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俊扶著蕭絕,他的臉色如紙,薄唇失色,冷銳的眼光微微扭曲,內心紊亂,冷和熱的兩股氣流在體內不斷的翻滾。

手緊握,青筋暴跳,被內力震得嗓子都要裂開似的,猛然又吐出一口顯然,玄衣上沾滿血跡。整張臉,煞白煞白的,冷汗從額頭上,緩緩地滴落。

蕭絕的眼光,甚至出現短暫的恍惚,眼前如蒙上一層黑色的迷霧,什麼都看不清楚。

夜風吹起長袍,在墨色中搖曳,那影子如破碎般,更顯得淒涼。如鍍上一層迷離的朦朧剪影。

南瑾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唇角不斷地溢位鮮血,緩緩地染紅潔白的衣襟和胸前。

他眉心隆起,如墨玉般的瞳眸失去平時的色彩,略有些黯淡,臉色蒼白如雪,在夜色中,白得有些透明。

腳下有一小灘血跡,鮮血順著手臂,一滴一滴,濺落在地,妖嬈綻放。

袖箭之力反噬,傷了手臂!

他伸手緩緩地擦去唇邊的血跡。

好厲害的內力!

這是南瑾和蕭絕腦海裡同時閃過的想法。

南瑾微微調整內息,迅速點了身上兩處穴道,阻止體內氣息亂竄,免得反噬。

身形微微晃動了下,幾欲摔倒,退了幾步,才勉強站住腳跟。

他呼吸寧靜而冗長,如月光下,一朵枯萎的白蓮花,蒼白中透出死寂。

這是南瑾和蕭絕有生以來,在對敵中,最狼狽的一次!

林俊手貼在蕭絕的背後,緩緩地運功,壓制著他體內逆流的內力。

“王爺……”南瑾慘白的唇微微開啟,“事到如今,再隱瞞已是徒勞無功,我只想說一句,凡事三思而後行!”

南瑾心口苦澀,即便這種情況當初已經預料到,卻是他不想見到。

如果有可能,他實在是想一輩子就這麼瞞著流蘇。

讓他們不再見面!

然而,若是真的如此做,他就不是風南瑾。

沒錯,他是個自私的男人!

當年害怕流蘇動搖,把蕭絕的事情隱瞞,為了他的幸福,他強行為流蘇做了決定,放棄了她選擇的權力。

如今瞞不下去,竟然是松了一口氣的感覺。

他們之間,還有一個小白,總不能一輩子就這麼相互隱瞞下去,勢必要做一個了結。

每個人心中總有一個心魔。

流蘇有,蕭絕有,他何嘗沒有?

“三思?”蕭絕冷笑,失色的唇慘白如紙,眼光冷銳地凝視著南瑾,一指憤怒地指向南瑾,冷喝一聲,“當年流蘇逃離王府,是你的主意?”

重傷在身,加上過於憤怒,蕭絕的身體避免不了顫抖,那股霸氣被病態的神色削弱不少。林俊擔心地扶著他,憤怒地盯著風南瑾。

南瑾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譏誚,在如稠的夜色中,更顯得寒氣逼人。“過去如何,很重要麼?王爺何不想想,當初你是如何對待她的?如果你當初能好好地愛她,她就不會有機會逃離王府。”

“你住口!”蕭絕冷喝,冷銳的眼光露出猩紅的恨意,夜色和他周身的空氣被寒氣化出兩個天地。

“風南瑾,方流蘇是我的妻子,是我的王妃,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你以為你們的關係還會被世人所承認麼?就算你是權傾天下的右相又如何,你也逃不過誘拐人妻這個罪名,特別是這個女人還是我蕭王的王妃,是皇上的弟媳,風南瑾,本王定要你碎屍萬段不可!”蕭絕聲音佈滿恐怖的殺氣,一點一滴,匯聚從波濤洶湧的海潮,如暴風雪般卷向南瑾。

如果不是身受重傷,南瑾幾乎想要放聲大笑,他風南瑾又豈會是介意世俗眼光之人,在他眼裡,流蘇就是他今生唯一認定的妻子。

至死不渝!

這一世,他身邊的位子,除了流蘇,沒有人能夠相伴!

他愛得比誰都要純粹、簡單!

