙花升騰,不甘寂寞地綻放自己的絢爛和魅力,一時間天際多姿多彩,美不勝收。

南瑾仰首,眼光深邃柔和,好一場盛世煙花!

街上人流如潮,人人穿著繡著荷花衣裳,街上也販賣著由荷花制住而成的各種工藝品,如荷花風車,荷花燈,荷花錦帕,荷花扇等……應有盡有,大人,孩子,臉上都有燦爛的笑容。

各條大街上還有各種各樣的活動,有舞獅和雜耍,今日花街還舉行四大花魁歌唱比賽,整條花街更是人山人海。

“小姐,那邊有人放花燈,去那邊看!”人群中,冬兒笑得很燦爛,她在鄉下長大,溫飽都成問題,節日自然沒有什麼喜慶活動,第一次看見這麼熱鬧的場面,她像個孩子一樣,開心得不得了。

流蘇笑著,隨著她在人群中艱難地移動,她是經不起冬兒的唸叨,也因為好奇才出來看看,沒想到會這麼熱鬧。

“走慢一點!”流蘇喚不住興奮的冬兒,人群把她們衝開,片刻就有了一段距離,冬兒大聲地喊著,“小姐,奴婢在河邊等你!”

流蘇被人流擠得有些難受,好不容易才等到人潮流走,她沿街朝河邊走去,去放荷花燈,她還比較有興趣。

百荷節是個年輕男女表達愛慕之情的好日子,這一天月色剛上,河邊就會聚集少男少女,藉著荷花燈表達自己的愛慕,整個河邊比起前頭要寧靜很多,天上繁星點點,河裡花燈如珠,水光瀲灩,畫舫美麗,處處洋溢著一股浪漫的氣氛。

興許人都去看花魁比賽和舞獅雜耍了,這兒的人不多,流蘇很快就發現冬兒,小丫頭拎著兩個荷花燈在等著她。

“小姐,給你!”冬兒把荷花燈交給流蘇,流蘇一笑,主僕人點著燈芯,冬兒很快就許願放進水中,隨著水波盪漾,流蘇放花燈放進河中,用力一推,花燈就隨著水流飄動,緩緩移動。

“小姐,你不許願啊?”

流蘇搖頭,“我沒什麼願望就不許願了!”

她放花燈不過是入鄉隨俗罷了。

冬兒可惜地搖頭,“在百荷節許願很靈的呢!”

流蘇環視一週,都是年輕的男女,穿著美麗鮮豔的衣裳,在互表情衷,荷花燈有兩種,一種是放在水裡的,一種是提在手心裡,如燈籠一般,若是接受了對方的情意,你不需說什麼動情的話,只要接過彼此手裡的蓮花等就好。

女兒國的自古便是女尊男卑的社會,但經過數百年的發展,這種根深蒂固的觀念已經有一定程度上的動搖。

在開啟國門之後,透過和鄰國的經濟貿易交流,女兒國的傳統文化受到一定的衝擊。女性的尊貴在王孫貴族中顯得比較突出,在尋常百姓家,漸漸的已經沒有體現不出來,也不似聖天那樣男尊女卑,而是一種相互平衡的對等關係,俗稱男女平等。

有的家庭如聖天一樣,男性當家,而有的家庭,卻是延續了女兒國傳統的體制,女性當家,特別是在王孫貴族中。

女性擁有和男性同樣求愛的權力,並不像聖天女性那邊忸怩,反倒是落落大方,令人嘆而觀止,有的青年男女還會在耳邊擁吻,偶爾看見幾對,看得流蘇臉紅耳赤。

眼光調回蓮花燈上,隨著水流,花燈不停地盪漾,緩緩流去,流蘇順著眼光看著河面盛況,微微一笑,倏然笑容一僵。河岸的對邊,有一抹清寂的身影,一身雪白的衣裳,頎長的身影站在河邊,在一旁成雙成對的襯托下更顯得寂寥和孤獨。

流蘇心頭某根弦一扯,有種隱約的痛,這是第二次見到他了……

“小姐,你在看什麼?”冬兒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低呼一聲,“哇……好漂亮的男人!”

