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時間還早,問身後的包子:“現在去哪?”

包子說:“找地兒吃飯吧。”

“那軻子贏哥他們怎麼辦?”

“打電話叫上。”包子說。

我往家裡的座機上打過去,響了老半天才有人接起,但不說話。我知道劉邦肯定不在家,剩下的三個都還沒學會熟練使用電話,我大聲問:“是誰呀?我是強子。”

對方一聽我名字,這才說:“你猜餓絲(是)隨(誰)?”

我說:“我猜你是軻子。”

秦始皇也知道我在和他開玩笑,呵呵笑說:“撒(啥)四(事)?”

“我請你們吃飯,你叫上軻子和羽哥,劉邦那小子要在麻將館也叫上,你們來……”我這才發現飯館還沒定,包子捏著我的腰說:“吃火鍋。”說著用手一指馬路對面的“四川紅”火鍋店。

“對,你們4個來‘四川紅’,正好打一輛車,把地方告訴司機,起價是6塊,車錢讓軻子算……”我很仔細地安頓著。

“好咧好咧,包(不要)再社(說)咧,餓又不絲(是)掛皮。”

他還嫌我羅嗦了!

所謂的四川紅,其實走的是重慶麻辣燙的路線,這家從我很小時候就有,那時重慶大概還沒劃直轄,這些年幾經擴建修飾,已經隱然成為了本市火鍋龍頭,店裡16根裝飾性的巨木漆得火紅欲滴,上掛著一串串大紅的燈籠,桌椅,紅的,牆壁,紅的,連服務員都穿得小辣椒似的,反正有痔瘡的人一進來就得疼出去。

一進門,女服務員就用方言問我:“先生幾位唆?”我告訴她7個人,然後好奇地問她:“你們這的服務員真的都是重慶的?”

女服務員:“咋子可能麼,好多人只會說一兩句唆。”

“那你肯定是重慶的吧?方言說的這麼地道。”

女服務員這才一口倍兒純的趙莉蓉腔說:“我是唐山人。”

包子也樂了:“你到底會說多少種方言呀?”

服務員用普通話回答:“我14歲上出來打工,別的沒學會,各地方言學了個全,從山東話到粵語沒有說不來的。”

我嘆道:“語言天才呀,那英語你會說嗎?”

服務員臉紅:“剛過4級……”

我們說好一會點東西,先泡了3杯功夫茶喝著,李師師抽了抽鼻子,嗅著店裡濃郁的燙鍋味,我問她:“你們那會有火鍋嗎?”

李師師點頭:“我們那會吃的叫古董薰,跟這個道理是一樣的。”

包子說:“你們說什麼呢,還有沒吃過火鍋的地方嗎?”

李師師笑:“荊大哥他們應該就沒吃過。”

包子忽然對我說:“強子,我覺得胖子大個他們……”說到這一指李師師,“包括你,小楠,為什麼我總覺得你們古古怪怪的,可是具體哪裡不對勁我又說不上來。”

李師師掃了我一眼,嫣然道:“表嫂,你和表哥定了婚,就算一家人了,我沒什麼送你,這個留個紀念吧。”說著她隨隨便便從兜裡摸出一支金簪,簪眼裡嵌著一顆桂圓般大小的珠子,她在桌上輕輕一磕,那珠子便滾了出來,拉出幾條霧濛濛的寶氣,停住以後仍然熒熒潤潤,像在不住的眨眼。這個東西她來的那天我都沒見過,大概是一早就收起來了,這也難怪,看那珠子在金簪裡老不結實的,她以前經常在閣樓皇宮裡走動自然是步履輕盈還行,現在老得幫包子剁個餡刷個碗什麼的就不能總戴著了。

包子抓過那珠子,手明顯往下一沉,開心地說:“喲,還挺重呢。”說著拿在燈下打量著,“表妹,你是不是上當了,這個怎麼不如玻璃的亮啊?”

李師師笑道:“把玻璃的珠子拿到我們那,確實要比這個還值錢。”

包子聽她這麼說,以為真的是地攤貨,從脖子里拉出十字架卸下來,把繩子頭抿了點唾沫穿起珠子掛在了胸前,那珠子被燈一打,氤氳氣大散,雖然不晃眼,但連包子長什麼樣都看不大清了。

儘管我不大懂,但畢竟在當鋪幹了這麼多年了多少有點眼力,那珠子一看就不是凡物,而且能被李師師這個二國母珍而重之的,只怕在宋朝也是無價之寶,至於李師師所說不如玻璃值錢云云,完全是偷換概念,宋朝有玻璃嗎?包子以為這只是個代表心意的便宜貨,所以二話沒說就收下了。

李師師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表哥,我真的覺得那棟別墅不錯。”言外之意很明顯,要我把珠子賣了換房子。別說小別墅,這顆珠子能換這世界上任何一棟豪華別墅,可問題是我敢換嗎?

我結結巴巴跟包子說:“戴裡頭,放在外面不好看。”

“是嗎?”包子低頭看了一眼,把珠子放進了衣服裡。光華大減之下,又能看清她的臉了。我壞壞地想:或許以後我們在嘿咻的時候讓她戴上還能起催情作用呢。

包子把拿下來的十字架敲著桌子,百無聊賴地說:“胖子和大個他們怎麼還不來呀?”

這時就見一輛計程車停在門口,後門一開,劉邦最先下來,他掏出個大揭蓋電話,一邊撥號一邊探頭探腦地往裡面看著,荊軻在最前面坐,開啟車門不下,等著司機找錢,我一看就嘿嘿傻樂了起來:這幾個人,簡直跟現代人一模一樣了。

我電話一響,接起來直接說:“進門左拐就看見了。”

劉邦哦了一聲掛了電話,招呼著另外三個朝我們走來,他什麼時候買的電話我都不知道。

劉邦一見我就說:“怎麼又想起在外面吃?”

