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得儘量讓自己的眼睛睜開,可是因為喝了過多的酒,他的眼前一陣模糊,以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好像隨著身上散發的濃烈酒氣跑光了。

“你在說什麼?”不過即便如此,彼得還是儘量讓仔細看上去顯得清醒些,在終於站直身子之後,他滿臉戒備的看著面前這個高過他大半個頭的男人“你說什麼詛咒,誰在詛咒?你如果敢亂說話,我會把你綁到市場上的站籠裡去。”

“看來你還沒有完全清醒,騎士,”凱爾說著,轉身從旁邊拿起一個盛滿水的罐子向著彼得頭上猛的一潑,隨著一聲憤怒的喊叫,彼得立刻全身溼透,涼水順著頭臉淌了下來。然後,看著因為憤怒握住劍柄的彼得,凱爾淡淡的說“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近衛騎兵。”

原本就要爆發的彼得原本憤怒的臉上立刻露出了警惕,他愕然的看著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男人,一時間因為不知道對方來歷變得謹慎起來的他,戒備的看著對方:“你是誰,你在說什麼?”

“我想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麼,可如果你認為我說的還不夠清楚,我想我可以再說明一下,”凱爾向前微微傾出身子,當他在彼得耳邊低聲說了句話之後,他看到彼得的臉霎時變得一片蒼白“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

凱爾說著首先向外面走去,看著他的背影,彼得的臉上掠過一陣陰沉之後,手中握緊了劍柄緊跟著走出了酒鋪。

凱爾頭也不回的沿著街道向前走著,他知道那個騎士一定會跟在後面,而且彼得也的確跟了上來,當看到前面的人轉身拐進一條僻靜的小巷時,彼得從腰間抽出了一柄鋒利的匕首,在略一猶豫後,忽然身子一閃猛的衝進了小巷。

可是讓彼得意外的是小巷裡一片空蕩,就在他看著空空的巷子不由一呆時,隨著頭頂上一陣急掠過的風聲,他的腦袋已經被狠狠的打中,伴著劇烈的疼痛,彼得一下栽倒在了小巷發臭的髒水溝中。

“看來真是收穫不小,”從橫在小巷上面的一根木梁上跳下來的凱爾,看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彼得得意的笑了起來,他用腳輕輕挑了一下彼得的身子,隨即彎腰把他抓起來扛在肩頭“近衛騎兵,讓我們找個地方好好談談。”

說完,凱爾邁步向著巷子深處走去。

………………

一個女僕託著個擦拭得異常明亮的盤子出現在了房間門口,盤子上擺放的牛奶散發出的香氣吸引了正認真看著手中檔案的伊莎貝拉,抬頭看著走進來的女僕,伊莎貝拉有那麼一陣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可隨即她就低下頭接著看著手中的檔案。

“陛下,您的早餐,”女僕低聲說著,她好像有些畏懼似的離伊莎貝拉遠遠的,特別是當與女王那雙透著深幽的藍色眸子對視時,她心虛的低下頭看著地面“要我給您放在這裡嗎?”

“莫麗妲,你很害怕我嗎?”

伊莎貝拉一邊拿起桌子上的黑麵包一邊隨口問著,當看到女僕因為她的問話立刻顯得異常緊張,雙手緊緊抓著裙子的兩邊時,她的眼神順著女僕的身子向上看去,在掠過了她高聳的胸脯之後,落在了那張容貌不錯的臉上。

“真的很漂亮,”伊莎貝拉好像才發現似的微微發出一聲感嘆,她伸出一根手指向不安的女僕勾了勾,當看到女僕走過來的動作過於緩慢後,她稍一皺眉,伸手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面前“讓我好好看你。”

“陛下!”女僕驚慌的看著女主人,她的臉色蒼白,好像隨時都會暈倒,當伊莎貝拉的手指輕輕滑過她的臉頰時,因為恐懼她的身子不住顫抖,似乎再也支撐不住。

“真的很漂亮,我以前還不知道你居然這麼漂亮,”伊莎貝拉笑著說,在認真的看了一會後鬆開了手,看著驚恐不安的女僕,她雙肘支在桌上,兩手託著下巴問到:“告訴我,你覺得凱斯內斯勳爵這個人怎麼樣?”

女僕終於因為驚嚇過度一下坐在了地上,她抬著頭恐懼的看著女主人,不知道自己將要受到什麼樣的可怕懲罰,一想到女主人一貫冷漠的性格,女僕就覺得自己已經大禍臨頭:“陛下,請您饒了我吧,陛下!”