流蘇臉色一潮,扯扯她的衣袖,“冬兒,閉嘴!”

“小姐,怕什麼,我們女兒國的少女看見心儀的男人要馬上過去表達愛慕,說不定可以娶回家哦!”冬兒喜滋滋地道,因為流蘇的身份是公主,多半是娶人,而不是嫁人。

“誰說喜歡他啊?”流蘇挑眉笑著,然後一本正經地教育她,“冬兒,以後你嫁人要找相貌差一點的,你要知道,長得太俊的男人都不老實,而且招蜂引蝶,你看……”

流蘇下巴微抬,只見對面對面的白衣公子身邊圍繞著三名花蝴蝶,都是美麗的少女,正在向他表達著愛慕之情,女子們的衣裳上不僅僅有荷花,還有蝴蝶,真應了流蘇那句招蜂引蝶。

“可是他不為所動啊,小姐你看,好冷漠哦,這樣會嚇跑人的,不過長得這麼好看,他今天一定遇到超過二十人表白以上!”冬兒頗有經驗地總結,女兒國盛產美男,可也極少見到這樣的極品。

白衣公子臉色陰沉,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樣,那幾名女子糾纏了會兒,自討沒趣就走了。

“小姐,你看你看,有男人過去搭訕耶……”冬兒興奮地拉著流蘇的袖子,激動得滿臉通紅,好似被調戲的是她。

“真有夠妖孽的!”男女都沒逃過他魔爪,流蘇心裡不爽了。

“他不喜歡女人,說不定喜歡男人哦!”冬兒憨憨笑道,流蘇唇角一扯,她可笑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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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猜他會不會上鉤?”

流蘇哼哼,不是滋味咕噥,“我看他挺開心的,哼!”

冬兒掩嘴偷笑,流蘇瞪了她一眼,對面的臉色黑如鍋底的白衣男子倏然感覺背脊一陣發涼,抬眸,正好看見流蘇略惱的眼神,一時錯愕,流蘇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抬起頭來,雖然一副想要殺人的表情,不過看她的神色好似很深邃,她心頭一陣悸動,南瑾就可憐了,不注意被旁邊一名男子親了一口,他下意識反應,一巴掌把他扇到河裡去了……

混蛋!

放肆!

伴隨著幾聲此起彼伏的尖叫,好大的噗通聲,男子狼狽地落進水裡,河裡的蓮花燈不停地盪漾,慘敗……支離破碎,畫舫中的歌舞停了,歌女恩客們紛紛伸出頭來,好奇地看發生什麼事!

只見一個男子從河裡冒出頭來,一身狼狽……不停地咳嗽。

南瑾用力擦著臉頰,一臉陰鷙,冷厲的眼光尖銳得想殺人,旁邊那幾位想要給男子討公道的男人一見大聲也不敢出,匆匆忙忙去救人。

教育良好的白衣公子從嘴巴裡爆出一連竄粗話來……

他覺得他今天出門就是犯了最愚蠢的錯誤,抬眸見流蘇詫異的眼神,重重一哼,轉身離開!

他風南瑾長這麼大,不是第一次被男人調戲,卻是第一次被男人吃豆腐,渾身都不對勁,毛骨悚然……

該死的!

流蘇極力忍著笑,最終忍不住,笑得腸子差點打結,她覺得,她今天出門是最明智的決定了!

