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六氣而飲沆瀣兮,漱正陽而食輕霞......這是何意?”

安伯塵低聲唸叨著。

《鬼影功》為上古奇功,按理說應當妥善儲存,偏偏只剩三分之一的殘篇流落龍宮,那只有一個可能,這部功法炙手可熱,遭人搶奪方才如此。安伯塵挑選《鬼影功》只因其上記載著匿形之法,用來行走於琉京亂局再合適不過,卻不知道他無意間拾到了寶貝。

“也是,既然是上古流傳至今的功法,艱深晦澀也很正常。”

安伯塵自言自語道,他只隨離公子念過四年書,大多還是囫圇吞棗,憑著好記性死記硬背,一些生澀的詞句也不求甚解。幸好在這兩句總綱下,還有大篇解釋,安伯塵接著向下看去。

“氣者有三,一為體內元氣,隨父母交*媾之精而來,聚合於胎,胎破則消,亦稱先天元氣。二為水谷之精氣、丹藥之靈氣,平日飲食而得,稱為後天之氣。三者則是天地之氣,或存於天野,或合於廣地,或隱於汪洋河澤,或顯於高山奇石,總而言之散佈於天地穹宇,四合八荒,種種類類,亦稱六氣,即為天地四方日月之氣。”

讀完第一段,安伯塵抬頭看向天野,若有所思。

他只知道這天地間隱藏著無窮盡的玄奧,卻不知道亦藏有六氣,既然氣者有三,那天地六氣和體內元氣又有什麼關係?

思索片刻,安伯塵接著向下看去。

“三氣者彼此相通,欲成大道,則需以後天之氣養先天元氣,再以先天元氣引天地六氣,煉化於體內,以人御氣再以氣御人,便能同六氣般行遊天地,穿梭陰陽,縱橫四時,若至大成,更能貫通宇宙,無拘無束,逍遙世外。”

讀完引言,安伯塵心緒難平。

這《鬼影功》裡所記載的太過驚世駭俗,行遊天地倒也罷,不過是像傳說中的仙人般飛天遁地,既然是上古功法,能做到這點也算尓爾。可穿梭陰陽,縱橫四時則令安伯塵費解,陰陽之言太過虛無縹緲,如何穿梭?而四時,則是指的春夏秋冬,穿梭於春夏秋冬?這又如何來解釋。

安伯塵唯一知道的是,倘若引言並非在說大話,那他應當是得到了一部極其厲害的功法。只可惜這部功法殘缺不全,只有寥寥三篇,最後一篇瞬移之法還是殘篇。

“多想無益,能得到這兩篇半已是僥倖。”

安伯塵撫平心緒,翻開第一頁,目光落向《匿形》篇。

此篇開頭並非記載修煉之法,而是羅列出一排五花八門的丹藥,竟有三頁之多,看得安伯塵連連皺眉。想了想,安伯塵索性跳過,翻到第四頁,開頭如是寫道——修煉此功,需得服食丹藥,以後天之氣打通任督二脈,運轉三百六十五周天後得先天元氣,以先天元氣吸納天地六氣,方可修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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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天元氣......”

安伯塵皺眉苦思起來,在大匡元氣是用來衡量火勢強弱修為高低的存在,可《鬼影功》中的先天元氣則更似真實存在的氣流......先天元氣,先天之火,莫非這先天元氣就相當於先天之火?

《鬼影功》屬於練氣一派的修煉體系,和大匡通行的文武火修煉體系並不相同,然則大道相通,雖有細枝末節上的差異,可在大方向上並沒多大區別,否則也無法憑藉元氣來共同衡量天地間種類繁多的修煉體系。

安伯塵見識過金丹大道,雖和文武火不同,可各個境界上卻能對等。此時的他雖不懂大道相通,卻隱約感覺到先天元氣和先天之火本是一個道理,而任督二脈各以神闕穴和命門穴為脈眼,早已被安伯塵打通。

不再猶豫,安伯塵繼續向下看去。

“所謂匿形,實則肉眼難辨,需仰先天元氣配以六氣字訣,引太陰之氣,煉化於下丹田,流轉體內周天三百六十五圈,吞食三月方可小成。六氣字訣者,吹、呼、唏、呵、噓、嘶,分屬六腑,肝主噓,心主呵,肺主嘶,腎主吹,脾主呼,三焦主嘻,一呼一吸間,六音齊發,神系六腑,心念急急如律令,太陰速歸位,如此這般方能以先天元氣引太陰之氣......太陰入體,煉化於經絡周天,三月後,祭出印法,催動太陰之氣便可化身風影,隱於霧霾,披夜而行,肉眼難辨,是為鬼影法身......”