“那就看看蕭王爺有沒有這個本事,你現在太過於憤怒,以致你忘記一件事。王爺,方流蘇是何許人也,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大家心裡都有個譜,她身份一曝光,哼!你說,你我二人,誰的機會更大一點?嗯?”南瑾的聲音隱約暗含一股威脅和警告的味道。

流蘇是女兒國的身份目前還是個秘密,龍淺月當年一時之間查不到小公主的身份而求助聖天,在蕭絕和他都無音訊的情況之下。

龍淺月必定會派人親自查探,已經三年過去,說不定龍淺月早就知道當年的龍紫月已經死亡,也知道流蘇是她的長女,也已經死亡。

一旦身份暴露,蕭絕第一個就被淘汰出局!

就因為他姓蕭,而他卻成了最有利的之人,因為他是風家堡堡主風南瑾。

這個身份就已經讓蕭絕連爭取的權力都失去。

南瑾這麼多年都沒有公開流蘇的身份,就是不想打破這種平靜。他也不怕蕭絕會用什麼招數來對付他。

他只擔心,他們兩人之間的爭奪,又一次把流蘇推向風口浪尖,承受四面八方而來的羞辱和謾罵。

這是南瑾所不願意見到的情景。

蕭絕眼光一沉,南瑾繼續道:“凡事有因有果,盛極必衰,物極必反,乃自然定律,王爺也該想想自己的過失。這件事情,我沒有資格和你解釋什麼,蘇蘇才是最有資格和你說清這件事的人。”

“剛剛王爺有句話,風南瑾送還給你,除非蘇蘇親自和我說,她不要風家,不要我,否則,她是我唯一認定的妻子,誰也奪不走,包括你蕭絕!”南瑾黯淡的眼光倏然堅定,蒼白的男子身上散發出一股不可侵犯和褻瀆的堅決!

蕭絕握劍的手微微一緊,有股要將眼前男子砍成兩段的恨意……

他竟然敢……

怎能如此理直氣壯?

流蘇本身就是他的妻子,他有什麼資格和他爭?

南瑾腳步微微後退兩步,眉梢染雪,那一身刺眼的猩紅襯得男子眉宇間那抹硃砂悽絕,孤絕,瑰麗欲滴,相映成絕,平添清貴。

他緩緩轉身,剛走幾步又停下來,夜色下的男子閉著眼睛,修長優雅的睫毛在透明如水的臉色上覆出一層憂鬱的剪影。

“蕭絕,如果你還愛著她,請你……不要傷害她!”南瑾心中倏然湧上一股酸澀和心疼。

把流蘇推上風口浪尖,非他所願!

南瑾腳步緩緩地邁開,他走得特別的慢,每一步似乎用盡他全部的力氣。

飄逸白衣在晚風中晃動搖曳,白得極致的顏色,反射出墨色的凌厲和堅韌,緩緩地消失在夜色中。

墓地,一片狼藉!

四處都是被他們內力所震倒的樹木,斷枝遍地,綠葉枯葉在狂風中飛舞。

地上那攤血跡還是如此的明顯,猩紅妖嬈,仿若在嘲諷著什麼,蕭絕的眼光陷入嫉妒悲憤的掙扎中。

“蕭絕,如果你還愛著她,請你……不要傷害她!”

南瑾的話在他耳邊不停地迴盪,蕭絕心頭一陣又一陣的,被什麼東西狠狠地刺破,一股比絕望還要濃烈的東西從五臟六腑全部溢位,把他添得滿滿的……

整個人被這股從身體深處湧出來的悲哀淹沒……

他被拋入冰冷的深淵,黑暗,深沉,見不到一絲曙光。

暗色把這位頂天立地的男子,深深地包圍,在他身上,看不到何為希望。

錐子狠狠地扎入心臟,戳得千瘡百孔……

蕭絕倏然跪下,一拳狠狠地砸在地上,血霧飛濺,如失去伴侶的野獸在悲吼……

“啊……”

淒厲、尖銳,飽含著壓抑的痛苦的絕望……

他不甘心,也不服氣!

憑什麼,風南瑾能說那樣的話,憑什麼?

流蘇本身就是他的,是他的!

“蕭絕,你笑了耶!”郊外,伊人笑意盈盈,如發現什麼大事一般,秀麗的臉上佈滿驚喜的喜悅,好似從未見過他笑一般。

“王爺,我曾經,喜歡過你!”猶記得初聞這句話,他百味交織。

“你本來就該恨我,忘了嗎?是我害死你最心愛的女人。你是王爺,我是民女,本就是兩條不同的路,如果不是柳雪瑤,我們本就不會有交集。你還是繼續恨我,我繼續過我的日子,大家都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各自過各自的人生,這樣對我們都好!”

