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侯人老成精,雖不知安伯塵就是讓世家子們敬畏,令離公子左相忌憚的無邪居士,可也能辨清眼下形勢。

誠如蕭侯所想,既然“重得”修為,安伯塵也不打算再遮掩下去,只要能守住“無邪居士”這個身份,一明一暗,琉京雖兇險,只要不出紕漏,安伯塵也能自保無虞。

厲霖被殺,惹得厲家家主為子報仇,兵指墨雲樓,陷安伯塵於絕境,安伯塵又怎會不心生警惕......

未等安伯塵接著想下去,李小官端著臉盆,飄然而至,一邊幫安伯塵換藥,一邊詭異的笑著,看得安伯塵不寒而慄。

“伯塵啊,你和那位美麗的璃珠公主到底什麼關係?又是親自將你送回來,又是為你隱瞞......嘖嘖,伯塵,你還不老實交代?”

李小官擠眉弄眼陰陽怪氣的說著,安伯塵再忍不住,猛地按住李小官的手,通紅著雙目道:“小官,我對不住你......”

手邊熱意傳來,安伯塵陡然一怔。

一旁的蕭侯察言觀色,已然看出幾絲端倪,笑著搖了搖頭道:“虧得小官福大命大,只是受了點輕傷。”

聞言,安伯塵面龐微紅,轉爾浮起濃濃的喜悅,緊緊抓著李小官的手,一時間卻不知該說什麼。

這一下換做李小官不知所措起來,扭捏的抽開手,怯怯道:“伯塵,別這樣,這兒人多......”

心中又好氣又好笑,安伯塵全身無力,也奈何不了一臉羞澀的李小官,轉眼後又心生古怪。小官當著我的面被萬矛穿心,然後直挺挺倒下,為何眼下卻安然無恙?莫非我看走眼了不成......小官沒死,我卻連殺了三個人......

想著想著,安伯塵的臉色漸漸變得蒼白起來,目光閃爍不定,滿臉複雜。

李小官、無華和張佈施只當安伯塵傷勢發作,唯獨蕭侯若有所思的暗嘆口氣。

第一次殺人誰都不會好過,何況是原本心地善良的安伯塵。這一口氣殺了三個人,想來是為李小官報仇,此時知道李小官並沒有死,他心中定是煎熬難定.......也罷,解鈴還需系鈴人,他自己種下的心結只有他自己才能解開,若是破去此番桎梏,他定能脫胎換骨。

謀者當冷血無情,行事狠辣,如今破了殺戒,對他來說或許是好事。

蕭侯如是想著,在他的想法中,安伯塵最不該有的便是眼前這種優柔寡斷,如小女兒般心懷不忍。

從樓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少時,黑胖少年出現在樓梯口,滿臉欣喜的看向樓上眾人:“君上派人來了!”

安伯塵蹙了蹙眉,剛想說什麼,一旁的無華已笑著向他拱手作賀。

“恭喜安施主了,這些天京裡人都在討論,也不知琉君會給你怎樣的獎賞。”

獎賞?

安伯塵心中瞭然,看來是因為自己誅殺了厲家家主,平叛有功,也正好遂了琉君剿平厲家的心意。

心頭一動,安伯塵問向無華:“我昏迷幾天了?”

“剛好五天。”

無華笑了笑,耳邊又傳來腳步聲,他拉起張佈施道:“琉君派人來宣旨,小僧和穿布鞋的不便久留,等安施主傷好了再來共飲。”

說完,無華和張佈施無比嫻熟的破窗而出,看得一旁的阿福目瞪口呆。

兩人前腳剛走,平子便領著王使上了七層,來者安伯塵也熟悉,正是前一次來宣旨比武的長門胡不歸。

意味深長的看向安伯塵,胡不歸灑然一笑道:“安小兄弟,又見面了。”

安伯塵回以一笑,抱拳拱手道:“見過胡將軍,伯塵有傷在身,無法行禮。”

話音落下,胡不歸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看了眼一旁的蕭侯。

見狀,安伯塵不由暗罵自己多嘴。

胡不歸三番兩次替君宣旨,顯然倍受重用,那日平叛的幾路大軍中也有他,顯然是琉君派他前來立功,一番大功勞輕易到手,高升那是必然,因此安伯塵改口稱呼將軍。可現如今,安伯塵對於蕭侯口中的“隱忍”又有更深一層的領會,修為可以不隱瞞,槍法也可以不藏拙,卻又得讓這些身居高位者放心,如此一來只能故作愚鈍,就算再勇武,可心智跟不上,也不會讓人感到威脅。

當了離公子四年的執墨僕僮,安伯塵也見過許多達官貴人,留下的印象都是不太靈光,再加上他屢次逃學,定能讓人覺得他愚鈍貪玩,只在槍道上有天賦。

雛龍隱孤樓,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如此這般,方才算得上最好的掩飾。

只一瞬間,安伯塵便打定主意,抬頭看向胡不歸,見他瞟向蕭侯,只當蕭侯告訴自己,心中暗舒口氣。

“伯塵立下不世功業,胡某又豈會讓伯塵行禮?”