李師師說:“今天我們去看傢俱了,這頓就當是正式慶祝表哥和表嫂訂婚吧。”

劉邦一揮手:“那這頓我請。”

我說:“你小子哪來的錢,喲,還夾個小包,裡頭揣板磚沒?”

劉邦嘿嘿一笑:“打牌賺了點小錢。”

那個剛過4級的服務員一見我們人來全了,拿著選單過來了,我先要個鴛鴦鍋,然後端著一路海點,什麼羊肉肥牛毛肚魚丸,什麼生菜茼蒿油麥菜紅薯寬粉,我看看不解恨,說:“你們這除了這些還有什麼?”

“炒菜也有,特色菜是清蒸魚頭。”

“揀最大的來倆。”

“幾位要什麼酒?”

荊軻:“軒尼詩……”

我擦著汗說:“兩打啤酒。”領著這5個人吃飯,隨時得做好為千夫所指的準備,你可以說他們活得很率真,他們對自己的行為而給人帶來的難堪懵然無知。

等鍋端上來,秦始皇和荊軻果然大感好奇,劉邦說:“這不就是‘鬥’嗎?”荊軻夾起一片鮮紅的肉,看看這個瞧瞧那個,見沒人給出意見,就塞進了嘴裡。我是一愣神沒來得及教給他,包子是沒想到他沒吃過火鍋,秦始皇他們幾個更不用說,都糊塗著呢。

荊軻嚼幾下,微微點點頭,別人問他味道怎麼樣,他默不作聲。秦始皇首當其衝,然後是項羽劉邦,他們紛紛夾起生肉放在嘴裡大嚼特嚼,吧嗒有聲。連李師師都忍不住夾起一片小小的咬了一塊。

他們紛紛大皺眉頭,扯著脖子把肉咽下去,都嘶聲裂氣地說:“生的……”然後都一起佩服地看著荊軻,荊軻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他見眾人都有痛苦之色,於是問身邊的劉邦:“你說是生的?”劉邦使勁點頭,荊軻低頭把生肉吐在地上,說:“生的就不吃了。”

眾人都愣了,面面相覷,包子憋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我也哈哈大笑。李師師用餐紙擦著嘴嗔道:“荊大哥太壞了。”項羽和劉邦終於在這個時刻找到了默契,互相看了一眼,然後放聲大笑。這倆人都自詡一世英雄,今天居然一起被二傻耍了。贏胖子給了荊軻一拳,罵道:“你錘子騙餓捏。”

包子邊笑邊說:“我終於知道你們為什麼古怪了——你們太鬧了!”這時鍋開了,我把一盤肉倒進去,攪和攪和招呼他們:“現在可以吃了。”

包子邊吃邊隨意地把脖子裡的珠子扯出來給秦始皇子看,贏胖子瞄了一眼說:“餓以前帽子上有好些兒。”劉邦探過身子看了看,討好地說:“包子,你喜歡這個?早說啊!我帽子上也有來著,沒帶。”

秦始皇夾了一大片紅薯,不無遺憾地說:“強子你絲(是)到不了餓碗兒(那),”包子把他筷子開啟,說:“還沒熟呢。”

秦始皇繼續說:“要不絲(是)餓封你個齊王,就當送你和包子滴訂婚禮物咧。”李師師笑道:“現在也可以封啊。”

秦始皇一擺手說:“能成麼,歪(那)強子你包(不要)嫌小——不過你也氣(去)不了餓碗兒(那)。”

雖然是一句戲言,但表明贏胖子真是拿我沒當外人,秦朝統一以後就取消封王了,怕的就是眾王勢大喧賓奪主。而且齊是離咸陽最遠的屬地,也就是說是最容易造起反來的地方,秦始皇想都沒想把這塊地方給我,那就是對我的最大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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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邦眼珠子一轉說:“封塊地有啥的,沒王命連京城都不敢進,強子,我封你個並肩王,與我完全平起平坐,所到處百舍(3000裡)之內皆是你轄地,享有稅收赦免斷獄之權力……”

我說:“別扯淡了,不就是一個無敵縣令嗎,少來這開空頭支票過皇帝癮!”

劉邦縮著脖子說:“那這頓我請……”

“這頓本來就說的是你請,罰你一會請我們去酒吧消費去。”

劉邦愁眉苦臉地拉開皮包看著,問:“1000塊夠麼?”看來這小子前幾天打野麻將真沒少贏。

項羽把一杯酒喝乾,鬱悶地說:“小強,你羽哥是要錢沒錢要地沒地,真沒啥送你的。”項羽自打來了以後就沒開心過,想想也是,天下丟了,女人寧是憋屈死了,楚霸王喝了一杯又一杯,整桌人也都陷入了沉悶。

包子笑嘻嘻地看著我們說:“你們到是很入戲呀,快點吃,吃完咱們唱歌去,不能便宜了劉季這小子——來,乾杯!”

這一次包子的無知拯救了我們的氣氛,項羽一掃陰霾高舉起杯,大聲說:“喝酒。”

李師師跟我開玩笑說:“齊王閣下,請問我們一會去哪玩呢?”

我還沒說話,荊軻忽然說:“逆時光……”

包子大聲喊:“好好,早聽說過這酒吧,一會我們就去那!”眾人自然沒有意見,頻頻點頭。

我使勁瞪了一眼荊軻,感覺頭皮有點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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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火鍋產生年代說法不一,“鬥”和古董薰都是火鍋的古典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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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連線(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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