四頁之後還掛著數幅行功圖,示範如何吞吐六氣訣吸食太陰之氣。

看完《匿形篇》,安伯塵稍微整理了一下頭緒。功法中說得晦澀繁雜,實際上區區數言便能概括。執行先天元氣時發出六氣字訣,吞食太陰之氣於體內煉化,三百六十五周天後便大功告成。

“看起來也不是很難。”

安伯塵自言自語道,將《鬼影功》收入懷中,仿照行功圖雙腳合圓,雙手抱圓,仰頭朝天,虛合雙目。先天之火從神闕穴中湧出,流轉過下丹田,順著周天經絡向上執行,而安伯塵一邊心念“急急如律令,太陰速歸位”,一邊張口吞吐,發出吹、呼、唏、呵、噓、嘶六音。

片刻後,安伯塵一臉無奈,睜開雙眼,眸裡浮起懊惱之色。

心念口訣並不難,吞吐時口吐六音也容易,依次對應六腑也很簡單。然而一心不能兩用,更別談在一瞬間需得把心意分成三份,一邊心念口訣,一邊口吐六音,還需想著六腑,恐怕也只有神仙才能做到。

“難怪連龍君也說這《鬼影功》不易修煉,光是這心分三用便好生令人頭疼。”

安伯塵嘆了口氣,自言自語著,轉爾又抱合成圓,微閉雙目,繼續嘗試。

功法上寫的簡單,做起來卻難比登天,安伯塵竭力平心靜氣,憋足了勁,心念口訣,口吐六音,神系六腑,卻始終難以同時進行,總是差上那麼點。

也不知過了多久,安伯塵只聽耳邊傳來古怪的聲音。

“讓你悔過,你怎麼在這學起老鼠叫來?

安伯塵一怔,停止行功睜開雙眼,就見嚴老夫子臉上堆滿不解,古怪的打量向他。除他以外,甲等學舍中的學子也全都陸陸續續走了出來,匪夷所思的看著安伯塵。

面頰微紅,安伯塵此時才發現夕陽西沉,已近傍晚,到了散學的時候,他這一行功便是大半天,自己卻恍然未覺......等等,一會就要入夜了,說不定能在胎息時候守住心意,一心三用。

念頭生出,安伯塵不由面露喜色。

孰不知他一會叫一會笑的模樣落入嚴夫子眼中,卻讓老人家眉頭直皺,心中暗道蹊蹺,只當這少年患有失心瘋。

“罷了罷了,我看你也差不多該想通了。能入學白狐是你的造化,切勿辜負君上的苦心,明日若再不來或是遲到......”

“夫子放心,伯塵定不會再像從前那般。”

安伯塵施禮道,此時他只想早早趕回墨雲樓,抓住晝夜交替的那一刻修煉《鬼影功》。

見著安伯塵一臉誠懇,嚴夫子也不多言,點了點頭,轉身而去。

辭別嚴夫子,安伯塵匆匆下樓,就見廣平縣主站在不遠處,若有所思的向他看來。安伯塵哪有心思搭理她,佯裝沒看見,向院門處走去。

“安施主,可要去喝點小酒?”

不用去看,安伯塵便知是無華和張佈施,無奈的停下腳步,安伯塵朝向二人笑了笑道:“多謝兩位好意,只是今日睏乏,不如改日吧。”

說完,安伯塵徑直走出白狐書院,馬不停蹄的向墨雲樓趕去。

穿過客人漸多的煙花巷,安伯塵下意識的望向遠處那口枯井。

玄德洞天一日遊應當是他和司馬槿在一起最輕鬆寫意的那段時光,卻也是最後一段,轉眼分別,措手不及,又好似早就註定了一般,自從帶上龍宮得來的珠鏈。

手腕處一片溫潤,才過了半天功夫,安伯塵就難以抑制的想念起她來。

傍晚時分,街頭熙熙攘攘,少年面無表情的穿梭過人來人往的街坊,不多時便來到朱雀街。朱雀街靜悄悄,偶爾有路人走過也是行色匆匆,從前安伯塵還沒什麼感覺,可眼下卻突然發現,這朱雀街竟然如此冷清寂寥。

半里長街煙花冷,人去樓空相思斷。

不過也好,越是僻靜的地方越不引人矚目,隱於此間,一邊修行一邊尋找龍女,直到破除二蛇之局,修出青火,走出琉京。

安伯塵心中暗想,定了定神,正要進樓。

“吱呀。”

耳邊傳來窗欞開啟的聲音,安伯塵好奇的回身望去。

在墨雲樓斜對面是一家客棧,自從墨雲樓夜劫後,早已沒了從前紅火的景象,幾乎沒什麼生意,全靠吃老本勉強支撐,可今日卻似乎來了客人。開啟窗欞的是一個面色蒼白的少女,見著安伯塵向她看來面頰微紅,隨即彬彬有禮的頷首而笑。

安伯塵剛想回禮,就見少女身旁又鑽出個腦袋。

是他?

安伯塵一愣,目光落向有著雙泛白眸子的少年,下意識的皺起眉頭。

好事成雙行,今日的依雲客棧似乎註定要再多兩筆生意,篤篤的馬蹄聲從遠處傳來,安伯塵側目望去,嘴邊泛起無奈。(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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