哂笑一聲,胡不歸道,隨後面色肅然,手捧詔書,喧聲道:“安伯塵平叛有功,是為吾琉國英才,群臣議定,破格錄用......擢士子安伯塵為左戍校尉,兼王子洗馬。”

一卷王旨宣完,蕭侯莫名一笑,顫巍巍的跪地謝恩。

而李小官和他身後的圓井村“雙傑”則張大嘴巴,面龐通紅,轉爾滿臉狂喜。

左戍營身屬羽林軍,為君上親軍,歷來出大將,而安伯塵從一士子直接當上了八品校尉,可謂是平步青雲。而王子洗馬則是琉國王子的直系屬下,雖只是個從九品的小官,可等新君繼位,絕大多數洗馬官都會倍受重用,連升三級者大有人在。

因此,雖是兩個八九品的小官,可都是炙手可熱的官銜,就算縣老爺見著也得好生巴結。

李小官三人一應俱榮,情不自禁,只差當場手舞足蹈起來。

圓井村巴掌大點的地兒,竟然出了一個未來的琉國重臣,還是平日裡誰也瞧不起的安家娃子,也不知道父老鄉親們知道後會作何感想。

直到胡不歸的輕咳聲傳來,三人這才回過神,忙不迭的跪倒在地,學著戲裡的模樣山呼千歲,看得病榻上的安伯塵哭笑不得。

“如此,等養好傷了便來左戍營入職。”

笑著看向安伯塵,胡不歸擺了擺手,轉身走出。

從始至終他都沒暗示什麼,更沒提起長門,可安伯塵卻知道,從他飛過兩千厲家軍,將厲家家主擊斃當場起,他便再度進入這位長門將軍的法眼。

本想安安穩穩的在琉京等待下去,偏偏事不遂人願,和長門扯上關係,又要去當官。

見著滿臉激動嘰嘰喳喳議論不休的李小官三人,安伯塵心中無奈。

在他們眼中自己能得琉君青睞,受封官銜乃是天大的榮耀,可安伯塵自己卻知道,這些並非他想要的。

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直到現在安伯塵也沒想清楚,可從他踏足修行路途起,塵世中的功名利祿已非他嚮往的存在。征戰沙場壯志情懷固然是令每一個少年魂牽夢縈,可比之奇遇不斷、禍福相依的修行之路,又算得了什麼?

可塵世和修行之路的區別又在何處?

大隱隱於市,塵世之中自有那等修為深厚的隱世高人,而在洞天福地那樣的仙家地界也有一手遮天糾集勢力的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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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說中的仙人究竟還在不在?孑然於世逍遙清靜的仙界究竟在哪?做了仙人便是修行的終點?若沒有了追求,就算與天齊壽又有什麼意義......

一個又一個的疑惑迴旋在安伯塵腦海中,仙塵之間僅有一線,咫尺而已,可咫尺又似天涯,試問這世間有幾人能勘破這咫尺間的天涯?

至少如今的安伯塵還不能。

搖了搖頭,安伯塵長舒口氣,散去心中紛繁復雜的念頭。

“平子,阿福,幫我個忙。”

笑了笑,安伯塵開口道。

聞言,平子和阿福立馬屏住笑,滿臉嚴肅的朝向安伯塵抱拳作禮:“大將軍請示下!”

安伯塵忍俊不禁,瞪了兩人一眼道:“你們這樣被外人看到可是殺頭的大罪。好了,把先前琉君先前賞賜的十兩黃金取出,購置點年貨,送回圓井村吧,也給你們家帶上點。”

深秋已過,年關將近,安伯塵卻無法回村子,只能如此稍盡孝道。從前他只無功名在身,守著墨雲樓偌大的基業卻無法孝敬家中爹孃,如今當了小官,送點錢財回去也不會引人矚目,惹來禍事。

平子感激的看了眼安伯塵,隨後猶豫著道:“可要去說你做了大官?”

“廢話,伯塵當官這等喜事自然要說!”

阿福沒好氣的瞪了眼平子,嚷嚷道。

這圓井村“雙傑”,李小官人的左膀右臂,一個膽大實誠,一個心細多慮,也算相得益彰。

若有所思的看向窗外,許久,安伯塵方才道:“暫且別說,就說我在鋪子裡升任掌櫃。”

安伯塵也想將這番喜事告訴爹孃,對他們來說絕對是揚眉吐氣、光宗耀祖的天大喜事,恐怕會樂得十天合不攏嘴。然而,一來安伯塵並不知道自己會做多久的官,二來,即便眼下安伯塵愈發的如魚得水,可琉京仍舊兇險無比,安伯塵可不想連那個巴掌大的小村裡也被牽扯進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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