天空碧藍如洗,萬里無雲,純粹的藍天仿若一顆巨大的稀世寶石鑲嵌的天空中,華都繁華如常,錦繡花海,青樹連綿,大自然的輝映下,更顯得這座城池美得令人驚豔,若用女人來形容,華都如華貴美麗的少婦,無時無刻不綻放著成熟的魅力。

麗王府門前來了一位讓龍雪梨眉開眼笑的客人,天下航運之王——風南瑾。

這是麗王龍雪梨第一次正式會見風南瑾,剛打一照面,龍雪梨眼裡就閃過一抹驚豔,比起無情的絕色,風南瑾的傾城之貌更多了一抹純男性的堅毅。身材頎長,白衣勝雪,一雙眸子如墨玉般,流光瀲灩,深邃凌厲,看似平靜,卻如刀鋒般冷厲。他清貴無暇,俊逸絕塵,自然而然形成的尊貴倨傲讓人不敢逼視,就靜靜地站在那兒,就彷彿天地間所有的生物都圍著他旋轉一般,他成了天地間唯一值得人注目的焦點,那無形的壓迫鋪天蓋地地朝著和他對視的人撲去。

好厲害的男人!

單看一眼便知非池中之物,他才驚天下,並非浪得虛名。

風南瑾之名如雷貫耳,女兒國和聖天接軌的漠北航線是風南瑾一手在掌控著,負責兩國經濟貿易疏通,他在女兒國的人眼裡,並不陌生。龍雪梨對他傳奇的一生也略有耳聞,而這次在聖天鬧得天翻地覆,剿滅萬家的事蹟更是轟動天下,又誰不知道他們三人之間的恩怨情仇糾纏。

沒想到,看起來比實際年齡還要年齡少許,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久遠右相大人驚才絕豔,今日得以一見,真乃少年英雄,可與日月爭輝啊!”龍雪梨毫不吝嗇地讚美,魅惑的雙眸閃過一抹趣味,似是詫異,又似是不解,又覺得很有趣,他這樣的男人,會看上那個柔弱的方流蘇,還真是頗讓人不解。

龍雪梨久居高位,眼界裡自然有種根深蒂固的階級觀念和匹配觀念,在她眼裡,流蘇原來便是無名小卒,而他那時已是名震天下,流蘇並無驚豔之貌,而他卻有傾城之姿態,兩人怎麼看怎麼不配對。

“我已不是聖天右相,在你面前的,只是風家航運的風南瑾!”南瑾冷然地道,一身白衣站在大廳中央,氣勢凌然。

“右相大人又何必過於自謙,蕭越豈會捨得放開這樣的左膀右臂,右相大人回去之後還是右相大人。”龍雪梨不緊不慢地微笑道,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她身後的無情冰冷地站著,如同一座冰雕,守護著他的主人。

南瑾嘲諷地勾唇,專屬於他的那抹唯我獨尊的諷刺從骨子裡冒出來,看得人起得牙癢癢的,可龍雪梨並非尋常人,她幾十年的政治生涯,三起三落,幾度風雲,險些連性命都丟掉,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又豈會怕南瑾小小的挑釁,且她有一張王牌在手心,對著南瑾這樣的敵人,底氣也足。

這是她很小的時候就學會的生存道理,人的一生不可以有弱點,一旦有了弱點就等著認輸,風南瑾的弱點明眼人一看就出來,而且人家抓著他的弱點,屢試不爽,她又怎麼會怕呢?

“風堡主請坐!”龍雪梨還是改口了,招呼著侍女上茶,南瑾不動聲色地坐下,龍雪梨面帶微笑,沉穩問道:“風堡主千里迢迢來找本王,不知有何貴幹?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本王一定幫!”

龍雪梨說得無比誠懇,連站在她身後的無情都覺得,她想要賣個人情給風南瑾,而風南瑾眉梢冷挑,唇角滑過一抹辛辣的諷刺,淡淡地反問:“我想要討回我妻子,不知王爺放不放行?”

南瑾也不和她客氣,光明正大地說出自己的目的。

龍雪梨愉悅一笑,好似南瑾的話給她提供一項娛樂節目,她笑得甚是愉快,習慣性地摸著手指上的玉戒,緩緩說道:“風堡主真愛說笑,你妻子不見,怎麼來本王府上找了?”

