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藥物封鎮,繼而玉石匣、陳木棺、熟銅槨三道封隔,每一層都灌注水銀,所有棺槨縫隙都以松油填注,最後深埋地底十數丈……其實,只需用藥得當就足以封住毒源了,但宋陽沒把握,所以又另加了幾道‘保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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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忙完這一切,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接下來能做的就只有禱告,祈盼老天在六個時辰內不要下雨。

天隨人願。長長一夜,窒悶壓抑,即便再如何用力呼吸,抽到身體中的空氣總是那麼少,讓人心情煩躁、精神萎靡,但那場大雨始終未來……直到轉天清晨,陡得一陣狂風橫掃人間,天邊已經透出的曙光只在一眨眼間就被厚重烏雲壓得粉碎,一條紫色的長弧、一聲滾燙的驚雷,大雨滂沱。

算算時間,從埋下屍體到現在,六個時辰剛過不久。

前生、今世都不曾見過的大雨,冰冷而猙獰,彷彿閻羅掌管的、由無盡冤魂所化的黃泉之水,因天空漏出了一隻大洞而傾瀉人間。

只是大雨,沒有瘟疫,雨水模糊了人間,但沉沉天地之中,一切都安然無恙……除了宋陽。

分不出耳中的轟轟轟鳴,是來自雨水的夯砸還是心腦間血液的沸騰,宋陽心疼無以復加、憤怒到無以復加、悲慟到無以復加,腳下就是尤太醫的埋骨之處,只是半個親人。

那半闋早就準備許久的將進酒,此刻卻無論如何也唱不出口…….

驀地,一聲響亮大吼,不是豪邁唱詞,而是聲嘶力竭的告慰。宋陽對著腳下的泥土大喊:你走好吧!

喊聲落,驚雷起,宋陽摔倒在泥濘中雙臂抱胸,哀聲大哭。

施蕭曉和胡大人距離不遠,坐在一方簷下,靜靜看著雨水裡的宋陽,過了一陣,胡大人緩慢開口:“他說的澇疫,真有其事麼?”

瘟疫不曾爆發,又有誰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投毒呢。

施蕭曉看了左丞相一眼:“我信。你不信麼?”

胡大人笑了下:“我也信。可‘信’沒有用,總要找到真正證據。”說著,他嘆了口氣:“先查是否真有其事,若有,還要再查是誰投毒、目的何在,跟著追緝真兇……有的忙了。”

施蕭曉對這些公家差事沒興趣,忽然站了起來,也不拿傘邁步向著雨中走去,胡大人略顯詫異:“去哪裡?”

“看他傷心,陪陪他。”一邊說著,施蕭曉走入大雨,來到宋陽跟前,但並未出聲安慰,只是站到一旁默默仰頭望天。

時間緩慢,但始終流淌,紅城中始終不曾有澇疫徵兆,胡大人高懸的心一點點放了下來,顧不得開心慶祝,轉回頭喚過一眾官員。通報朝廷、追索真相、嚴查周邊、喚回公主和幾位奇士等等,還有諸多要事等著他去辦……

到深夜雨仍未停,不過雨勢已經小了許多,從最初的狂躁天水變成淅淅瀝瀝的小雨,紅城一切安好,城內戒嚴早就解除了,但四門仍閉不許尋常出入。北門也不例外,一隊隊官兵來回巡守,當值的主官與幾個貼己的校尉聚在一起,偷偷聊著昨日城中的異狀,到底發生了什麼他們不得而知,不過大概也能明白,不管出了什麼事,現在應該無妨了。這個時候倏地一聲響亮啼鳴,一頭白雀穿透雨簾,從北方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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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丞相還沒睡,在驛館內和施蕭曉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宋陽也在屋裡,他已經換過乾淨衣衫、收拾了心情。胡大人擔心疫情有變,所以把他留在了身邊。忽然門外腳步聲,城守座下親衛匆匆趕來,甚至來不及告罪打擾,就直接道:“緊急軍情,城守請大人到……”

官場之中等級森明、禮節繁多,若非真正急事,城守只有等登門拜訪的份,絕不會打發個手來請上位高官過去相會。不等親衛把話說完,胡大人就起身道:“帶路吧。”同時對宋陽一揮手,示意他也跟來。

從驛館到紅城軍戍守的路上,隨處可見大隊軍馬在長官統領下前進,盔甲整齊刀槍森嚴,一派蕭殺氣息,似有大戰將近。

等他們趕到軍戍守,城守大人頂盔冠甲,正分派軍務,見左丞相來了他正想施禮,左丞相就搖頭制止:“軍務為重,將軍繼續,我等一會無妨。”說著,從角落裡尋了個位置坐下來。

城守沒多客套,揮手示意麾下一名校尉去給丞相講解狀況,自己則繼續忙碌公事。

校尉走到左丞相身邊,低聲道:“剛剛接到軍雀傳書,燕軍犯境。”跟著,他又加重語氣:“是摺子哨傳來的訊息。”

第一句話讓胡大人吃了一驚,第二句話卻讓胡大人愣住了,皺眉確認:“不是折橋關,是摺子哨?”

