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陽喜上眉梢,之前有關‘師太要建南理大雷音臺’的顧慮一掃而空,有了那座寶貝塔,尊者轉世信徒歸心,師太立刻就會有個‘局面’,就算朝廷不幫忙,妙香吉祥地也會成為南理的佛家聖地,不過宋陽貪心,忍不住還有些小小遺憾:“可惜,要是燕國的僧人也信這個傳說就好了……”

“尊者傳說在大燕,不如南理的影響那麼深,但也並非全無影響的,”師太聲音清淡,語氣裡帶少少的一點笑意:“真要追究到古時,南理禮佛還在燕國之前,現在燕國不少古剎大寺,追溯淵源還是我西南僧侶赴北傳教時建立的,千百年裡兩地僧侶往來也從未間斷,等尊者轉世的訊息散播出去,未必沒有燕國高僧前來朝拜。”

宋陽哈哈大笑,除了開心還是開心,在沒啥可說的了,對著無魚師太長身而揖:“末學後輩,拜見優、優…梨尊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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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波額黎尊者,”無魚失笑,繼而搖頭道:“這個尊者……除非萬不得已,我不想自己來做的。佛說無我相、無人相、無眾生相,倒是不分男女的,不過佛前尊者轉世成一個老尼姑,終歸還是會讓覺得有些古怪。”

“再就是託青木的福,讓老尼姑有了份不錯的名聲,除了平叛還能用來做些其他事情,比如…轉世尊者總不能自己去拉攏信徒吧,但我可以幫他;再比如,憑著我現在這點薄名,若率先認可轉世尊者,多少能讓事情更順利些……至於尊者有誰來做,我也有個上好人選。”

宋陽當然知道這個人選是誰:“施蕭曉?”

“白衣無豔生俱妙相,精通佛法少年揚名,轉世尊者非他莫屬。”無魚早已盤算好了一切:“在地牢時我和他說過此事了,他已經答應下來。”

漂亮和尚是個外柔內剛的性子,接人待物都隨和得很,真有被人罵了打了他多半也不會計較的,但是心裡認定了什麼想法,怕是九個大宗師也拉不回來,他‘貪戀紅塵’還俗了,宋陽本來還有些擔心,怕他不肯再踏入佛門,沒想到無魚已經把他說服了,當即大笑:“您老把什麼都安排好了……”

笑著半截,宋陽開始眨眼睛,琥珀說讓施蕭曉幫‘兒子’三年,他答應了;無魚要施蕭曉再次出家,他也答應了…宋陽心裡琢磨著:漂亮和尚喜歡聽老太太的話麼?

無魚哪知道宋陽的胡思亂想,繼續說道:“有關琉璃塔、尊者轉世,老尼姑只是提前和你打個招呼,眼下的要緊事是如何平息叛亂,需要我做什麼,還要你多動心思。”

宋陽立刻點頭,拿下靖王幫老丈人扳回局面才是當務之急。

……

別來禪院三天法事,地宮中隱藏的同伴、俘虜分批撤離,宋陽也曾離開過幾次,地牢中有兩個人他不放心,一個是國師弟子青木,她由施蕭曉負責看守,本來不用旁人操心,可她身上還牽扯出了阿泰,宋陽生怕漂亮和尚受不住蠱惑,會一時心軟放了她。

也是因為阿泰的關係,宋陽打消了對付青木的念頭,但也僅僅是不逼供、不虐待,要就此放了她是萬萬不可能的,特殊時期,若青木得脫自由匯合了靖王,立刻就有滅頂之災降下。為此宋陽反覆叮囑施蕭曉,直到施蕭曉以佛祖之名應承下來:絕不自作主張釋放青木。

宋陽擔心的另一個人自然是重傷在身的羅冠。親自護送羅冠離開,在紅波衛的接應下,宋陽把大宗師送到安全之處,又靜下心給他完成醫治,最後留下藥方,對負責照顧羅冠的紅波衛仔細叮囑用法、用量等注意事項,這才放心離開。

羅冠這次傷得不輕,換成旁人早就死了,好在他本身修為了得,又有宋陽及時醫治,此刻已經真正穩定下來,只要調養得當,過一段時間便能恢復如初。

地牢中的事情處理妥當,宋陽又在慕容家的幫助下,約見了左丞相和刑部尚書,商討對策。

左丞相府內外都被靖王派人監視,靖王身邊當然也有胡大人的眼線,不過能探到的有用訊息並不算多,其中比較重要的一條,是青木曾與靖王商定,近期會再做一場為南理求福請平安的法事,屆時將祈願仙佛,得出‘靖王當立’的預示。

聽胡大人說完,宋陽直想笑:“這也用打聽?咱倆上次就猜到過吧?您老真派探子了?”