“王爺心知肚明,何不快人快語,直接說出目的,直接說就成,拐彎抹角就免了!”風南瑾冷笑道,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又何必多費唇舌繞圈子?

“本王是真的不明白風堡主所說的是什麼事,你的妻子風蘇蘇名揚天下,人盡皆知,本王對風家夫妻之名早就如雷貫耳,真想要見風少夫人,也不會如此不禮貌,風堡主是不是誤會什麼?”龍雪梨擺出一副努力解釋清白的真誠模樣,說得八面玲瓏,完美得無懈可擊,連南瑾都不得不佩服!

“既然如此,王爺就當我記錯了,我妻子在皇宮,我去找皇上要人,相信她一定會如我所願!”南瑾唰一聲從椅子上站起來,抱拳施禮便要告辭,若是被人牽著鼻子走,他就不是風南瑾。

即便失去談判的優勢,也要他一手掌控全域性!

這就是風南瑾的強悍之處。

一邊往外頭,一邊默默數數,數到第七的時候,腳步即將跨出門檻,龍雪梨便喊了聲,“站住!”

南瑾眸光掠過一抹冷笑,如她所願停下腳步,陽光籠罩在他臉上,卻融化不了眼裡的溫度,欲擒故縱的把戲,他玩得比誰都純熟。

龍雪梨臉上的表情並不好看,陰陰沉沉的,南瑾話裡的意思很明顯,我現在自投羅網你不要,那好,他就站在皇帝陣營去,這麼明顯的威脅,龍雪梨豈會聽不出來,小手微微拽緊,都到這個份上,他妻子的命都捏在她手心裡,他竟然還能那麼瀟灑冷靜。

好!

很好!

越是難駕馭的男人,她越是有挑戰,不讓他為她所用,她便會毀了他們!

她身後的無情很明顯地感受到龍雪梨身上散發的凜冽殺氣,不動聲色地蹙眉,又是一樁棘手的事。

龍雪梨沉沉地壓下心底湧起的怒氣,淡然地笑道:“風堡主,本王只是開個玩笑,你又何必當真呢?”

南瑾轉過身子來,挑眉冷笑,毫不客氣地反擊,“是嗎?任何人敢拿我妻子開玩笑,我會讓她後悔生為人!”

比龍雪梨更加冷厲的狠辣如暴風雪般席捲向她,讓她激靈靈地打個寒顫,南瑾眼光冷厲,姿態狂傲,一點說笑的意思都沒有。

他不介意別人掌控他的弱點,卻不允許有人掌控他,除非他自己心甘情願!

“風堡主說的是,本王考慮不周,不過風南瑾啊,你哪兒來的自信呢,敢和本王對著幹,你就不怕本王心情稍微不好,不小心把她殺了?”龍雪梨慢吞吞地吐出森冷的警告。

南瑾冷笑,“想要殺她,有的是機會,王爺又何必等到此時呢。”

“那可不一定,有些人的用處還沒到,本王自然會讓她活著,若被發現她的用處原來遠遠超出本王的預計,那便是她的死期,因為本王會不爽,會發怒。看起來,她對風堡主的重要性並不如傳聞所說那般,若真那麼重要,為何轉身卻如此瀟灑呢?”龍雪梨皮笑肉不笑,用流蘇要挾南瑾,示意他識相點。

可惜南瑾從來不吃威脅這一套,他沉聲問道:“王爺,你可知道,世界上什麼樣的人是最相互了解的?”

“願聞其詳!”

南瑾白衣勝雪,眉宇間流露出清透的光芒,冷厲的眼光有著他慣有的嘲諷,他沉聲道:“天下間,最彼此瞭解的兩個人是敵人,因為知己知彼,才能百戰百勝,王爺若是認為我是那種你隨便就能嚇住的阿貓阿狗那就大錯特錯,你清楚知道我的弱點是流蘇,你又何曾想過,我也發現你的弱點在哪兒?你別忘了,我風南瑾在生意場、政壇無往不利,靠得不是運氣!”