“你讓我饒了你?”伊莎貝拉低頭看著女僕“你是我最信任的女僕,可是你卻勾引我的未婚夫?你認為我該怎麼對待你?”

“陛下,是爵爺,是爵爺……”女僕不知所措的想要為自己第一次被凱斯內斯強迫辯解,可是一想到隨後發生的那些她與凱斯內斯之間的事,立刻因為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而驚慌得哭了起來“陛下,請您原諒我吧,我……我已經有了爵爺的孩子!”

“你說什麼?”伊莎貝拉有些愕然的看著女僕,她沒想到自己最後聽到的居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她愣愣的低頭看著坐在地上哭泣的年輕女人,隨後突然從嘴裡發出了一聲透著嘲諷和無謂的嗤笑“真沒想到,居然是這樣。”

伊莎貝拉站了起來,她走到女僕面前微微彎下腰仔細打量著這個“搶”了她未婚夫的年輕女人,然後伸手做了個讓她站起來的手勢:“告訴我,凱斯內斯知道這件事情了嗎?”

“是的,陛下,爵爺已經知道了,”女僕看著地面畏懼的回答著,當她悄悄抬起頭望過去時,立刻被伊莎貝拉看著她的眼神嚇得再次低下頭去“爵爺答應我把我送到他的領地去,他不想因為我觸怒您。”

“看來他還真是為我著想,”伊莎貝拉嘴角透出的譏諷越來越明顯,她繞著女僕緩緩走著,當站到她的面前時,伊莎貝拉伸手輕輕撫摸在女僕微微顫抖的小腹上“告訴我,他現在來了之後還讓你服侍他嗎?”

女僕神色驚慌的看著女王,當看到伊莎貝拉嚴厲的眼神時,她不得不畏懼的點著頭“爵爺一直不放過我,就是懷孕了也不放過我,陛下我真的沒有想過要背叛您……”

“噓……”伊莎貝拉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按住女僕嘴唇阻止繼續說下去,然後她閉上眼睛稍微沉吟了一會,當睜開雙眼時,她的眸子裡露出的只有淡淡的冷漠“好好伺候大人,你要想在以後讓自己的孩子有個好的結果,就要讓那個男人捨不得放棄你,至於怎麼取悅男人我想你早已經學會了。”

“陛下,我不想……”

“住嘴,你這個下賤的女人!”伊莎貝拉發出低聲的呵斥,她鄙夷的看了一樣面前可憐巴巴的女人,轉身坐回回到自己的椅子裡“聽著,我要你去纏住凱斯內斯,對他來說女人只是供他享樂的玩具,你要不想讓他那麼快的就厭煩你,就去儘量讓他對你難捨難分吧,至於你們的孩子我不會去理會,你只要記住,不要讓他來煩我就行了。”

莫麗妲愕然的看著伊莎貝拉,她怎麼也不理解女主人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她更不明白既然女王看上去對爵爺一副頗為厭惡的樣子,又為什麼要答應他的求婚。

可是伊莎貝拉似乎真的已經厭煩了這個女人站在自己面前,她揮手示意女僕離開,接著就又認真的看起手中的信件。

“陛下,皇帝已下定決心勵精圖治,可是請允許我大膽臆測,羅馬將要迎來的絕非只是變革所帶來的變化,當我看到皇帝的羅馬公法時,我感到戰慄,那是即便面對聖經中的經文也未曾有過的戰慄。或是說,那是與上帝的威嚴截然不同的另一種畏懼,卻絕非敬畏……”

看著筆跡熟悉的信上的內容,伊莎貝拉的心底裡浮起了一陣陣的波瀾。

對於法蘭西斯,伊莎貝拉比其他人更加熟悉,正是在這位智者的周旋策劃下,她得以逐漸的獲得了現在這特殊的地位,不論是法蘭克人還是薩拉森人,東方女王似乎都成為他們與對方聯絡的橋樑,而在博特納姆,安蓋特,考雷托爾這些地方逐漸歸於伊莎貝拉的統治之下,隨著救贖騎士團在聖地耶路撒冷的獨特處境,伊莎貝拉的地位也變得越來越重要。

如果說這個結果開始是來自倫格的異想天開,那麼幫助伊莎貝拉把這個異想天開變成現實的,無疑就是法蘭西斯,所以對於那位智者,伊莎貝拉從內心中有著一種信任,所以當看到這位被她所倚仗的智者居然會寫來這樣一封信時,伊莎貝拉不禁開始感到擔憂起來。

