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在寫下這封信的時候,外面又下起了小雨,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那個您醉酒後的雨夜,儘管很突然,但是很美好,相信它值得我去懷念一輩子,品味一輩子,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其實我從未奢望過自己會有這樣一番經歷,可上天賜予了我,我很感謝上天。因為這段美好的經歷,讓我覺得之前遭遇的那些苦痛與磨難都是值得的,只是因為我的生命中曾經有過您的存在。

我喜歡您,喜歡您的一切,喜歡那個聰明機智,富有韜略的您,喜歡那個時而幼稚,縱情嬉笑的您,我喜歡您的善良,喜歡您的狡黠,喜歡您的嚴肅,喜歡您的幽默,喜歡您的胸有成竹,喜歡您的手足無措…

別人都說,要是愛極了一個人,便會愛上他的一切,我想也許我很幸運,能夠擁有這種感覺,您一切的氣質與矛盾,都是我夢中的求索與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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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現在您也應該知道了我非要您“三日送彩禮,十日披喜袍”的用意,因為我想體驗一下做一個新娘的感覺,不然恐怕此生都沒有機會了…

我已經在想象中和您成婚了,您看這個房間像不像是一個新房?這是我精心佈置過的呢!我蓋著紅蓋頭,拜了天地,飲了合巹酒,只不過是嬌娃妹妹代替的您。我沒有辦法,您也不在,我只能在蓋著蓋頭,什麼也看不見的情況下,像這樣進行一下自我欺騙。

如果您沒有食言的話,現在您也應該穿著新郎官的喜袍,正準備和我拜天地。可惜的是,這個我夢寐以求的場景,我不能親自見證與體驗了。

相公,請允許我這樣叫您一次,我好愛好愛你,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和您在一起。以後的日子一定要幸福,我也會努力幸福的。

勿念我,可是勿忘我,希望你每次記起我的時候,都是最美麗的樣子。希望你能一直記得,曾經有一個叫雪琪的女子,對你痴心如狂…

彭嶽閉上眼睛,默默地合上了信箋,此時此刻,他說不清楚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感受。

其實在一開始的時候,他的心中是憤怒的,他無法理解為什麼雪琪就這樣離開了,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明明說好了要成婚,可是為什麼突然就不告而別了?

可是隨著他繼續往下讀的時候,他心中的怨念便慢慢變成了理解、微微的自責與無盡的失落。

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與雪琪分別的那個清晨,其實當時她的每句話,每個舉動,都很耐人尋味。直到現在彭嶽才明白,原來那個時候的她,已經做好了離開的決定。

自己怎麼就那麼笨,為什麼當時看不出端倪,為什麼不再與她多溫存一會兒?難道事情真的有那麼急麼?早知如此,無論是什麼事情,自己也不會那樣急著離開的…

而且自己為什麼不守承諾,明明說好兩日之後來看她,可是為什麼就失了約,恐怕她會等到很晚很晚吧?須知她本來就一直在猶豫,而自己的爽約會給她的離去新增多麼重的砝碼?如果那日自己真的來了,雪琪會不會就不捨得走了?想到此節,彭嶽好不後悔。

捫心自問,雪琪的這個決定是否真的讓自己不能接受?其實也不盡然,因為彭嶽也慢慢地發現了問題的尷尬之處。

比如那****到嚴府赴宴,陡然撞見嚴世藩的那一刻,頭腦中真的就不受控制地冒出了以後自己、雪琪、嚴世藩、嚴夢筠四人相見時,到底該如何面對?就算是對嚴世藩能夠一直避而不見,那麼嚴夢筠和雪琪怎麼辦?她們總要一直見面的…

這個問題,從一開始彭嶽就沒有想過到底該怎樣妥善解決,也沒有真正考慮過雪琪心中到底是個什麼感受。因為那日在自己思考的時候,雪琪突然就爽朗大方地答應和自己進府了。既然如此,自己還糾結什麼呢?自然就是順了她的意了。可現在彭嶽才明白,她那個時候不是答應,而是放棄…

不僅僅是這一點,之前有許多原因都讓二人對這段感情產生過猶豫與矛盾。也許真的像雪琪所說的那樣,二人相愛本來就是一個錯誤,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波折。放手是最好的解脫麼?彭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現在唯一能做的只有盡力把這當成一個事實,並盡力去尊重這個事實。