“聽風堡主這麼一說,真讓本王毛骨悚然,好生害怕呢?”龍雪梨也嘲諷著,說是害怕,表情卻冰冷無溫,顯然南瑾的話對她造成一定的影響,她冷笑著道:“風堡主的心理戰打得很漂亮,本王很佩服!”

南瑾仰首哈哈大笑,笑聲充滿了狂傲和自信,南瑾定定地看著龍雪梨,一抹王者慣有的運籌帷幄的自信和胸有成竹的微笑躍上眼眸,他的聲音平靜得如一潭死水,反問:“我就是要看看,王爺的心理過不過硬,承不承受得住考驗,也要考考王爺的智慧,看看我說的話,有幾分是真,幾分假!”

“風南瑾你別太過分!”龍雪梨冷喝一聲,蹙眉,危險地眯起眼睛,“不要在這兒和本王故弄玄虛,信不信,我立刻下令殺了她?”

南瑾冷笑,即便是面對這樣的威脅,也始終沒有露出一點妥協,南瑾很清楚地知道,這是一場政壇高手之間最艱難,最危險的較量,倘若他露出一絲妥協,哪怕是一個恐懼的眼神,他就會一敗塗地,什麼也做不了。從進門到現在,他一直打著十二分精神應付龍雪梨,眼前這個女人比蕭越,萬世安更棘手,更狠辣,也更聰明,他初次和她交鋒,根本就不敢露出一絲破綻讓她乘虛而入。

“我信,王爺自然一言九鼎,可你若殺了她,那麼我風南瑾哪怕是傾盡所有乃至生命也會讓你麗王府全家陪葬!你的兒女,我會讓他們在聖天一生為奴為娼!”風南瑾狠辣地說道!

放狠話,誰不會?

連身後的無情也被他的狠絕震驚了一下,一點都不敢質疑他話裡的真假,肯定說得出做得到!

空氣的危險指數如同外頭的溫度,節節飆升,兩人之間的氣流如凝固了般,令人震驚。

龍雪梨倏然一笑,霎那間如冰雪融化,緊繃的氣氛總算是松了,無情發覺自己的背脊有些發涼。

“風堡主,果然是讓人害怕啊!”龍雪梨露出無奈的笑,好似承認這一局她敗了似的,可她的眼神卻看不到絲毫的戰敗的惱怒和羞憤。

“彼此彼此!”南瑾也隨著微笑,斂去一身戾氣。

剛剛劍拔弩張的氣勢如不曾存在過一般,兩人又是有說有笑,無情歎為觀止,這是他跟在龍雪梨身邊十年見過的最精彩的一場對話,勝負未分。

“風堡主,本王提個建議,你住在王府如何?近水樓臺先得月啊!初晴防心也可重,風堡主想要抱得美人歸,自然得多費一點力氣!”龍雪梨笑著建議。

南瑾隨之微笑,“這還不是託了王爺的福!”

龍雪梨自然知道他說什麼,一笑而過,暗暗欽佩,這個男人真是聰明絕頂,什麼可以拿來做交易條件,什麼不可以,他拿捏得很到位,並不急於知道方流蘇為何會失憶,也不急於問她是怎麼回事,而是平靜地接受即成的事實,單是這點,就值得人佩服!

既然人家這麼識相,她也不好立刻就提出條件,只是……她眼光詭異一閃,伸出手來,無情把一個小瓶子遞給她,龍雪梨拋給南瑾,沉聲命令,“喝下它!”

“哼,毒藥?”南瑾眉心微挑,“憑什麼認為我會喝?”

龍雪梨笑得儀態萬千,“你不喝,那就給初晴喝,只不過……”

她的話還沒說完,南瑾就開啟,冷笑道:“不需要!”

說罷一飲而盡,那詭異的味道,帶著一股灼燒般的感覺滑進腸道,南瑾微微蹙眉,片刻又什麼事也沒有。

“爽快!”龍雪梨笑笑道:“三天毒發一次,無情會準時給你服解藥!”

