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徹寒,沒入少年脖頸,鏽跡斑斑的砍刀就在臉旁,安伯塵心頭猛地一跳,急忙縮回身子,拉著“不知所措”的虎牙少年退後兩步,深吸口氣,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向霍國公道。

“國公大人先前誤會了,離公子之死和小的並沒半點關係,實乃吳國王馨兒所為,伯塵只一區區僕僮,即便想要為公子報仇也無法。借假公子隱於墨雲樓,伯塵確實有私心,可絕不會做害人毀民之事,也不會損及國公大人的利益。相反,若是離公子真死了,對國公大人有百害而無利,若有個假離公子繼續高坐墨雲樓,一切如常,由伯塵看護,那豈非兩全其美之事?”

安伯塵雖緊張,可說出的這番話卻有條不紊,簡明扼要,聽得霍國公連連點頭,看向安伯塵眸中的異色又盛了幾分。

見狀,安伯塵只道霍國公回心轉意,心中微喜,期盼的看向默不作聲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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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轉瞬後,他的一顆心再度跌入谷底,整個人如墜冰窟。

“的確,離公子死不得。不過,你卻必須死。”

話音落下,霍國公冷著臉,不再留手,那柄承載著他數十年虎狼功勳的戰刀狠狠劈下!

終究還是沒能說服他。

嘴角泛起苦澀,安伯塵心如死灰,只覺全身力氣瞬間被抽空了,他不想看見自己臨死前的慘狀,於是乎閉上了眼。

可等了許久,安伯塵都沒等來終結他性命的那一刀。

國公府後院中,一身單衣的少年張開雙臂,漲紅了臉,擋在安伯塵身前,在他額心半寸處,是鏽跡斑駁的長刀。“不要殺他,爺爺!”

爺爺?

安伯塵緩緩睜開雙眼,難以置信的看向身前的少年人。

霍國公一門忠烈,四子兩婿都戰死南方,女兒也殉夫而死,倒有兩個孫子留守南邊戰場,卻從未聽說過霍國公府裡還有一個孫兒。

腦中不由自主的浮起少年那兩顆顯眼無比的虎牙,安伯塵微微一愣,隨即醒悟。

無底洞......難怪......司馬槿說過,無底洞者為諸侯所不容,即便位高權重如霍國公,也難保住他生來奇貌的孫兒,所以不告知於人,秘藏於國公府後院。怪不得他一臉蒼白,想來是久不見日光,只有夜時才能出來。

“爺爺讓雲兒做什麼雲兒向來都聽,從沒求過爺爺,雲兒只求爺爺這一次......放過他吧。”

少年人堅定無比的聲音傳來,安伯塵心頭浮起一絲的暖意,眸中也露出感激之色。

霍國公沒有說話,只是怔怔地看向自己孫兒,神色複雜。

就在這時,一顆流星從天而降,越過琉國數百城,直墜京郊。

這一瞬,安伯塵明顯感覺到霍國公手臂微顫著,眼裡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詫。

心頭撲通撲通直跳,安伯塵喘著粗氣,就見霍國公緩緩收回長刀,插入鞘中。

“看在雲兒的面上,我不殺你。帶著離公子,走吧。”

不知為何,再聽到霍國公開口,安伯塵只覺他的語氣中參雜著幾分疲憊,還有一絲道不明的輕鬆。

不過安伯塵卻無暇去想這些,他心中已被狂喜充滿,不單保住性命,還成功討回“離公子”,過程雖驚險,可結局卻比他想象的要輕易許多。

“多謝國公大人。”

恭恭敬敬的向霍國公行了個禮,又感激的看了眼同樣滿臉喜色的少年,安伯塵正欲討要“離公子”,就聽霍國公接著道。

“從明日起,午夜時分你都得來我國公府,陪雲兒練拳。”

“......是。”

安伯塵想了想,開口應道。

正在這時,霍國公忽然伸出食指在半空中畫了個圓,口中唸唸有詞,轉眼後燃起一圈白火,竟將虛空燒了個窟窿,窟窿裡黑黢黢一片,又是眨眼的功夫,從中飛出一隻巴掌大的白鶴,口裡銜著張道符。

安伯塵定睛看去,驚訝的發現那只“白鶴”並非真正的白鶴,而是只紙鶴。

不是伏妖......那定是傳說中的道法了,從前還以為只那些修道人才會,沒想到霍國公也會道法。

眸裡浮起豔羨之色,一朝踏足修行道途,安伯塵心癢難耐,尋思著等回了墨雲樓,定要找司馬槿討教下如何修煉道法。

“雲兒雖信你,可本公並不怎麼信任你。這張縮地符能暫時封印住你的走動範圍,若無本公解印,你此生都無法離開琉京。”

下一刻,頭顱一陣刺痛,那張道符竟飛入了安伯塵的額心。

身體劇顫,瞬息間,安伯塵只覺天旋地轉,彷彿置身雲巔一般,天地之景收入眼底。從遠到近,重重縮小,越過大海,來到大匡王朝,繼續收縮,越過圓井村,到最後,安伯塵所能感覺著的地方只有琉京。

這種感覺無比古怪,難以道明,就好似安伯塵的世界只剩下琉京,又像一個牢籠,將安伯塵囚禁其中,即便他知道琉京外還有天地,也無力走出。

猛地睜開雙眼,安伯塵怔怔地看著霍國公,許久艱難的開口道。

“伯塵既然答應了,就一定會遵守承諾,還望國公.......”