彭嶽長舒一口氣,隨即搖了搖頭,他想要摒棄腦中這些雜亂的想法,可這根本就是自己控制不了的。

也許再糾結這些真的沒有用了,自己現在應該做的就是完成最後一個承諾,穿上那身自己帶過來的新郎喜袍,靜靜地想象這一場沒有結局的婚禮。

開啟包裹,慢慢地換上喜袍,彭嶽順手把那兩支大紅燭也給點燃了。

紅紅的光亮,一如那日的溫暖,默默地坐到榻邊,挨著那一身架起來的鳳冠霞帔,彭嶽總覺得缺些什麼。

對,自己現在手裡沒有拿著那個挑起新娘子紅蓋頭的喜秤,不過看現在的情形,還是不挑起的好,不然就沒有辦法進行自我欺騙了…想到這,彭嶽不禁苦笑了一聲。

不對啊,既然是成親,應該高高興興的,可不能這麼敷衍。記得自己給雪琪送過來的東西裡應該有一杆喜秤,還是找出來比較好,最終還是要挑蓋頭的,可不能少了這個環節。

於是彭嶽四下看看,還沒等尋找,便發現了那個自己送過來的小箱子。其實它擺在了很顯眼的位置上,就在桌案旁邊,估計就算現在不找喜秤,自己一會兒也會把這些東西收拾起來,裝到那個小箱子裡。

踱到箱子面前,慢慢開啟了它,彭嶽不禁有些驚奇,因為自己送給雪琪的那些東西,她好像都沒有帶走,全部靜靜地躺在這裡。

也許是她的不告而別,讓她自己不好意思帶走這些東西吧。可是說實話,彭嶽真希望她能帶走這些東西。一個弱女子遠赴他鄉,她該怎麼生活?彭嶽倒希望自己送她的這些錢財能夠保她衣食無憂。

不過雪琪應該不是這樣死板的女子吧?她應該懂得不要太意氣用事,仔細翻找了一下,彭嶽還是欣慰地笑了,至少自己送給她的那些銀票,她都帶走了,那些錢應該能保證她生活無虞了吧?這是自己欠她的,自己帶給了她太多的傷心雨痛苦,也許這些還不夠補償呢,呵呵…

而且彭嶽相信這些珠寶首飾她應該也會取走一些吧?她總要留幾件當做紀念的,彭嶽不相信她能狠下心來不給以後的生活留絲毫念想。

在這一瞬,彭嶽有一種想要跑出去把雪琪找回來的衝動,也許自己應該去問一問嬌娃?不過既然雪琪走了,嬌娃還會留在這裡麼?也許兩個人應該是一同離去了吧,否則留嬌娃一個人在這裡,也會有人找她的麻煩…

對,自己可以去找這裡的鴇母問一下,不過想必應該也得不到什麼訊息。那些錢應該有一部分是用作給自己和嬌娃贖身了吧?難怪她那晚要向自己提銀票的事情。都是自己太傻了,那麼多暗示,為什麼當時就沒有明白過來?

恐怕這一切都由雪琪早早地安排好了,就算是自己想要找,估計也沒有機會了。雪琪是一個理性到極致的女子,她不會玩那種“自己離開試試你會不會來追”的遊戲,如果她離開了,那麼就是真的離開了,再也找不到了…

彭嶽輕嘆一聲,拿起了那杆壓在下面的喜秤,默默地合上了那個小箱子,繼續完成自己這個有些缺憾的婚禮。

沒有人唱禮,也沒有慶賀,只是“一對新人”默默地坐在了這裡,低著頭,在不同的時間感受著同樣的滋味…

“傻丫頭,你只留了一身鳳冠霞帔在這裡,我該和誰拜天地呢?”,彭嶽怔怔地盯著身旁的這一片鮮紅,內心不禁湧起一絲苦澀。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可能這些話語與情景只能在想象中回放了,“你欠我一個完整的婚禮…”

“你願意嗎?”

“我願意…”

美好的憧憬中,彭嶽輕輕挑開了紅蓋頭,一方壓在蓋頭下面的手帕隨之悠悠飄落下來,這上面是雪琪記憶中的那首詞,滿是無奈與辛酸:不是愛風塵,似被前緣誤,花開花落自有時,總是東君主。去也終須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滿頭,莫問奴家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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