南瑾冷笑,“王爺真想得周到!”

“好說!”龍雪梨笑容和藹,“本王終於相信,風堡主愛妻心切啊!”

南瑾笑而不答,此時一名侍女從外頭進來通報道:“王爺,周相有事求見!”

“請!”

“既然王爺有訪客,我先告退!”南瑾淡然道。

龍雪梨擺手,微笑道:“不用,正好讓你見見我朝丞相!”

一名女子從外頭進來,莫約有四十五的年齡,纖瘦的身材,一身紫色的丞相官服,貴氣大氣,明麗動人,眉目有少許風霜的痕跡,閃動著睿智的光芒,身後跟著兩名侍衛。

麗王起身相迎,笑意盈盈,儀態大方,“真是稀客啊,王府今天陸續來了貴客,真是蓬蓽生輝啊!”

周丞相溫和地笑道:“王爺太客氣了,本相爺過府只是傳達皇上的手諭,陳長老教子無方,****開重傷柳明,又出口不遜,被判十年監禁,陳長老此刻在宮門長跪不起,誰人勸阻也無效,皇上命王爺走一趟,好好開解陳長老!”

龍雪梨維持著完美的笑容,眼光卻冰冷如冬,她笑道:“相爺對費心思了,本王待會就就去,****開屢教不改,這次犯下重罪,判十年監禁太便宜那小子了,皇上已經手下留情,陳長老……”

周相似是沒聽到龍雪梨心口不一的說辭,眉目都是疏離的微笑,“既然傳了手諭,本相告辭了!”

“相爺慢走,不送!”龍雪梨笑道。

周相眼光微微掃了一眼南瑾,睿智的眉目露出詫異,南瑾頷首致意,算是打招呼了。

她溫文地笑著,“是聖天的右相吧,久仰大名!希望有一天,我們皇宮裡見!”

周相說罷,又匆匆離開,來去就一會兒的功夫,其中的意思卻值得人細細地品味,一份簡單的手諭派誰來不成,派堂堂的丞相大人來,顯然很有文章。南瑾只是冷眼旁觀,丞相最後那句話,看似無意,卻有意地在他和龍雪梨之間劃下一道隔閡,提醒著龍雪梨,他同樣能被皇帝所用,能當上丞相的女人,果真不簡單!

據南瑾所知,朝中女官還不少。

朝中除了丞相之外,莫約有一半的女官,大部分還是手握重權,舉足輕重,婦女根本就不會受到壓迫,只要你有本事。南瑾有意思地笑笑,這種自由的國度,或許比較適合她呢。夫妻五年,他自然知道,蘇蘇喜歡自由的空氣。

“看來王爺有事要忙,那我就自便了!”南瑾淡然地道,非常善解人意,剛剛龍雪梨一閃而過的陰鷙他看見了。

龍雪梨喊來一名侍女,吩咐道:“收拾聽雨軒,讓風堡主住得舒服些!”

“是!”侍女聽命,領著南瑾下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後,無情才說道:“王爺,你信風南瑾?”

“不信!”龍雪梨沉聲道:“我只信我的判斷!”

南瑾隨著侍女走向聽雨軒,其實聽雨軒就在紫月閣的隔壁,離流蘇很近,可見龍雪梨的順水人情做得很不錯。

剛走到後花園,便聽到一陣琴聲傳來,南瑾唇角一笑,是蘇蘇的琴聲,他一聽就能聽出來,揮手示意侍女先行一步,他知道怎麼走,他是王府的貴客,侍女自然也不敢有所怠慢,領著人就下去收拾了。

清澈的琴音穿過稀薄的空氣,緩慢地傳進南瑾的耳朵裡,南瑾順著小徑走近紫月閣,微笑著感受優美的琴音。蘇蘇琴藝堪稱無雙國手,世間難有匹敵。

琴聲清幽空遠,依稀可以勾勒出紗窗映出的身影,孤獨寂寞。像是控訴什麼似的,如泣如訴,讓人揪心。

哀怨的琴聲有種空洞的迷茫,好似在祈求著有人能給她指明一道方向,她在困惑著些什麼!