“我想要的,你給不起!”

“我想要一份獨一無二,乾乾淨淨,唯一的愛情,你給得起嗎?”他給得起,這五年,每次他想起流蘇這句話,就會疼得鮮血淋漓,恨自己當初為什麼不馬上回答,他給得起!

他真的給得起!

直到失去,領悟得太晚,造成無可彌補的遺憾。

他曾經無數次想過,如果流蘇能活著他能觸控的距離,他一定會狠狠地抱住她,大聲地告訴她。

你要的,我給得起!

這句話雖然晚了,可否還有挽回的機會?

他想要好好地抱住她,用他的餘生呵護她,彌補他曾經對她的傷害。

流蘇,我真的……給得起!

可惜,她已經聽不到了!

“蕭絕,我們之間最大的問題是不夠坦誠,做了這個決定後,我們都不要後悔。人生不能同時踏進兩條河流,註定要分道揚鑣的,始終留不住。今天過後,將來我不會後悔,你也不要後悔,人生不是遊戲,不能重來,我也不會給你重來的機會!”

每次想起這句話,蕭絕就難受得窒息,他想不到流蘇會那麼決絕,以生命來抗議他的殘酷。

一轉身,便是一輩子跨不過去的橫溝。

陰陽永隔!

“終有一天,你嚐到,什麼叫痛不欲生!”在看著她倒在血泊中,身體慢慢變冷,他以為,他真的嚐到什麼叫痛不欲生。

那是一種,連死都無法解脫的痛苦。

五年了……

不短的日子啊!

雖然已經事隔五年,他依然清晰地記住他和流蘇之間微笑的細節,哪怕是她的一顰一笑。

他和流蘇之間的回憶本就不多,流蘇對著他笑的次數也不多,每次想起,無不惋惜,總想著這輩子就靠著這些少得可憐的記憶活下去。

有時候活著,也是一種贖罪!

如今卻有人告訴他,當年的一切,是一個騙局!

她心愛的女人和別人聯手佈置的一個騙局,把他矇在鼓裡,看著他過了五年生不如死,行屍走肉的生活。

他如何能不恨?如何能不怨?

他是有錯,可流蘇呢,就一點錯也沒有麼?

小白……

蕭絕的腦子突然清醒了一下!

小白……那孩子,她和南瑾的孩子……

蕭絕的指頭狠狠地刺入地下,眼光陰鷙地盯著墓碑……

方流蘇……

當年他親眼看著她喝下那碗藥……血流了一地,明知道是毒藥,卻狠心地喝下,不要他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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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卻為風南瑾生了一個女兒!

他精密的腦海裡倏然浮現出風南瑾和流蘇成親的日子,在流蘇離開一個多月,他們就拜堂成親了!

如此迫不及待!

如此……狠狠地羞辱了他!

這股恨意,越來越深,越來越狠,如烈火焚燒著他的心臟!

好一個風蘇蘇!

好一個方流蘇!

手,深深地刺入地底……

林俊擔心地看著蕭絕,不敢出聲打擾,又怕他過於悲憤,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太多的憤怒,太多的壓抑的痛苦,急火攻心,讓蕭絕又狠狠地吐了一口鮮血,身體微微軟倒,林俊大驚,趕緊扶起他,擔心地勸道,“王爺,身體要緊!”

沉默,是墓地唯一的聲音。

半晌,蕭絕才緩過一口氣來,陰鷙的眼光緊緊地盯著墓碑,“去準備,本王要去鳳城!”

林俊大驚,“王爺,你身受重傷……”

“去準備!”蕭絕怒喝!

林俊立刻應道,扶著蕭絕緩緩地離開墓地!

叢林中緩慢地走出一道雪色的人影,他的臉色蒼白而沉重,呈現出一片病態的孱弱。單薄的身體在夜色中,如要被吹飛似的。

南瑾傷勢太重,他根本就無法獨自一人回小樓,只能閃入一旁的叢林,調整內息。

所幸他內力深厚,即便受了重傷,也能自行調息,逐漸控制住傷勢不再惡化。

他的眼光看著主僕兩遠去的身影,微微凝眉……

眸光深邃而沉重。

蘇蘇,對不起!

這次我保護不了你!(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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