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林蓼藍本人都怔住了,等過了一分鐘之後,林蓼藍才顫抖地指著我對旁邊傻眼的導購小姐叫道:“看什麼看,叫保安啊!”

我們一行三人被邀請進了值班室,商場方面的立場是希望客人私下溝通解決,最好不要造成不必要的麻煩。於是我們只能在保安的注視下面面相覷,隔了很久,林蓼藍才取下臨時敷在臉上的那塊溼巾,冷冰冰地表示:“我打個電話。”

說實話現在我的心裡一團亂,首先我知道不管她說了什麼,我先動手打人就是我不對,她要若是真要告我進派出所,我也只能自認倒黴。記得我媽曾說過,我這個急性子遲早要惹事,如此看來,我媽的烏鴉嘴是又應驗了。

我坐在板凳上,情緒一片低迷,就連向遠在旁邊拼命搖我,我都沒有反應。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值班室的門忽地被人推開了,我詫異地抬起頭,就看見了很久沒見的裴子煜。

我這才反應過來,林蓼藍剛才的電話是打給他的。

一時間,四個人之間的氣氛降到冰點,保安見狀況有變,屋裡很可能掀起一場莫名的腥風血雨,趕緊識趣地退了出去。臨關門前,還很貼心地表示,旁邊的飲水器裡有熱水,大家先喝口水,有話慢慢說。

可是眼下的態勢哪裡允許我淡定地去接杯水,再坐下來慢慢談?在這間不算密室的密室裡,我甚至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就這樣,我一動不動地坐在原位,眼巴巴地望著向遠,內心滿是掙扎。要知道,我是多麼想看裴子煜一眼,然而可悲的是,如今我就連這點微不足道的勇氣都已經失去。

這是我們分開以後第一次碰面,沒有視線交會,沒有言語交流,就連距離,也都隔得這樣遙遠。

現在的我,可以說是如坐針氈,強烈希望誰能先打破這難堪的沉默,然而等了很久,都沒能等到人說話。就在我幾乎放棄了,準備先道歉時,裴子煜卻突然開了口:“好了,我們走吧。”

沒有追究,沒有責怪,我心猛地一沉,不可置信地望向他,就發現他看我的眼神……好比打量令人嫌惡的害蟲。

那句想要說的“對不起”就此卡在我的喉嚨,直到裴子煜走出值班室老遠,我都發不出一點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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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很久,我才聽見身旁的向遠衝我吼:“你哭個屁啊!”

我一愣,伸手一摸,才發現臉上竟全是眼淚,那些淚水還帶著微溫,提醒我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的。

裴子煜真的連看都不願意看我一下了。

07

當晚向遠陪情緒低沉的我回去,路過電玩店,他指了指大門:“要不哥帶你去玩這個?雖然你小腦不發達,但勉強發洩一下還是可以的。”

向遠難得願意犧牲大半天時間陪我消磨,我知道他是擔心我心情不好,但他顯然低估了我。我假裝認真地思考了一陣,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你實在有空的話,和我回店裡,幫我洗杯子吧!”

我誠懇的邀請果然令向遠的臉抽了抽,沉默稍許,向遠拍拍我的腦袋:“那哥哥我還是先回學校了……我想起有人約了我宵夜!”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跑到街邊,叫了一輛計程車鑽了進去。

向遠走後,我獨自回到店裡。見我回來,請來的姑娘便開始準備下班,我一邊示意她先走,一邊開始自己洗剩下的杯子。

這個時節天氣還不算很熱,我也就沒有開空調,頭頂的吊扇咯吱咯吱地轉著,我一晃神,便想起來朱珠還在的時候。

那時我們嬉笑怒罵,雖然她三句不忘慰問我祖宗,卻絕不會坐視我頹喪到這副德性。因為在她的邏輯裡,頭可斷血可流,但士氣不可散,要是我敢先丟了士氣,她一定會打得我滿地找牙。

想到這裡,我的眼睛不禁有些濡溼。人這一生還真是很玄妙的事,很多東西,我們理所當然地以為會長久,卻不知道那些年少時做過的夢,唱過的歌,愛過的人,那些我們天真地以為永遠不會結束的事,早已留在漫漫歲月裡不能再續。

我伸出手試圖抹掉臉上的淚,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叫我。我一回頭,許之行已經拎著一大袋零食站在店裡:“怎麼,有空陪我聊聊天嗎?”