倏然音調一轉。

霎時間,冰雪降臨。

琴聲大氣磅礴,猶如君主君臨天下般威風凜凜,胸襟寬闊,海納百川。南瑾似乎能看見戰場上金戈鐵馬的激烈,血染黃沙的悲壯,好似無數匹戰馬在不停地噴跑,氣勢如虹,響徹天地,如滔滔江水川流不息,潘滾著向前流去,永不停步。

她似在發洩著什麼,又好似滿腔空遠的理想,卻坐困愁城的憤怒……

轉眼間,琴音又是一轉,悠閒安逸,隱約中可以聞到十月桂花的清香宜人。

幾個年輕的少婦在桂花樹下撿著飄落的花兒,偶爾交頭接耳,偶爾有歡聲大笑。幸福的笑靨在清香的空氣中動人心扉。

接著,歡笑著的少婦走了,來了一對親密的情侶,手挽著手,甜甜蜜蜜地掛花樹下互許心願,訴說著愛情的芳香和甜蜜。

沒多久,情侶走了,雪花又來了,不同於前次的寂寞孤單,雪花片片地散落人間,冬天的氣溫透過琴音完整地傳遞給知音人,狂風怒吼,充斥著無奈和哀傷。

雪停了,風停了。

大地裹上了一批銀色的大衣,處處一片皚皚白雪,又幾個行人在雪中匆匆地趕路。走走停停,艱難地前進卻又不會停下腳下的步伐。

一個高亢的引音,一曲將畢,只有餘音還在寂靜的花園中盪漾。

南瑾以為她就要停下來,誰知又彈起一首曲子,他臉色微微一變,是《桃花緣》。

這是他給流蘇做得曲子,熟悉的音律,心悸的蠢蠢欲動,每一個琴絃都扣人心扉,幽靜而緩慢,如在月光下,淡淡地傾訴著一段因桃花結緣的優美愛情,她彈奏得悽美極了,南瑾很自然便想起過去三年中,流蘇無數次彈奏起這首屬於他們的曲子,每年他生辰,在桃花林中,流蘇一定會為他彈奏,再配上他的簫聲合奏,完美得不可思議。

流蘇彈奏過很多遍,即使是失去了記憶,她也還記得這首屬於他們的曲子麼?

南瑾心悸,情不自禁地拿出竹簫,倚著長廊,隨著她的音符合奏。

正談得流暢的琴音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跟上簫聲,完美得配合,他們合奏過無數次,每一次都很有默契,演繹一場完美的琴簫和鳴。

房間裡的流蘇心跳倏然加快,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在心裡滋生,她對這首琴音很有感情,每次彈奏都會覺得太熟悉,好似曾經彈過無數遍,今天突然有人合奏,那種熟悉的感覺更是湧上來,她指尖都在顫抖。

是誰?

是誰在和他合奏,流蘇心口狂跳,努力地彈完最後一個音符,簫聲也停了,流蘇迅速站起來,開啟窗戶,一眼就看見樓下長廊裡站著的南瑾。

似是心有靈犀般,南瑾抬眸,對上流蘇的驚訝的眸子。

她穿著一身水綠色長裙,頭上並無太多首飾,簡單地挽著長髮,用一條水綠的絲巾繫著,長髮飄揚,看上去如要破窗而出的蝴蝶,美得驚人。

在南瑾眼裡,流蘇是美麗的,不經過任何雕飾,從骨子裡透出來的風韻,足以傾城。

兩人的眼光交匯很久,眼光交織著複雜的情緒,如在傳遞著一些什麼似的,一個樓上,一個在樓下,如一道最美麗的風景線。

流蘇倏然轉身,匆匆忙忙地跑出去,長廊卻空無一人,他走了?