胡大人咳了一聲,擺手笑道:“少貧。我問你,無魚知道什麼時候做法事、知道青木和靖王商量的法事具體細節是什麼嗎?這些若都不知道…不怕再見靖王時他會懷疑麼?”

宋陽立刻不笑了:“這些也探來了?時間、細節,快說來聽。”

“不知道。”老頭子回答得理所當然,宋陽氣得攥拳頭。

左丞相笑得更開心了:“不光老夫不知道,靖王也不知道。青木只是說儘快做法事,沒說具體時間,至於其中的細節,雙方也尚未確定…照我估計,靖王快等不及了。”

地牢被困四天、禪院法事三天,宋陽一下子就耽擱了七天功夫,據說鎮西王已經得到訊息,從西關急返京師。邊關重地,兵馬都為防禦外敵而設,王爺啟程時並未領兵。

不過南理國偏西部分都算是王爺的勢力範圍,邊關之後仍有大隊軍馬效忠,王爺未從邊關領兵回來,不代表他抵達鳳凰城時身後沒有大軍。雖然現在的探報是鎮西王身邊不過數百衛兵,但西邊已經開始有了兵馬調動的跡象。

所以京師中的叛賊、平叛兩方,現在都著急上火…靖王一定要趕在鎮西王返京之前定下大統完成登基,這才能名正言順地對付鎮西王;左丞相、杜大人等人不願南理內亂,鎮西王一回來很可能就會東西開戰,他們都希望能在王爺返京之前扳倒靖王任瑭。

對於雙方來講,時間都緊張得很。

……

鳳凰城中寺廟無數,當然不止一位師太,無魚的的性子與施蕭曉有幾分相似,心中有佛而修持隨意,做事不拘小節;孤石則正相反,她是京師之內,最最刻板的老尼姑。

孤石人如法號,孤僻保守,幾乎沒人見她露出過笑容,她主持的蓮宗庵不許男子踏入半步,對女子也有諸多規矩,妓、伶不準入,名聲不佳不準入,嬉笑不敬不準入,甚至改嫁者也不準入,蓮宗庵在她掌管下,不像來者不拒有緣則度的寺廟,倒更像一座貞潔祠;她對待門徒也異常苛刻,近乎自苦的修持,諸般功課不得絲毫耽誤,否則必遭嚴懲。

別來禪院的法事過後,無魚師太就暫時住進孤石的蓮宗庵。

即便無魚名望極高,孤石對她也不假顏色。無魚師太來時,正值晚課時間,孤石冷冰冰道:“師兄入駐蓮宗庵,就當遵從此間規矩,無論輩分身份,身為我佛弟子,不得耽誤修持,你儘快收拾一下,隨我上殿……”

她的話還沒說完,無魚就搖頭道:“晚課不急。”

孤石眉頭大皺,正想在說什麼,不料無魚忽然顯出了一副警惕神情,閃身到門口,向外張望。孤石不悅道:“你這是做什麼?蓮宗庵嚴謹修持,沒人敢來這裡搗亂,更不會有宵小夜探。”

“事關重大,不敢不防。”說著,無魚關上房門轉回身,對孤石雙掌合十,認真道:“無魚有事,求師兄相助。”

孤石天生是個生冷性情,所以對無魚沒什麼好態度,但她冷著臉孔,不代表也冷著心思,孤石是虔誠佛徒,對無魚的所作所為她和旁人一樣,都是打從心底欽佩的。

聽無魚這樣說,孤石愣了愣,明白對方一定是有大事要說,她不善言辭,不會說客氣話,只是點頭應道:“你講。”

“幾天之前,宮中出榜,詔告四方百姓中秋巡遊慘禍,師兄見過榜文了吧?”無魚開門見山,待對方點頭之後,她又繼續道:“榜文所說屬實,我親自查過萬歲屍身,確是邪魔附體…可是有一點很不對頭。”

中土佛法中,本來就有除妖降魔的功課,不過這門功課不是誰都能學到的,孤石也沒有這個資格,對此只是一知半解,雖然能聽懂無魚所言,但腦筋裡卻轉不出什麼念頭,孤石目光有些茫然:“哪裡不對頭?”