校尉鄭重點頭:“書箋上的落印清楚,摺子哨,絕不會錯。”

在邊關‘折橋關’與紅城之間,每五里設一座哨站。七十裡路上共十二哨,用‘折’字當頭,以地支為序,‘摺子哨’就是折橋關向南五里的第一座哨站。

折橋關在前線、摺子哨在其後方,燕軍犯境固然意外,但於情於理,敵軍來襲的訊息都應該從折橋關傳過來才對,哪輪得到摺子哨放出軍雀通知。

左丞相眯起了眼睛,緩緩抽了一口涼氣。

除非折橋關在無聲無息之中便被燕軍摧毀,連軍雀都來不及放出;而摺子哨傳來軍情,本就說明了,燕國鐵騎已經突破邊關、距離紅城不過六十五裡,正急速殺來……

折橋關屯重兵駐猛將、城高牆厚給養齊備,就算敵人來得再怎麼強大、再怎麼突兀,至少放出個信雀的時間也還有吧…再聯想到頭頂那片覆蓋數百裡的雨雲、紅城中險些爆發的澇疫,左丞相只覺得頭皮發炸,事情再清楚不過。

‘喀’,一聲輕響,來自攥拳時的骨節摩擦,宋陽也明白了,尤太醫另外半具屍體,應該就埋在折橋關吧。

這時又有軍雀飛入城中,第二道軍情傳來,與前面的訊息大同小異,燕軍正連夜急行,目標之直紅城,唯一的區別僅在於,這一道軍情,是從‘折醜哨’來的,燕軍又近五里。

再不用懷疑什麼了,邊關重鎮折橋關完了。

而宋陽現在所處的紅城,雖不是嚴格意義上的前線,但它緊靠邊關,在南理的‘防禦體系’中也佔了重要位置,城中軍馬精良,城守大人也當得‘良將’二字,一道道軍令自他口中穩穩傳下,聚城皆動,準備迎抗強敵。

很快,軍務安排大體妥當,城守這才走向丞相,不等他開口左丞相就搶先道:“兵家事和軍馬排程,老夫絕不會越俎代庖。我從皇城帶來的三百禁軍,歸於將軍麾下,聽任排程。人數雖少可他們也是軍人,保家衛國職責所在。”

說完,左丞相略作思索,又道:“或者…把昨日瘟疫的真相公佈下去?”

城守大喜道:“末將本有此意,正想求大人同意。”

“以燕人狠毒,激我紅城士氣,本當如此。”左丞相點了點頭:“老夫一介文官,有心殺賊卻無力提刀,能做的不多……燕人到時,我將登上城樓,與紅城將士共擔榮辱。”

這一次,城守大人猶豫了下。

見他面色躊躇,胡大人會錯了意,搖頭道:“將軍莫誤會,登城並非督戰,更不會胡亂發號施令,只為激勵士氣,安全上也全不用將軍操心。”

“大人多心了。”城守搖頭道:“末將的意思是…這一仗,要不要在城頭打?”

胡大人不解,皺眉望向城守,後者把他帶到大屋中央的長案前,上面鋪著一張巨大的軍圖,繪著兩國接壤處的地勢形狀,雙方關隘、重鎮及兵馬大營都有明確標註。

兩國並立百餘年,重兵集結的所在既瞞不住也無需隱瞞,城守伸手指向地圖:“胡大人請看,折橋關以北百五十裡為限、燕境內駐紮七座大營,彼此呼應鎮守邊界。每座大營一到兩萬人,共計兵馬十餘萬,但是能夠直接出兵犯境、且不為我們察覺的,只有一座大營。”

七座大營、十萬雄兵,分佈於一百五十裡內,這還是只和南理接壤的邊關,不難看出燕國的強盛……燕的守備佈置足以震懾小國南理了,但是正常情況下,燕想要大舉入侵,至少得先把七座大營集結起來不可。

而接壤邊境,雙方互派奸細,數不清的探子往來,如果一方有重大的軍事調動,絕逃不過對方的耳目。

“事先從未接到過燕軍七營集結、或者大軍開拔的探報。”城守的語氣篤定,意思明白得很,燕軍不曾集結兵力,就只動用了距離折橋關最近的那一座兵馬大營。

情不禁地,胡大人的表情輕鬆了些:“犯境燕軍,至多兩萬人?”

城守加快了語速,不再去算敵人的數量,而是一一數道:

“燕人投毒,欲毀我兩城,這一仗他們準備的是‘兵不血刃’,之前不會做太多攻堅打算,此刻他們多半以為,紅城也如折橋關一般,被瘟疫奪去了全城性命。”

“準備不足、心中輕敵……不是輕敵,而是以為沒有敵人。還有,從摺子、折醜兩哨放出軍雀的間隔能算出敵人前進的速度,末將已經算過,這樣的速度只可能是騎兵、全力奔襲的騎兵。”

“燕動用一座大營,傾巢而出或有兩萬之眾,可正急行趕來的是騎兵。兩萬人的大營,能有六千騎兵便不得了了。”

“而七十裡路,足夠他們跑掉一半力氣了。且騎兵的威力,在於開闊地衝擊,他們攻不了城。”

“折橋關中毒不戰而破,但我紅城未受影響,仍有精兵強將,守城無虞,大人不必擔心。而還有一重關鍵在於……騎兵最怕的是巷戰!”

“如果放燕騎進城的……天色已晚、烏雲蓋頂、燕軍只道紅城已‘死’,天時在我;紅城守備熟悉城中每一街、每一巷、地利在我;燕人狠毒,紅城軍民義憤填膺,且末將麾下一萬三千驍勇戰士,兩倍於燕騎,人和也在我!”

城守狠狠地吸了一口氣,抱拳躬身:“求丞相示下,這一仗,究竟是關門落閘、在城頭打‘守’,還是四門大開,城內打‘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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