女子的臉上倏然出現淡淡的失落和傷感,這是她第三次見到他了,每次都牽動她的情緒,他到底是誰?為什麼會在王府裡?

“我在這!”淡淡的聲音從背後傳來,流蘇臉色一喜,慌忙回過身來,南瑾站在桑樹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眼光裡都是戲謔,還有淡淡的寵溺。

“沒看見我,很失望嗎?”南瑾挑眉,揚揚手中的竹簫,頗有些自得地說道,流蘇那瞬間的失落徹底取悅了他。

“沒有!”流蘇淡淡地說道,瞪了他一眼,走了過去,“你怎麼會在王府裡?”

“我為什麼不能來?”南瑾雙眸定定地看著她,臉色不錯,看起來身體健康。真不公平啊,她和小白兩個人質過得可真滋潤,可憐他一人吃不香睡不好,作孽了!

流蘇不滿他不是答案的答案,她選擇忽略這抹不悅,問出她最關心的問題,“你剛剛為什麼會和我合奏?那曲子你知道嗎?”

“你不知道?”南瑾不答反問,笑得一派斯文有禮。

流蘇搖搖頭,清秀的小臉無一絲笑容,只有滿腹疑問,那曲子讓她感覺太特別了,不然為什麼總會彈奏,而且彈奏的時候,心跳會不由自主地加速,她實在是不理解。

“你不知道為什麼會彈奏?”南瑾倚著樹幹,明知故問,流蘇什麼都不記得了,自然也不會記得曲子,會彈奏只是印象太深了。

“所以我才問你啊?”

“那我也不知道!”南瑾溫和地笑道,看著她憂心的臉,眼光都是溫柔的笑意,流蘇臉蛋一燥,垂下頭去,那個角度正好讓南瑾看見她發紅的耳根,當下心情舒暢,情操大好!

他不是不認識她嗎?做什麼用這種眼光看著她,好似……就好似她是他情人一樣,一想到剛剛他們琴簫和鳴,流蘇的臉就更紅了。

南瑾看著她紅透的臉,心一動,她這副嬌羞可愛的模樣只是讓人想要狠狠地欺負她,心動不如行動,根本就控制不住突如其來的情潮,南瑾伸手把她拉入懷裡,流蘇一驚,錯愕地抬眸,“你做……唔……”

陰影撲下,她還來不及說話,就被眼前的男子狠狠地吻住。

分離得太久,加上她失憶帶給他的失落,都化成濃濃的思念和****,想要把她狠狠地揉進骨血中,南瑾扣著她的後腦,親吻不禁變得霸道和野蠻,激烈得流蘇幾乎承受不住,身子綿軟,若不是南瑾撐著她,她都要癱軟在地上。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激情才剛剛升起,被侵犯的憤怒也隨著而降,流蘇掙扎起來,“放開……唔……”

她竟然任由一個才見過兩次面的男人這麼放肆地吻她,太離譜了,這人也太囂張了,敢在王府侵犯她,萬一被人……

流蘇一驚,雙手撐著他的胸膛,狠狠地推開,巴掌隨著揚起……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

流蘇的勁道還真不小,南瑾潔白的臉上立刻出現五個紅指印。

兩人似乎都愣住了……

流蘇手足無措,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南瑾的臉,竟然覺得很心疼,伸手想要去撫摸那傷痕,又猛然收回手……

“一巴掌換一個吻,挺值得啊!”南瑾震驚褪去,意外的平靜,聲音聽不出情緒。

“你……”不知道是羞還是氣,流蘇臉色漲得通紅,瞪了他一眼。

轉身……落荒而逃!

南瑾撫著被打的臉,看著流蘇逃離的背影,不知該笑還是該哭。

他從小到大第二次被打,第一次是他娘,第二次就是流蘇。

估計他是天底下最可憐的男人了,吻自己的妻子還得挨巴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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