無魚拉著老尼姑一起坐了下來:“豐隆正值盛年,年輕力壯,行事也算端正,既無劣跡也不存邪念,不是那麼容易被侵欺的;何況他住的地方…皇宮內院,每年都會請高僧祈福,又有供奉開光佛祖,邪魔避猶不及,怎麼會跑去那裡作祟?”

孤石更糊塗了,說話也不講究措辭,毫不客氣:“先前說皇帝中邪的是你,現在說皇帝不會中邪的也是你,究竟又是怎麼一回事?”

“皇帝中邪,這一點絕不會錯;但他為何會中邪,才是疑竇所在。”無魚耐心得很:“我在皇宮檢查豐隆屍體的時候,在附近也大概查探了下,幾樣辟邪法器都有移動過的痕跡…最要緊的,寢宮一棵盤龍柱下的跟腳處,殘留了些硃砂印記,盤龍柱是紅色,硃砂顏色相近,不易察覺,算得上隱秘。印記便如這樣…”說著無魚取過紙筆,刷刷點點,畫出了些奇怪符號。

孤石接過圖畫,看了一陣茫然搖頭,顯然不認得這些畫符。無魚認真給她講解道:“師兄請想,寢宮是什麼地方,豈容旁人隨便塗畫符篆?有人處心積慮做賊,事成後一定還要設法毀滅痕跡,只不過我發現的地方沒能被完全清理乾淨,所以…我畫出來的印記是半個法篆。”

一邊說著,無魚伸手,輕輕按在印記旁的空白處。

經她提醒,孤石又再仔細端詳,神色終於一變:“這是乜羅咒字?”

無魚沉穩點頭:“不錯,應該能肯定的,宮中有妖人施展了乜羅邪術。”

‘乜羅’是個人名,吐蕃人士,曾拜入高原上一位活佛門下,修行密宗法度。十幾年後不知為何離開高原來到中土修習禪宗佛法,到中年時再度叛出師門,去了西南巫蠱山鄉隱居。又過幾年乜羅重新入世,那時此人已經走火入魔,先自創邪術,再自立邪教,搞出了不少風雨,最後被官家剿滅,這是二百多年前的事情了。乜羅邪教被連根拔除,但他的邪術在民間仍有流傳,從來都被官家和佛徒都視為異端,一旦發現立刻剷除。

乜羅秘術融合密宗、禪宗和巫蠱法門,其中最有名的一項便是‘走鬼上身’的邪法。

這種通幽引冥的邪術,到底靈不靈驗誰也不知道,不過中土世界上,從高原到沿海、自冰原到莽林,百姓全都信奉鬼神之說,當年乜羅邪教勢力頗大,他的邪術自然也不乏信徒。

說到現在,孤石哪還能不明白無魚的意思,皺眉道:“師兄的意思…是有人施展邪術,加害了豐隆萬歲?會是誰?”

宋陽救出無魚,成功翻盤的機會大增,但具體做事的時候,也多出了一個小小的麻煩:無魚的威望。

之前青木搞風搞雨,把無魚師太的名聲打得無比響亮,脫困後真無魚坐享其成。而完成平叛,還有一件‘尊者輪迴’的大事要去做,屆時還要用到無魚的盛名,所以在平叛時,無魚也好、宋陽也罷,都要保住這份好名聲。

真相當然不能公佈,若南理百姓得知神佛般的無魚自己被人家關在地牢裡七年、名頭被人冒充去了做忤逆惡事,無魚又哪還會再有聲望。

前後兩次調包都不能為外人所知,現在的無魚也不能推翻以前假無魚說過的話,只有將計就計,順勢而為。

“具體是哪個,之前我說不好,只能肯定是宮中有人搞鬼。”無魚聲音低沉:“所以之前那份榜文裡,只說了其然,未說其所以然。不止榜文,懷疑有人施展邪術這件事,只在我心裡盤算,還不曾告訴任何人,師兄是第一人。”

孤石與有榮焉,但也只是心裡暖和,臉上仍是冷冰冰的,繼續正題:“不難猜的,豐隆遇害,誰最可能登基,誰便是兇手了吧。”

對此無魚不置可否,又另起話題:“別來禪院的慘事,也有不尋常之處…師兄當知,靖王為護我安全,給我指派了一隊宮中侍衛吧。”

孤石的臉色更加陰沉了:“是那些侍衛要殺你?”