“……陛下,那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方式,我現在有理由相信皇帝在做的是任何人都不曾做過的,那甚至是我從沒想到過的,”伊莎貝拉在沉思之後繼續看著信裡的內容“皇帝似乎對於羅馬,或是對做為皇帝開始感到厭倦,他頒佈了新的羅馬公法,而這個公法卻把他自己的手腳束縛了起來,這有時候讓我覺得他似乎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職責,可是每當看到他不顧一切的為他的帝國做事的樣子時,卻又不能不承認他是個完全能與任何一位羅馬賢君媲美的君主……”

看著法蘭西斯的信,伊莎貝拉陷入了深深的沉思,雖然不知道法蘭西斯所提到的畏懼究竟是什麼,或者說他究竟察覺到了什麼,可是伊莎貝拉卻相信那位智者絕對不會隨意的寫下這樣的東西。

那麼唯一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倫格的確正在做一件讓人擔憂的事,從法蘭西斯信中字裡行間流露出的擔憂看,也許這件事要比倫格成為羅馬皇帝更加令人意外。

“倫格你在幹什麼?”伊莎貝拉心頭有些煩躁的低聲自語,這個時候她已經不知道自己對於倫格究竟有著一種什麼樣的心思,成為凱斯內斯的未婚妻讓她終於從理查那裡得到了夢寐以求的安條克,雖然一時間她還沒能夠以主人的身份進入那座城市,不過她相信隨著法蘭克人艦隊逐漸再次壯大,來自歐洲的支援也逐漸的多了起來,理查一定會再次積攢力量,向耶路撒冷發動戰爭,到了那時,安條克無疑會成為至關重要的補給地,這就讓伊莎貝拉相信,為了能夠安穩的與薩拉森人作戰,理查是不會輕易對自己食言的。

按照理查與薩拉丁之間的休戰協議,三個月的停戰期已經過了將近一半,這讓雙方原本還算平靜的對峙開始變得微妙起來。

法蘭克人在做著準備,而薩拉森人也並沒有偷懶,當理查不停的調動他的軍隊時,阿迪勒向埃及寫去了一份份的求援信。

蘇丹的權威是毋庸置疑的,特別是在埃及,當阿迪勒以蘇丹任命的監國身份發出求援之後,埃及人立刻派出了一支足夠多的軍隊支援聖地。

這個訊息讓理查暴跳如雷,他曾經試圖派出軍隊予以阻攔,可是休戰協議卻讓他不能輕易挑起戰端,更重要的是,來自的黎波里的挑戰讓他不得不把精力放在那兩個人與他仇深似海的人身上,不論是巴里安還是蒙德福特,如果不是因為那樣做並沒有什麼實際用處,理查甚至覺得應該宣佈那兩個人為基督的叛徒。

理查的處境讓伊莎貝拉覺得自己的機會終於來了,她相信只要自己小心謹慎的在法蘭克人和薩拉森人之間周旋,最終自己一定能把那些失去的東西重新奪回來。

可是現在,法蘭西斯的來信讓她微微有些擔憂起來,雖然羅馬距離聖地十分遙遠,可是她知道不但自己現在的一切都與羅馬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即便是整個東方的局勢,也無法擺脫羅馬那不可忽視的影響。

如果現在羅馬因為倫格的疏忽大意甚至是莽撞而發生了動亂……

這麼想的伊莎貝拉在這一刻甚至有些怨恨起倫格來,她始終不明白當已經獲得了至高無上的權力之後,倫格為什麼還不肯安分的守住這一切,卻去做一些可能會給自己也給別人帶來麻煩的事。

一想到這個就不禁微微有些生氣的伊莎貝拉把手裡的信件放在桌子上,同時看著掛在牆角的那套華麗的盔甲出起了神。

和凱斯內斯的婚姻也許從開始就註定不過是一場好笑的交易,那個人需要一頂王冠讓他變得更有權勢,而自己則需要一個擁有實力的貴族幫助自己重拾榮譽。

不過法蘭西斯的來信讓伊莎貝拉開始不安起來,因為不知道羅馬究竟發生了什麼,而關於科尼亞人與羅馬人之間的戰爭,更是讓她感到心中忐忑。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一個侍從走了進來,當他把一封蓋著凱斯內斯家族印章的信件送到伊莎貝拉面前時,伊莎貝拉再次露出了譏諷的笑容。