單霓果然如她所言,拒絕了許之行訂婚的提議。雖然和家人解釋起來頗費了一番功夫,但總算是圓滿解決了。畢竟單家雖不如許家有權有勢,但若是女兒不願意,也不會真的逼著女兒就範。而單霓明明還那樣年輕,這樣的事雖說是場重創,但人這種生物,本質上還是朝前看的,也就不會太執著於當下不放。

“她明天的飛機回美國,你會去送行的吧?”許之行坐在椅子上,自顧自地拆著零食的包裝袋,沒有看我。

我點點頭,輕聲附和:“那是自然的。”

“你們的感情是真的很好,”許之行頓了頓,對我擠出一個笑容,“我見過很多明裡交好,背後卻互相拆臺的所謂閨蜜,像你們這樣真心希望對方好的,實在不多了。”

“是麼。”聽許之行這麼說,我有些鼻酸,“可是我們能聚在一起的時間實在太少了,每年也就那麼幾次,不過她勸我看開些,人生有散才有聚,想一想,也不是沒道理的……”

就這樣,我和許之行如同多年未見的老友一般聚在一起,說著無關痛癢的話題。然而我們之間誰都沒有主動提到裴子煜或斯彤,就好像默契地守著一個秘密,沒有一個人願意首先揭開謎底。

那天送許之行離開前,我想了想,仍是忍不住問他:“你後悔過嗎?你明明知道,到最後你都得不到你最想要的。”

許之行大概沒料到我會問得這樣直接,頓了頓,卻仍舊沒說話,只是笑笑。他笑得懇切,我卻覺得如鯁在喉。

原來世界上的傻瓜,並不止我一個。

08

那天晚上一回到家,我就開始覺得噁心。而伴隨著噁心隨之產生的,還有渾身發冷和頭痛。我原本以為是一整天情緒起伏太大造成的後遺症,卻沒想到是得了熱傷風。

凌晨一點半,當我使盡最後的力氣爬起來量了體溫後,我才確信自己是真的發燒了。38度七,我想眼下只剩下兩個選擇,要不打電話找朋友來送我去醫院,要不打電話叫我媽來接我回家,因為我已經實在沒有力氣獨自下樓了。

然而尷尬的是,這個時間,我室友差不多都關了手機睡下了。她們不像我,會二十四小時開機,隨時待命,所以在挨個兒將她們的號碼打了一遍後,我選擇了放棄。

可是現在這個時間,我也是絕對不會讓我媽一個人過來接我回家的,她路痴事小,晚上不安全事大。我思來想去,最後決定撐到早上看看情況再說,而且說不定再睡一覺醒來,我就沒事了呢。

抱著這樣的僥幸心理,我吞下最後兩片退燒藥,開始矇頭大睡。

然而第二天早上我卻沒有退燒,反倒是越發頭昏腦脹,我覺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決定強撐著下樓去掛點點滴,沒想到剛艱難地走到小區門口,就看見宋嘉等在那裡。

我覺得詫異:“你怎麼在這裡?”

“初中那堆老同學想週末打牌,我就說打電話通知你,沒想到你一直不接,我有些擔心,就過來看一下……”宋嘉不緊不慢地解釋道,眼光卻停留在我帶著不自然潮紅的臉上,“你這是怎麼了?”

“發燒……”我已經無力跟他多做解釋,剛準備繼續往前走,便兩腿一軟,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我醒來的時候,我媽在床邊……和我爸歡快地打著電話。看見我睜開眼,她一巴掌拍在我腦門上:“叫你不注意身體,現在病了吧,活該!”

鑑於我每次生病我媽都是這麼刻薄對我,我已經習慣了,所以這次我也只是撇撇嘴,保持沉默。

然而就在我沉默了幾分鐘後,我突然想起了一件異常嚴肅的事,一下子沒忍住扯著嗓門叫開了:“老媽,我是怎麼回到家裡的?!”

毫無疑問,自然是宋嘉將我送回來的。據說當時我媽非要留他吃午飯,他卻禮貌地婉拒了,讓她感到十分惋惜。

“我說,那個男生看上去不錯啊,還有禮貌,要不你們發展發展?”我媽似乎對宋嘉很有好感。

“你這麼喜歡就留著自己發展吧!”我白了我媽一眼,轉過頭不說話了。

我媽被我這句氣得夠嗆,對準我屁股又是一巴掌:“你這孩子都說的什麼鬼話啊!反正現在你燒也退了,自己滾下床吃稀飯,老孃才懶得伺候你!”

看樣子,我媽是被我的話惹毛了,為了避免更大的戰爭爆發,我決定暫時休兵,灰溜溜地跟她一起走進飯廳。

然而面對著熟悉的稀飯,我還是忍不住嘴賤,嘟囔了一句:“又是稀飯啊……難吃死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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