無魚搖了搖頭:“侍衛個個忠勇,捨命護佑於我,最終以身殉法。”說著,師太面露悲憫之色,雙手合十低聲誦經。孤石也隨她一起唱起咒文。

片刻之後,無魚再度開口:“闖入禪院的的兇徒來歷不明,但訓練有素,單靠侍衛遠遠抵擋不住,所幸,因非常時期,白塔寺天祛師兄率門下武僧提前進駐禪院,有了他們相助,才讓兇徒未能得逞。激鬥之中,一位宮中侍衛首領打掉兇徒護面,他認出了對方…靖王門下禁衛。”

鋪墊得差不多了,無魚開始直接給靖王潑髒水,孤石卻糊塗了:“派侍衛護你的是靖王,派兇徒殺你的也是靖王?”

無魚編出的這些事情,其實思路清晰得很,不過對平日裡只知吃齋念佛的老尼姑孤石來說,還是稍稍有些複雜,好在孤石的腦筋並不混沌,略作思索就想通其中‘關鍵’:“宮中侍衛不是靖王的自己人,殺你的事情不能交給他們做…護你是真的,殺你更是真的…兇徒實力遠超侍衛,你必死無疑…派自家好手殺你是為了要你死;派宮中侍衛保護你是為了洗脫他自己的嫌疑。”

無魚頷首:“當如師兄所言。蒙佛祖庇佑,我逃過追殺與大火,也逃過了下一劫。”

孤石不解:“下一劫?”

“大火熄滅後,靖王親自帶人搜尋廢墟……”無魚起了個頭,孤石就恍然大悟:“果然險得很!”

無魚繼續道:“所幸,諸位師兄不棄,就守在不遠處,我於火中倖存的訊息被洩露出去,靖王找到我也沒法再動手了。”靖王要是能知道自己‘與民同樂’的大好心思被無魚篡改成‘無法動手’,怕是當真會破口大罵了。

孤石思路也變得更清晰了:“你在宮中檢查豐隆屍體,特別是懷疑有人利用邪術陷害萬歲的時候,露出過什麼破綻沒有?”

“真相駭人十足,突然想到時,顯出過一陣驚愕……”

孤石冷笑了一聲,老尼姑明白得很:“你懷疑有人引鬼陷害豐隆,靖王看出你的懷疑,所以才派人殺你,這是滅口。”

無魚嘆氣:“出家人青燈古佛為伴,總也見不過人間的欺詐…可說到底,還是我禪定之心不夠,遇事時不夠從容,若是師兄在場,便不會有後面的麻煩了。”

這句話孤石深以為然,老尼姑成天板著臉來著,沒別的表情,自然不會洩露心事……她口中還算厚道:“你做的已經很好了。”

瞎話說完了,無魚把話鋒一轉:“靖王包藏禍心,趁著禪院三天法事時,我仔細想過了,有一個辦法,但憑我一人之力……”

話說半截,孤石就打斷道:“除魔衛道義不容辭;庇佑百姓義不容辭;同門援手義不容辭,直接說你想到的辦法吧,孤石自當竭盡全力。”

“很快我會再辦一場法事,為南理祈福……”無魚湊近了些,壓低聲音與孤石密談。孤石時疑惑、時點頭、偶爾還會插口問上幾句,兩個人足足說了小半個時辰,孤石終於長吁了一口氣,點頭道:“明白了。”

無魚的神情又復輕鬆,從椅子上站起身來,親手沏一杯茶奉到孤石面前:“多謝師兄。”

孤石擺手,又是幾句‘義不容辭’之言,把茶杯接到手中,輕輕喝了一口,甜滋滋的……這個時候,外面忽然有小尼姑來傳報,庵外來了一位公公,說是來請無魚入宮。(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qidian.com)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援,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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