和其他貴族一樣,凱斯內斯同樣也認為做為騎士,應該用各種華麗的辭藻來讚美女性,所以他天天派人送來一封封的情書,在用各種各樣的詞彙抒發他的愛慕之情時,他也一次次的詢問,自己是否什麼時候才能成為伊莎貝拉丈夫這個令他嚮往的身份。

“黛蘿,你能想象到那個人在每次來向我顯殷勤的時候,還順便和他的情婦幽會嗎?”看著似乎饒有興趣的看著那些情書的女騎士,伊莎貝拉用嘲諷的口氣問著,當看到黛蘿臉上那一瞬間的呆滯時,伊莎貝拉微微搖頭“似乎我的丈夫都喜歡和其他女人有染。”

黛蘿的臉上立刻掠過一絲蒼白,她有些氣憤的看著伊莎貝拉,就在她不知道該如何反駁時,伊莎貝拉對她說:“耶路撒冷可能很快就要再有一場惡戰,理查是不會輕易認輸的,而薩拉丁一旦回來,可能不等三個月的休戰期結束,也許戰爭就會重新爆發。”

“那麼您要怎麼做呢?”黛蘿略微皺起了雙眉,身為伊莎貝拉身邊的女騎士隊長,她當然比其他人更加熟悉聖地現在的局勢,不過看著女王好像並不十分著急,甚至還頗為玩味的笑容,黛蘿意識到伊莎貝拉似乎已經有了對策“難道您認為提前發生戰爭會更好嗎?”

“至少我認為對理查來說,只要還沒徹底解決那個巴里安,他對薩拉丁就沒有任何勝算,而且他現在應該擔心的,是巴里安會不會為了給兒子報仇和薩拉森人結盟。”

“難道巴里安會那麼做……”黛蘿有些愕然的張了張嘴,可隨即停了下來,聖地貴族們所做的事情她已經看得很多,所以當伊莎貝拉猜測巴里安可能會與薩拉森人結盟時,黛蘿不能不承認,這的確並非不可能。

“如果那樣,理查就更需要有人能幫助他穩住後方,特別是安條克,那將是他獲得支援的最重要的港口,”伊莎貝拉一邊說一邊順手拿起桌子上的一份情書開啟來看著“凱斯內斯會獲得更多的信任和更大的權力。”

“那麼您希望什麼時候和勳爵結婚?”黛蘿似乎明白了什麼,她能猜測出伊莎貝拉對安條克的渴望,為了能夠得到那座城市,也許她會很快就和那位英國爵士結婚。

“我想等羅馬的戰爭結束之後,”伊莎貝拉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望向北方“如果羅馬勝利,那麼來自科尼亞的威脅就不足以動搖薩拉丁,那麼為了能夠同時與兩個敵人作戰,理查一定會更加依賴經由安條克的支援。”

“可是如果羅馬失敗了呢?”黛蘿輕聲問著。

“如果那樣,科尼亞人就會重新威脅薩拉丁,”說到這裡,伊莎貝拉停頓下來,她慢慢的在地上走著,嘴裡不不停的低聲輕語,在過了好久之後,她停下腳步看向黛蘿“如果那樣,我會給薩拉丁寫信,告訴他做為東方法蘭克人的女王,我必須保護我的子民不受傷害,必要時我會為了耶路撒冷城裡的法蘭克人作戰。”

伊莎貝拉的話讓黛蘿再次微微一怔,她知道如果真如伊莎貝拉所說的那樣,可能他們就會徹底失去與薩拉丁之間建立起來的關係,就在她為此剛要開口時,伊莎貝拉卻已經接著說:“到了那時候,難道你認為薩拉丁真的會與理查決一死戰嗎?我想最終的結果不過是訂立一個新的條約,而我一定要讓這個條約對我有利。”

………………

又是一陣“譁啦啦”的水聲響起,當彼得再次被澆醒時,他抬頭看著站在面前的那個高大的男人。

“我想我已經知道你和你的同伴都幹了些什麼,那可真是膽大妄為的事情,而且你們也一定在擔心受到上帝的懲罰,畢竟你們殺掉的是一個你們絕對不能冒犯的人。”凱爾慢悠悠的說“而其難道你不覺得這一切太不公平嗎?你在這裡受罪可另一個人卻在享受女人給他帶來的幸福,而這個幸福也許本該屬於你。”

凱爾的話讓原本依舊倔強的彼得的臉上立刻一陣抽搐,在沉默了許久之後,他終於沙啞著聲音說:“你要知道什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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