“不用再說了,本公心意已決。此符和本公一命相系,即便天品修士也無法解開,只除非......你能修煉出青火,不過以你如今的修為,即便有所奇遇,至少也要花上十來年。”

看向安伯塵,霍國公意味深長的說道,頓了頓,指向前廳。

“離公子就在那,你自去吧。”

說完,霍國公負手而立,不再多言。

慘白著臉,安伯塵彎下腰,左眼中洪水翻騰,右眼裡赤火燎原,水火二勢不受控制的直衝腦門,想要衝破道符的束縛。可剛衝至額心上丹田,安伯塵只覺腦袋“嗡”的一聲,又是一陣眩暈,轉眼後水火二勢退下,彷彿耗盡全力般,縮回下丹田神闕、命門兩穴。

抬起頭,安伯塵僵硬著臉,朝向面露歉意的少年笑了笑,隨後轉身離去。

“為什麼?”

待到安伯塵走後,虎牙少年有些不滿的問向霍國公。

“雲兒不是想找個人陪你一起練拳嗎,怎麼,爺爺幫了你個忙,你倒不樂意起來。”

摸了摸少年人的腦袋,霍國公如冰般冷硬的臉中終於綻放出一絲柔意,低聲說道。

“可是我不想......”

“雲兒,那可是張六品道符,價值連城,若是別人,爺爺頂多下個禁制罷了,又怎會浪費一張六品道符。”

霍國公意味深長的說道,見著少年面露疑色,也不解釋,轉身向院門走去。

背對著少年人,霍國公臉上漸漸變得冰冷起來,天頭星光璀璨,而他則低著頭,看向腳底不知在想什麼。

他還記得在七十年多前,他剛參軍時,陌路偶遇一道人,道人看完他的面相後,留下四句讖言,也不管他信不信,轉身大笑而去。

入林而升,往南則喪,遇叛再起,星墜必敗。

第一句正應他的成名之戰,可那時候意氣風發的霍國公並不相信,直到中年後率大軍南征,非但戰果不顯,反而折了他四子二婿。請辭歸隱後,霍國公戀上修道,漸漸掌握幾招粗淺道法,可卻仍琢磨不透那四句讖言。再後來,便是那場“披夜走琉京,千古第一功”的慘戰,一戰之後,霍國公重新出仕。

從此以後,霍國公對那四句讖言深信不疑,也曾尋訪過許多修道大家,想要破解出那最後一句中的謎團,可都未嘗有所收穫。不過有位修道大家卻對他說道,眉毛曲濃,暗伏煞氣,若不儘早除之,終有剛猛折斷的那一天,可霍國公卻始終不捨。

“星墜必敗,星墜必敗......”

喃喃低語著,歷經數十年風風雨雨從不改色,可此時,老人的嘴角卻浮起一絲苦澀。

“如今的我,可敗不起了。”

......

拂曉臨近,晨曦流轉於窗欞,風起鈴響,少女伸了個懶腰,緩緩睜開雙眼。

沒入她眼簾的是一雙提溜直轉的三角眼。

司馬槿一愣,陡然變色,抄起錦被裹在身上,跳離床榻。

“蕭侯?”

在墨雲樓呆了五日多,司馬槿又怎會不認識這個古里古怪的管家,初時的慌亂過後,司馬槿平靜下來,心思陡轉,隱約察覺到幾分不妙。

“這位小姐睡得還挺香。”

蕭侯異常“和藹”的看向司馬槿,可他相貌寒磣,即便想要裝出和藹之態,可落入司馬槿眼中卻顯得無比陰陽怪氣。

“不知小姐是何方人士?”

“安伯塵呢?”

司馬槿懶得理會蕭侯,劈頭就問。

雙眼微眯,蕭侯也不惱火,幽幽說道。

“那小子昨晚上自告奮勇前去霍國公府,想要將那假離公子要回來,嘖嘖,你說他如今在哪?”

聞言,司馬槿眉頭蹙起,深深看向蕭侯,半晌道。

“原來你早知道了。”

說話間,她的手負於身後,暗中捏出一個道印,可還未等她唸咒,就被蕭侯邁步上前一把抓住胳膊。

“你那個小情人估計早已被斬成兩截了,你若識相,就配合老夫......”

話還未說完,陡然一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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